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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婕的房间位于红砖城酒店的顶层。在这对于单人居住显得尤为奢侈的宽阔空间里,足有两人高的落地窗将平静的海面分割成一块块整齐的拼图。无数灯笼簇拥而成的红晕自底下往上弥漫,玻璃上倒映出女性憔悴的面庞。
“看不到尽头的大海,即使红砖城的灯笼再多,能触及到的也只是脚下那一小方浪潮。”站在窗前,梁姐把手贴在玻璃上,不同于底下甲板看似火热的潮红,一阵冰凉顺着指尖蹿上手心,“还记得吗?窗的朝向本来是对着城市的,因为前代认为俯瞰络绎不绝的宾客能获得一种高高在上的支配感......”
梁婕说话的对象是静静站在一旁的男人,他全身束缚在钢铁色的紧身衣下,室内唯一光源的台灯在其外甲吻上橘色的光晕,阴暗的环境使得男人头盔上的光点愈发刺眼。
“不记得了吗?”梁婕把脸转向男人,露出寂寞的微笑。男人到底是从哪里进来的,又是从何时开始站在那里的,似乎对她而言并不重要,“难得我记起来了呢......”手指爬上肩膀,沿着纤细的手臂滑下,梁婕的声音缠上了一丝无奈,“被那样粗暴的对待,脑袋轰得一下,等醒来后才想起朝思夜想之人的名字......”
黑色的双瞳如同船下染上烛红的海面,迷离荡漾,梁婕颤抖着声线呢喃道:“是你吗?孤狼?”
“你所知道的孤狼已经不在了。”男人用没有起伏的声调回答,他无视在长手套上抓起几痕褶皱,咬住下唇的梁婕继续道,“我是孤狼的残渣,就和那个羸弱的我一样。”
“残......渣?”第一次听说的词令梁婕眉头一震,她半张着嘴,一时不知如何反应。
“没错,就是字面上的意思。”男人似乎没打算向梁婕深入解释,他以简练的句子回应道,“孤狼的存在已经消灭了,所以这个世界认识他的人都不会记得他。但你却是个例外。”头盔上的光点迅速缩小,然后又变大,就像在从头至尾仔细扫描眼前不知所措的女性,“你对孤狼的执念比想象中还要深,同时你贪心且矛盾。既憧憬着孤狼充满使命感的一面,又渴望他抛开使命把所有的爱倾注在你的身上。”
“于是便成了这样。”将自己唤作残渣的男人拔出腰侧的长剑,他的动作宛若吹起了一股无形的气场,迫使梁婕不禁后退,“我是使命感的化身,而那个男人则是你对爱情渴望的具现化。可能孤狼没告诉过你,他在这座城市的任务是什么吧?”剑的尖端指向了梁婕,杀意顺着纤细的剑身投向前方,男人重重地补充道,“孤狼来到这座城市,就是为了抹除像我们这样因执念而产生的残渣。然而身为残渣的我却无论如何都抹除不了自己的存在,当然那个弱者也是,所以要完成任务的话,就只有拔除掉源头。”
“所以,你才要攻击我吗?”梁婕干涩地吞吐道,对方的杀意如同要抽干她肺部的空气,使她喘不过气来,“只要杀了我,你们也会一起消失吗?”
