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沙皇和皇女

　　就在两人聊天的时候，圆舞曲的声音忽然停下了，于是那些跳着舞的、激动地谈论着战争的青年军官们也安静下来。他们左顾右盼，想要找到音乐忽然停下的原因。
　　广场正上方的观礼台的大门被推开，于是所有人的目光一齐聚集在观礼台上，一位侍从官出现在了观礼台上，这个贵族青年昂着头，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后拖着优雅地调子，像是唱着咏叹调那样开了口：
　　“全神圣洛沙帝国的独裁者，君主，最高权力的拥有者，沙皇康斯坦丁陛下、皇后殿下、第一皇子尼古拉殿下、第二皇子彼得罗殿下以及皇女艾琳娜殿下驾临！”
　　于是侍从官退到一旁，一个身穿华美军礼服的高个子男人出现在观礼台上，他的脸色惨白，即使脸上挂着微笑，拧在一起的眉毛却依旧显示着他的刚硬和威严，他带着一顶元帅帽，身后跟着同样盛装打扮的皇后和他的孩子们。
　　一瞬间，所有的青年军官都摒住了呼吸，这毫无疑问是整场宴会最高潮的时刻。战争胜利的喜悦，对于自己未来的愿景，见到最高君主的激动，这些感情在每一个青年军官的心中杂糅着，酝酿着，然后传递到瞳孔里，经由这样的瞳孔，他们注视着观礼台上的那位最高君主。
　　沙皇康斯坦丁举起了一只手向人们示意。
　　“康斯坦丁万岁！”
　　不知道是谁先这样喊了一声，于是所有的酒杯都举起来了，无数个声音呐喊出来，汇成了三句整齐的“康斯坦丁万岁！”。他们都在喊着，心中的情感从口中宣泄出来，每一位贵族都是喜气洋洋的。
　　布鲁西诺夫没有喊出来，但是从他涨红的脸依旧可以看出他的激动。亚里沙大将视线投向观礼台，他既没有喊“万岁”，也没有在脸上露出一点激动的神色。他依然只是微笑着，看着近乎狂热的人们。
　　亚历山大浏览着观礼台上的皇室成员的面目，视线却忽然和艾琳娜皇女撞在了一起。明丽的少女愣了一下，随即向他露出了礼仪性的笑容。亚历山大轻轻地举起了酒杯，算作对皇女殿下的回敬。
　　隔天早上，一切都回归了正轨，似乎昨夜的宴会和激动得几近疯狂的青年军官们不过是梦中的场景，前线回来的战报还是老样子：自由人骑兵们又冲散了新月帝国的哪一条防线，歼灭的多少敌人，似乎战争不久就会结束一般。
　　布鲁西诺夫已经走了，他是营长，必须尽快赶回前线指挥。而作为布鲁西诺夫的副手，亚历山大打算着先回一趟家里——新尼古拉三等避难所，然后再转乘赶往前线的装甲列车。这些装甲列车上会有小型的过滤装置，它们保证了自由人和他们的摩托能够被运往远方的前线。
　　就在亚历山大准备穿上防护服的时候，他的房间门被人推开了，一个娇小的身形走近了房间，随即关上了房门。亚历山大转过头，不出意料，来的人正是艾琳娜皇女。于是亚历山大按照礼节鞠躬，用一种缺乏善意的语气说道：
　　“皇女殿下，您来找一个自由人，是有命令要下达到您的部队吗？”
　　艾琳娜皇女没有穿宴会的那一身打扮，而是穿上了一身陆军中校的制服。
　　所有人都知道，帝国的皇女是一位中校，但是大多数人只当这是过家家，没有人知道皇女有着自己的直属自由人部队，理由也很简单，自由人也好，战争也好，这些和罗曼诺夫皇室的女人都是矛盾的。
　　门当户对，风范，礼节……总而言之沙皇的皇女必须是一位淑女。
　　因此，皇女虽然有着过人的指挥才能和隶属于自己的部队，然而这种事情只能是一个秘密。
　　但是亚历山大和布鲁西诺夫知道这个秘密，因为皇女的直属部队正是第九自由人骑兵团，从编制上来讲，作为在这个骑兵团服役的营长和营长副手，布鲁西诺夫和亚历山大都直接归艾琳娜皇女管辖。
　　也正是因为如此，亚历山大才会向艾琳娜皇女请求命令。
　　“今天的战报送来了吗？”
　　艾琳娜用一种冷静的声音说道，不同于昨天宴会上的皇女，今天的艾琳娜就像是真正的军官那样认真，严肃。亚历山大将前线的战报递给了皇女，后者接过战报仔细地阅读了起来。
　　客观地说，皇女艾琳娜作为一个军事家是相当有天赋的，虽然从来没有上过战场，然而她下达的每一个命令几乎都是准确无误的。对于战争，艾琳娜几乎堪称天才，她能够通过战场上的各种杂碎的信息，精确地推断出战场的态势；只要有地图，她就能对部署的是否合理做出判断。虽然作为自由人的亚历山大对她没有太多好感，但是也不得不承认她的这份天赋。
　　上一次突围的命令，正是艾琳娜皇女下达的，她仅仅依靠海量的战报，就在皇宫中推断出新月帝国的补给线长久难以维持，战线上已经出现了松动，所以直接命令第九骑兵团强行突围，为这一次战争赢得了最大的一次胜利，同时也为第九自由人骑兵团赢得了巨大的荣耀。
　　正是因为这次胜利，沙皇康斯坦丁才会举办昨晚的庆功宴。
　　“看样子前线短期内不用再担心了，不需要新的命令，第九骑兵团继续保持对突出部的占领就好。”
　　艾琳娜说着放下了手中的战报，接着又从自己的口袋中拿出了一个小小的皮质的口袋，口袋上烫着皇室的徽章。她将口袋递给了亚历山大，后者接了过去，那个口袋沉甸甸的，口袋里响起了金属碰撞的声音。
　　“这是五十个帝国通用的大金币，请你换成粮食或者其他什么，然后转交给这一次战役中牺牲的骑兵和步兵的家属。”
　　这次牺牲的共计有十一名骑兵和三十位步兵，五十个通用大金币几乎足够这四十一个人三年的用度，因此对于自由人和农奴们来说，这笔赔偿绝对算得上丰厚。
　　“真是劳烦皇女殿下每次都惦记着我们这些自由人和‘灰色牲口’。”
　　脸上虽然挂着符合礼仪的微笑，然而亚历山大所说的话却难免带着刺。艾琳娜看着亚历山大，后者似乎丝毫不怕惹怒这位皇女。他就是这样一位胆大的人，以至于敢在昨晚沙皇的宴会上跳粗野的哈萨恰克舞。
　　亚历山大昨晚几乎用一种挑衅的延伸看着沙皇康斯坦丁，为他伴奏的布鲁西诺夫都吓坏了，这是他在表达不满，然而沙皇并没有为难他，反而将他称作“欢乐勇敢的自由人”，沙皇的态度让亚历山大的怨恨更加深刻了。
　　艾琳娜知道，亚历山大的怨恨来自自由人和“灰色牲口”们对于压迫他们的贵族的仇视。这种仇视，正是因为自己的父亲颁布的危机管制条例激发出来的。
　　她是压迫他们的帝国的皇女，是康斯坦丁的女儿，又是亚历山大的指挥官，因此这种怨恨理应由她来承受。于是她没有说什么，只是轻轻地叹了一口气，便退出了亚历山大的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