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踪

　　伴随着清脆的响声，一只异形被从头切成两段，整齐的切面溢出黑色的粉雾，旋即分崩离析，回归尘土。
　　“呼。”粘在利刃上的黑粉散去，露出底下翠色的光滑刀刃，尤丽确认了一下单手剑的重量，“胡桃夹子是预测到了吗？”
　　“我只知道你的玩具箱送了出去。”沙扎特一脚踹开从一旁商店橱窗突然跳过来的异形，“没想到里面居然塞了这玩意儿。”
　　“虽然恢复了部分能力，但出力削了不少。”尤丽操纵固定在肩部的巨大手臂，自手指射出的匕首缠住两边的灯柱，将之如长矛般投向前方堵路的巨型异形，“和conflict一样么？重要的不在强化，而在赋予。”
　　“SF的东西一个接一个地蹦出来了。”迪斯以手杖刺穿扑上来的异形，他看着尤丽以摧枯拉朽之势清理着大道上的异形感叹道，“既然能力恢复了能直接跳跃到底下吗？”
　　三人正在海底商城的干道疾驰。从宴会厅突破后，三人原打算顺原路搭环绕升降梯下去，但在目睹了蔓延到各个角落的异形后，考虑到若在狭窄的环绕升降梯开战，极有可能导致海底管道破裂，于是决定选择相对安全的中央电梯。
　　“很难，”尤丽利用脚下的外装轻盈地滑动在敌阵间，“这里跟温格斯集团总部有点像，次元场被干预了，没有百分百的把握，极有可能跳跃失败。”
　　“怪不得我们跳过来时怪怪的，”沙扎特恍然大悟地吹了声口哨，“大大偏离了预定坐标，我还是第一次见到娜塔莉在海里瞎扑腾的样子。”
　　“所以说，只能硬闯了？”放眼望去，通往中央电梯的干道挤满了徘徊的异形，肉眼可见高度超过两米的巨型异形盘踞在道路中央，即使这边有三个人，迪斯还是感到莫名的疲劳。
　　“目前只能这样了。”尤丽旋转身躯，双臂射出的刀刃旋舞着撕裂包围上来的敌人，“从它们的密度来看，极有可能是通过中央电梯送上来的。我听衔尾蝎说过，中央电梯本来就是货梯，毕竟大量的货物不可能通过脆弱的环绕升降梯一点点送下来。”
　　“也就是说这些玩意儿也会出现在上面的城市里？”迪斯只觉舌头一阵干燥，他不敢想象异形们在城中肆虐的样子。
　　“但我们从宴会厅出来后便没看见行人。”是为了不伤及无辜才进行了转移吗？还是别有所图？迪斯完全搞不懂这个神秘的女人，严格来算，他也就几年前和衔尾蝎打过照面，加上这次也就两次。
　　衔尾蝎，车前胜子到底是个怎样的人，迪斯终究没有细想，也没这个必要。她会在战斗中卷入无辜群众，但事后似乎又会对此感到后悔。同时又会为了融入当地的生活区扮演奇怪的摔跤手，虽然这似乎是她本人的兴趣。迪斯并非圣人，他不会为一时的印象就轻易忘记衔尾蝎给自己带来的麻烦，可是他也觉得自己没资格轻易评价这个女人。
　　“.…..”尤丽若有所思地环视着无人的街道，她好似想起了什么，但又没有开口。
　　“不要太在意细节嘛，问衔尾蝎本人不就行了？”沙扎特倒显得轻松，他的短刀刺入异形的头部，黑色的粉雾从缺口喷了出来，他一脸嫌弃地踹开停止动作的遗骸道，“话说这些东西似乎比外面的硬了些。”
　　“你是说外面也有？”迪斯咽了口唾沫，“这座城市外面？”
　　“像小强一样到处都是，可头疼了。之前听娜塔莉说在沙滩上见着了，该说是意料之中，还是情理之外呢。”沙扎特冷笑了一声，“如你所见，这些人形除了一些特制的武器，可说是刀枪不入，横行霸道，到底是谁做的这种缺德玩意儿。”
　　“那恐怕得问消解炉的制作者了。”随着蹲守在街道尽头的巨大异形轰然倒下，尤丽指了指半敞的中央升降梯大门，“果然是靠这里运上来的。”
　　“那同样可以把人运上去呗？宴会厅的人……”
　　“我觉得不行，”沙扎特给迪斯泼了一盆冷水，“虽然人不算多，但也不见得仅靠我们几个就能顾得来。”
　　“那难道让白羽她们一直坚守在那里吗！”
　　“不错呢，难得看见你露出这种表情，真想让衔尾蝎看看。”沙扎特指着迪斯扭曲的脸讪笑道，“没关系的，那边有娜塔莉在呢。什么？你不信？她就算是个新人，在这方面她也算是专家了。”
　　“哪方面？”
　　黑色与白色的石头有序地撒在地上，以十来厘米的距离围成一个圈，石头闪烁着白色与紫色的光辉，照亮了圈内人们惊恐的脸。
　　“那是什么仪式？”白羽竖起巨剑拦在圈子前，她们把宴会厅的人们疏散到了后方的展厅区，以防疲于奔命地保护到处乱跑的伤员。
　　“把光魔石和暗魔石放在一起，可以扰乱周围的次元场，说这个你们也不会懂。”娜塔莉用镰刀的尖端点亮魔石道，“不过别让暴风把石头吹散了，光暗魔石碰到一起容易发生爆炸。”
　　“唔。”刚将试图闯进来的异形一刀两断，黑羽不禁缩起脖子，她不满地嘟囔道，“突然在脑袋里说话，怪恐怖的。”