“没错。”保持举剑的姿势,男人向梁婕逐步逼近,令他惊讶的是,尽管眼前的女性不住颤抖,却再也没有往后退却,反而像在等待自己去刺杀她一样。
似乎意识到了男人的疑惑,梁婕歪起嘴角,挤出一抹苦笑:“自孤狼失踪的那天起,梁婕其实也已经不在了。”仿佛看透了一切,梁婕放弃似的眯起双眼颤声道,“我留在这里打理红砖城,是为了让孤狼看到独当一面的自己,让他知道还有能够回来的地方。”往前踏出一步,梁婕昂起尖尖的下巴,将白皙的喉咙暴露在剑的锋芒下,她满足地闭起双眼,“既然他已经不在了,那我也失去了生存的意义。”
“是么......”只要往前伸手,或是再踏出一步,长剑就可以轻而易举地贯穿梁婕的喉咙,自己也就完成了使命乖乖退场。然而男人却迟疑了,他不明白,既然决定要赴死,那为什么,眼前的女人会流泪?她是在害怕吗?不,即便身体本能地颤抖,但她的确接受了即将到来的死亡。那答案又是什么呢?这个女人到底————
就在铠甲男迟疑之际,随着一阵巨响,房门从外侧被粗暴地撞开了,闯进来的是一个邋遢的男人,被汗水打湿的头发胡乱地贴在额头上,像一匹饥饿的野狼,他喘着粗气,狠狠地瞪向手持凶器的先来者。
“你他妈要对梁姐做什么!!!!!!”几乎是视线捕捉到铠甲男的同时,老狼毫不犹豫地朝对方投出了手中的短剑。
刹那间,尖锐的碰撞声激起橘色的火光,照亮了房间的一角。铠甲男用长剑弹开飞来的短剑,却没料想到老狼竟径直朝自己冲了过来,他咆哮着接住在空中旋转的短剑,如同离弦之箭,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扑入对手怀中。
“唔!”讶异之声被尖锐的碎裂之音所掩盖,四散的半透明碎片在月色下旋转、闪烁,两道黑影从红砖城顶楼蹿出,摔落在高耸的城楼屋檐上。
“哼!”
“呜喔喔喔喔!!!”被铠甲男从怀中踹飞的老狼顺着惯性朝屋檐边缘滚去,在将从边缘落下之际,他以短剑刺入檐砖,勉强稳住了下落的身体。
“握草,好险。”犀利的凉风在耳边咆哮,老狼瞥了一眼身后,百米高的甲板淹没在灯笼的红光中,在他看来就像地狱之釜的焰流,跌落的瞬间就会被焰之触手吞噬。
“残渣,你果然来阻挠我了么?”睥睨着从屋檐直起身来的老狼,铠甲男冷冷地说道。尽管看不见其头盔下的表情,但可以从那放大的红点感觉到强烈的杀意。
“这是我该说的才对!”老狼气狠狠地顶了回去,他把被玻璃碎片扎破的大衣脱下丢掉,露出底下的紧身T袖,“你果然还是咬住梁姐不放!还有你到底是从哪里钻进去的?是小强吗!哈?话说我还是第一次进梁姐的房间啊......嗯?第一次?”
“无论你如何阻挠我,结果都是一样的。”铠甲男双手持剑,朝老狼摆出了攻击架势,“抹消所有残渣,维持这个世界的稳定,这是你我的意志。所以那个女人必须————”
“放你娘的狗屁!”老狼直接打断了对方的话,他抽出武器,摆出与铠甲男几乎同样的架势道,“老子不管你有到底有什么天大的理由,反正你要对梁姐出手,老子就绝不会放过你!”老狼深吸一口气,重新锁定眼前的敌人,他隐约能望见正在楼顶往下瞻望的梁婕,“我啊,没有以前的记忆,唯一记得的就是梁姐。对于我这种没有未来,没有归所的野犬而言,梁姐她就是一切!既然你自以为和我长得一样就能绑架我的意志,那我也把这句话完完整整地还给你!”
“拼命保护自己所爱的人,那才是你我的意志啊!”咆哮着冲向敌人,男人间的厮杀以剑刃的撞击声为序幕,撕破了风的旋律。
“老狼那货,该不会是飞上去的吧?一转眼就不见人了!”迪斯在酒店大厅回廊奔跑,回廊的红色围栏外侧,巨大的水晶吊灯从天花板延伸而下,几乎能触及底层的赌场,赌场的喧嚣借着人们的赌性,仿佛蒸发作不可见的蒸汽,炙烤着吊灯,在其外侧的水晶上涂上一层薄纱。
“或许他还真是飞上去的。”想起尤丽和铠甲男,黑羽低声喃喃道。
“白羽你还好吧?”
