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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忽视配色，这个常数娘的外貌与α几乎一致。银白色的长发散落在常数娘的身旁，黑色的线条编织成的装饰缠绕在她的发丝上。她血色的眼眸中只有不屑，深红色的长袍拖曳在地面。
这个常数娘，就是在另一个宇宙的那个文明制造的吗？！
常数娘开口：“在你们人类的物理学中，我似乎也有个名字——逆精细结构常数α^-1，按十进制的话，数值是137。因为物理定律不同，我们的文明无法来到这个宇宙，只能让我——你们把我划分为‘常数娘’？那就顺应你们的称呼吧——来作为他们的代言人，实在遗憾。”
“你们的目的是什么？”孙雨晴鼓起勇气问。
两个文明间的交流，就此正式开始。
“你们非得需要一个目的？你们提出了卡尔达舍夫文明等级，那最高等级也不过是利用一个星系的能量，这对我们来说是轻而易举的，甚至星系团都能为我们所用，让我们得以突破宇宙间的隔离。你们这种原始文明，连自己的母星都没有走出的文明，无法想象我们主宰整个宇宙的景象。尽管如此，禁锢着你们的物理法则，我们同样无法摆脱。但这不重要，以你们的发展水平，还不需要考虑这些。
“在我们看来，你们什么都不是。我并不想使用你们采用的比喻，只有你们这种脑容量不够的生物才乐意使用这种肤浅的类比。”
α^-1睥睨着众人。她的语气平静，这群低等文明还不值得她动用情绪。
孙雨晴只是被震慑住了。
不行的。两个文明间的差距，连人类最顶尖的科学家都难以想象，更是超出了她一个高中生的认知范围。和外星人交流这种事情，孙雨晴也只在电影上见过，甚至那都不是严肃的科幻电影，将电影中的情形运用在当下的可能性完全为零。
旁边的林玥也站在原地，双手捂在胸前颤抖，将紧张暴露无遗。α在后方，仅仅是严肃地注视着α^-1。
可就在另一个宇宙的霸权文明的压迫气势中，沈凝向前迈进一步。
“你说的不错。但是，我很庆幸，你还在这里用我们可以理解的方式沟通。最起码，这个世界是有逻辑且可被认识的。我们都有能进行判断和抉择、引导行动的器官，对于我们而言，是大脑；并且，我们都发展出了合乎逻辑的，关于如何正确认识世界的方法论，也就是科学。
“你们能统领整个宇宙，我们能发展到现在，归根结底都是因为如此，因为我们都有科学，都能理性地认识这个世界，并在此基础上利用世界上的资源。具备了这些基础条件，剩下的那些，研究出大统一理论、达成物理定律的统一也好，发展出更先进的科技也好，都是时间问题。没错，都只是时间问题，你们的文明也不可能最开始就具备能统一全宇宙的发展水平吧？面对我们的时候，你们不会有不对等的愧疚吗？”
“你们的生理就是一个根本的限制，按你们的计算单位，神经的运算速度最高不超过10^3次每秒，就凭如此低下的计算能力，怎么能够发展科学技术来支撑你们离开这个恒星系？”
“我说过了，我们已经具备了认识和利用这个世界的根基，接下来的一切都不过是时间问题。任何看上去不可逾越的鸿沟，对于文明而言，都能以时间架桥，一步步迈过——至少我如此相信着。只是，科学家也有责任提醒世人技术可能的危害，需要谨慎对待它们就是了。”
沈凝的语气平静，却给人一种字字都不容置疑之感。她眼中的信念、她所传达的信念，仅仅是存在着，如同每个人脚下，或者循轨道环绕的行星般存在着，可被忽视，甚至可被摧毁，但其存在的合理性不可被否认。
α^-1居然笑了，邪气地笑着：“呵呵，虽然我们在面对其他文明时，这种话已经听过无数次了，这也依然是让我们觉得有趣的观点之一。不过，很遗憾地告诉你，不对等已经存在了。”
她向前伸手，一架机械巨炮从她的前方突兀地出现。漆黑的炮口直对着三人。
“看到这个炮了吗？从里面射出的激光只要一下，就能精准地取走一个人的性命。”
她的目光扫视过三人。
“知道我下面要做的是什么吗？杀掉你们三人中的其中一个。至于是哪一个？你们自己来选。”
……！
孙雨晴只是瞪大了眼睛，愣愣地站着。她还没来得及接受眼前的一切，死亡抉择竟又摆在了她们的面前。
α^-1环顾远处的常数娘，轻描淡写地说：“其他常数娘就别来阻止我了，那样我会让她们三个一起死。你们也尽早做出决定，要是等我不耐烦了，你们三个也得一起死。”
“我。”
还没等孙雨晴缓过神来认真思考，林玥就果断地向前迈出一步。
“你……？”孙雨晴徒劳地向前伸出手。
林玥合上双眼，做出请求：“不过在那之前，可以给我足够的时间来做临终遗言吗？”
“可以。给你十分钟，就是你们定义的十分钟。即使对于你们这种短寿且沟通低效的物种而言，这也足够了吧？”
“是的，绰绰有余。”林玥开始讲述。