　　“习惯了就好。”
　　“诶？”又一只扑到眼前的异形，黑羽举起太刀的手却停在了半空，不听使唤。
　　“小黑！”
　　“！！！！”睁开眼的瞬间，捕捉到的是横在前方的镰刀和只剩半截的异形躯体，娜塔莉抢在白羽之前击杀了袭来的异形，而白羽则因放心一下跪坐在地。
　　“害怕么？”瞥了一眼黑羽握刀颤抖的手，娜塔莉叹了口气，“你退到后面如何？”
　　“不行……”黑羽咬着牙反驳道，“因为迪斯说让我们保护好这里的人。”
　　“是命令？”
　　“如果我帮不上忙，迪斯他又会……”黑羽压低声音道，“姐姐会伤心的。”
　　“你呢？”
　　“我吗？”挤出一丝苦笑，少女的脸上浮现出与年龄不符的表情。
　　“我也不是很清楚。”
　　娜塔莉冷清的面容上滑过一抹惊讶，她能肯定，黑羽说话的声音来自自己的脑内，而且黑羽并未开口。
　　无意识地使用了念话吗？娜塔莉偷瞄了一眼背后的白羽，她无法确认黑羽的念话是否是私人的。
　　“没想法是假的。想去帮迪斯，让他看到我比姐姐还能干。是不是很自私呢？”黑羽抿其双唇，像在给自己打气一样握紧刀柄，“我只能对你说，我不想只是看着。”
　　是姐妹呢。娜塔莉暗暗感慨。尽管白羽没表现出过多的感情波动，但她已经不止一次因心不在焉差点被异形偷袭，这也是让她守在后方圈子前的原因。
　　在迪斯拒绝白羽跟去的时候，她曾抓住对方的手臂，但也只是一瞬，她很快就松手了，脸上带着违和的笑容，让娜塔莉想起墙上的脸谱。
　　白羽本该坚持她的想法，但她一下就选择了放弃。一开始娜塔莉以为这是家人间的信赖，尽管她本人并不知道家人到底是怎样的概念，但在迪斯三人离开的这段时间里，她怀疑这一切只是自己不成熟的臆测罢了。
　　感情起伏大，自相矛盾的行动，伪装在少女青春情思的背后，可能是更接近于依存的链锁。也难怪沙扎特会如此提防那个叫迪斯的男人。
　　虽然帮不上什么忙，但至少要让她们————
　　“我也会感到害怕，”娜塔莉以念话对两姐妹说道，“对未知的事物。”
　　“大脑里认为不该存在于这个世界的事物，会不自觉地将之置于未知的范围。我们会本能地避而远之，但反过来想，如果将它们视为本该存在的事物呢？”
　　“为什么我们的武器能轻松切开那些异形的外甲？因为它们之于武器是已知的存在，是可以被破坏的，那么挥舞这些武器的人又何尝不可放宽自己的心态呢？”娜塔莉自嘲地翘起嘴角，即使她无法用嘴发声，“世界可比我们想象中大得多。”
　　“真是傲慢的想法。”
　　“没有足够的傲慢可干不了这活呢。”娜塔莉朝白羽耸了耸肩。
　　“既然如此，你他妈为何拖到现在才搞定？”
　　突如其来的声音在三人脑海中炸裂，那是一道女孩尖锐的嗓音，但却激荡着浓郁的大叔味道。姐妹两人不知所措地东张西望，而娜塔莉则皱起眉头，一脸嫌弃地捂住耳朵。
　　“是、是谁？”
　　“嚯嚯，能接上三人呢。娜塔莉你那该死的义眼只塞得下一枚部件诶。”
　　“你们能听见？不，不可能。要接受过改造的肉体才能搭载定位器，难道她们也接受过改造？但她们怎么看都是外行，是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被摆弄过身体吗？等等！这个技术除了胡桃夹子还能有谁？”娜塔莉吃惊地来回看着两姐妹。
　　“他妈的吵死了！到现在都没习惯念话的菜逼还好意思不装舌头？别把你心里话像爆破的粪池一样喷个没完！”耳边再度响起了女孩的辱骂。
　　“你这人就不会说句好话么？”
　　“你他娘以为在跟谁说话？老娘可是放慢了自身的时间来跟你对话，赶紧的，有话就说有屁就放，提要求！”
　　娜塔莉捕捉到新出现的异形身影，她一脸嫌弃地说：“胡桃夹子，这里的次元场被扰乱了，我布置了魔石稍做了修正，你能帮忙给跳跃做定位吗？”
　　“那倒不难。你没跟沙扎特在一起吗？”
　　“我们被衔尾蝎卖了，沙扎特和尤丽去追她了。”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娜塔莉并没提迪斯的事。
　　“那小妮子又发什么神经，莫非她二十四小时都是生理期？喂！另外那两个！”
　　“是、是！”白羽突然开口大叫，吓得后面的人缩在一起。
　　是娜塔莉她们的上司吗？听声线怎么像未发育的女孩？说话既快又聒噪，白羽觉得自己的脑袋都快炸了。
　　“另外两人听着！老娘不知道你们怎么接上线的，总之你们就按那个呆子说的做。”
　　“具、具体该怎么？”
　　“那简单，”娜塔莉朝逼近的异形们架起镰刀，“站在那里别动，做好定位后把他们转移便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