“还行,只是被震晕了而已,没受伤。”
在黑羽去喊白羽时,她已经醒来了,气色也还不错,看样子不是在勉强自己说谎。
“抱歉啊,把小黑给卷进来了......”
“不,这种时候顾不得那么多了。”白羽看了一眼自己妹妹叹气道,“即使我们不说她也会跟来的。”
“毕竟对面不好对付啊。”虽然不太愿意承认,但迪斯觉得自己一人......不,即使和两姐妹三人一起上也未必有胜算。这次的跟踪狂也罢,那个穿着糟糕的绿发女人也罢,很明显都不是好惹的货色。迪斯原以为衔尾蝎那件事以后就不会遇到规格外的存在,然而自上次霍斯变成怪物后,他感觉还不容易平静下来的生活又开始掀起了波澜。
总觉得已经回不了头了。既然没有了退路,那就只有走一步算一步。迪斯指着回廊尽头的升降梯入口道:“坐那台电梯!只有那台能到顶楼——————呜喔喔喔喔!!!”
“诶诶!!”黑羽被突然刹停脚步的迪斯撞了个正着,她被对方宽大的后背弹开,摔倒在白羽的怀里,“搞什么!怎么突然停下来呀————啊!”捂着鼻子抱怨的黑羽在看到出现在迪斯前方的人物时,张开的嘴就像冻住了一样,合也合不上。
“动作比我想象中慢呢。”从回廊尽头转角处现身的,是一名全身包裹在黑色半透明紧身衣下的窈窕女性,异于常人的碧绿发色和端正得不自然的容颜散发着让人过目不忘的魔性。
“尤丽小姐?”
“小黑你认识她吗?”见黑羽惊讶得发出声,白羽警惕地把她护在身后,因为这个叫尤丽的女人飘散着和跟踪狂同样危险的味道。
“喔喔!正好正好!”而迪斯则显得有些惊喜,他摊开双手迎上去道,“省去了我去找你的功夫。”将手杖指向尤丽,迪斯露出威胁的神色,“说!你接近小黑的目的是什么?还有你和那个跟踪狂,还有老狼是什么关系?”
“嗯,看来你真的认不出我呢。”尤丽并没对迪斯的态度起反应,她面不改色地上下打量着迪斯,嘴里念念有词,“果然只是长得像而已么......”
“我们是第二次见面吧?那么漂亮的小姐姐只要见过一次,还怎么可能会忘记?”迪斯回头看了一眼两姐妹,“难道说你知道我从何而来?”
“很可惜,我正是不知道所以才来找你的。”尤丽毫不犹豫地摇头否定道,“如果像孤狼所说的那样,那我就无法信任你,特别是看见后面那俩女孩后......”尤丽的视线越过迪斯的肩头,落在他身后的姐妹身上,“不过只要你把那柄手杖交出来,我们还有商量的余地。”
“那可不成,”迪斯转了一圈手中的手杖,从其上反射出来的银光掠过尤丽的脸,“如果没了这手杖,就没法证明我是何许人了。而且我也不打算把它交给来路不明的人。”
“来路不明......呵呵,的确是这样呢。”尤丽自嘲地轻笑了一声,像玩变戏法一样从空无一物的双手指间伸出八柄细长的匕首,“那只好来硬的了。”
“尤丽小姐!我们没必要这样做吧?”尽管接触不多,但黑羽并不认为尤丽是蛮不讲理的人,她试图制止对方道,“迪斯他没有敌意,而且你认识的那个人很有可能在楼上————”
“正是这样我才要尽快夺回那柄手杖!”尤丽的冷静出现了细微的裂痕,她打断黑羽,摆出战斗的姿态,“那个男人,孤狼已经不在了。作为他的搭档,我必须完成他托付给我的任务。所以————”
“要来了!”在喊出来的同时,迪斯只觉身体一歪,低头一看,只见两脚间的地板浮现出一道整齐的截面。
“什么!!!!!!!!”
随着一声轰响,迪斯三人与被切断的回廊,一道往下层赌场坠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