“我爱着人类，爱着这个世界哦。正因如此，如果必须有人要死的话，那就让我来吧。我相信人类文明会有一个光明的未来，人们不仅不用担心生存，也能拥有充盈的心灵，甚至不再需要仅为谋生而劳动，只需要为了成就自我而劳动——这样的一天一定会到来的。即使我死去了，我无法见证未来，也一定有人能够填补我的位置，带来更精彩而引人深思的作品。”
林玥微笑着，面对着和地外文明，怀有恶意的文明的第一次接触，做出了牺牲自己的沉重选择。然而她的微笑仍然如此轻盈，她的理想仍然如此轻盈，即使背负着如同山脉般的重量，她的心灵却仍然有仰望星空的富余。
α^-1双手抱胸，冷冷地说：“嗯，其实如果你多讲一点的话，还可以活得再久一些，不过既然现在就停下来了，也没必要再拖延了。”
不。
不！
林玥仍然在微笑着，等待着她的结局。
她明明希望过上一个平凡的生活，她明明希望所有人都有过上平凡生活的选择。
孙雨晴的大脑一片空白。
不知在什么念头的驱使下，孙雨晴奔上前，撞开林玥，自己面对着炮火。
在生命中的最后一刻，她只看见了夺目的白光，听见了熟悉或陌生的人的呼喊和尖叫。
———
沈凝站在一侧，林玥则趴倒在地，两人都定格在原地，如同被施了魔法一般。
孙雨晴消失了，连遗体都没有留下，只剩《常量数集》化成的手链轻轻掉落在地面。
“把炮火的移动速度调慢果然有意外惊喜。”话虽如此，α^-1却依然没有被调动情感。
正在此时，人类却都因为一种未知的吸引而不由自主地转头，包括路边的几名旁观者。这吸引不是因为倒地的孙雨晴，而是……
光线的汇聚。纯粹而洁白的光芒，世界上再无比这更加纯粹的事物。
从光芒中，浮现出一个白袍的人影。
白袍的剪裁简洁，金色的花边勾勒出神圣。白色长发垂在腰际，头顶悬浮着金色光环，银色的眼眸中不带任何情绪。
祂让所有目睹祂的人的心中浮现同一个念头——
那是“造物主”。
祂缓缓捡起孙雨晴遗留在地上的手链。所有人，包括α^-1，都定格在原地，仿佛不约而同地等待着祂开口。
“精细结构常数向你们介绍过我了。人类，先对我提问吧。”祂说。
沈凝开口：“在α介绍你的时候我就想问了，这个所谓的创世主，你有办法可以证明这个宇宙是你创造的吗？即使常数娘是你创造的，这件事也不能说明这一点。”
“没有办法。你们无法接触到位于这个宇宙之外的事物，也就看不到证据。”祂直白地说。
“但是，能够创造出这种存在的，也只可能是神级文明了吧……”林玥说。
“那么，我为了方便就只能假定，牛顿的结论是正确的，你的确是一个自然神论的神。”沈凝思索，“这么说来，我可以称呼你为‘第一推动’吗？”
“可以。”祂说。
“常数娘就是你派来帮助我们的？”林玥确认道。
“没错。我设计了她们的形象、性格与能力，并让她们和你们三人的性别、年龄与人种大致相同，这样你们接触她们时，会感觉更自然。”
“帮助？”沈凝问道，“可你是真心想帮助我们吗？常数娘们起初并不知道她们存在的原因和目的，α也对此闭口不谈，这只可能是因为你的设计。如果你告诉了她们和我们的话，我们就可以在α^-1还没来到这里之前就修复这个宇宙的物理定律，事态就不会发展到现在这么糟糕。”
“其实我更想看看物理法则被打乱的宇宙是什么样子，毕竟，即使是智慧文明，复杂度对我而言仍然简单到能在一定程度上被预测。但是，出于对即将被毁灭的智慧文明的尊重，我才创造出常数娘这样的工具来帮助你们。她们仅仅是工具，怎么使用她们、怎么理解现状，都是你们自己的事情。”
林玥轻轻地说：“但是……你将她们的形象塑造得如此之美，而异变严重时则变得丑陋，让我们不忍心看到她们异变……不忍心让我们的世界变得一片混沌。这是否意味着，你的动机确实是让我们选择守护这个世界？”
第一推动陈述：“我现身于此处的动机只有一个，就是提供令这个世界恢复原样的力量。原样是指，这个世界如果没有常数混乱，发展到今天会出现的样子。她们的形象，只是根据人类对于物理定律产生的‘美’的印象塑造的。”
“人们认为物理定律是美的，人们不希望破坏它，是这样啊。”林玥目光偏移。
“总之，现在常数娘的召唤者离开了这个世界，命令常数娘的能力也交由你们。”
与此同时——
“这，这就是常数娘吗？！”罗默宇的目光扫过各个他本看不见的人影。
“好美……这就是神的造物吗？！”夏一梓惊叹。
“怎么会……”常数娘们都打量着自己的身躯，有重量的身躯让她们一时无法适应。
原本冷清的校门口逐渐堆起了人，直到包围住整个校门。保安也站在门内看着外面，因为人群只是聚集在门外，并没有进门的意图，他似乎也不准备做什么。
第一推动介绍：“另一个宇宙的文明已经能自己创造出了常数娘，这是首次跨越宇宙的信息传递，由此，这个宇宙变得更加不稳定，以至于我能够让常数娘实体化。
“最后，告诉你们一个对于你们而言还算好的消息：孙雨晴并没有彻底消失。甚至你们可以认为，她并没有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