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神明的宠儿

　　第8章
　　时间稍微回溯，现在回到Day1，也就是『我』——实验体51号从圣心E2区出逃的当晚，抵达圣心E3区的前一天。
　　地点：圣心E3区。
　　【8.0畸形者的疯狂】
　　这个世界是假的！
　　假的。假的假的。都是假的！
　　他妄图呐喊，但声音堵死在嗓子里，把胸腔挤压得要爆裂，而发出来的，却只有零散而扭曲的音节。
　　这个世界是假的！你们都忘掉了，而我还记得！相信我！一定要相信我！
　　有人……相信我吗？
　　他像被抽去了骨头一样瘫倒，嘴边是飞扬的泥，然而并没有人在意这路边新增的异物，四周的人都疯了一般朝一个方向涌，大家都在磕头，叫喊着：“圣水！圣水！”
　　在长老侍从的领头下，周围密密麻麻的农奴们参差而又虔诚地高呼：
　　“感谢神明恩赐圣水——”
　　“神明之圣祭司仙姿永驻——”
　　“二长老万寿无疆——”
　　“三长老永远健康——”
　　他要拉住一个人！不管是谁！一个也好！把真相告诉他！这个世界是假的！
　　枯萎的手，剧烈地颤抖着，却被呵斥着一脚踹开，一口唾沫在脸上降落，他什么也拉不住，手臂是软的，肌肉是软的，就连骨头也是软的。
　　他知道为什么，什么恩赐什么圣水，这个虚假的世界，又哪来什么仁慈伟大的神明？所有人都忘了，但他还记得，那些白衣的恶魔将邪恶的毒液灌注在他的身体中，一次又一次，每次都伴随着尖叫、颤抖、哭号和哀求，那纯粹的恐惧，在他的心中留下一道又一道狰狞的刻痕，他还记得，他还记得，他还记得！
　　“滚开！你这畸形种！”
　　“这个怪物怎么还没去死？”
　　喝过圣水的农奴陆陆续续回来了，看见横在路边的他狠狠踹了一脚，那人难掩险恶的神情，也有怜悯的目光落在他身上又倏忽划走，“世界……假……祭司……毁灭……教会……假的！”他想嘶吼出的信息发出喉咙却变成了不明的音节，根本没有人听他说话，是的，长期没有服用圣水的他已经是怪物了，四肢诡异地扭曲，力量无助地消逝，骨骼既脆弱又畸形，凸出的双眼，皮肤皱起深深的沟壑，他是神弃之人，是倒在路边死掉都没有人愿意拉一把的畸形种，是这个虚假世界中的垃圾。
　　忽然变得好冷，明明天气是从来都不会变的，仿佛过了一百年一千年，大家都不见了，炊烟升起又消散，他感到又冷又饿，大概是要死了吧，他想，这就是没有忘掉的惩罚吗，这个虚假的世界让他感到恶心，一切还是毁灭了的好，这虚伪的人们，虚伪的教会，虚伪的世界！长老、祭司、农妇、种子，神明啊，如果你真的存在，为何不降下天使，荡清这虚假又邪恶的一切？毁灭这个世界的根基，颠覆这帷幕之后的假象，砸烂那万人朝拜者！就算到了最后的最后，我也要向你们发出来自地狱黄泉的诅咒，你们喝的每一口圣水都是毒液，呼吸的每一口空气都将燃烧，我诅咒你们直到永远……
　　黑暗来了又去了，他还活着。
　　一只手轻轻地，温柔地拍在他的脸上。
　　居然，有人愿意触碰我？居然有人抚摸我？
　　倒在地上的他，翻着丑陋的眼睛，像做梦一般看着俯下身来的少女。
　　那是一张天使般的脸，眼睛里斟满圣洁，纯真得令人神往。
　　天使轻轻拨开他的嘴唇，想往他的嘴里放些什么。
　　他开心地含了进去，甜甜的，硬硬的，在嘴里抿着会慢慢变小，真甜啊！看着天使安慰的笑颜，仿佛所有的力气都回来了，胸腔渐要燃烧起来，然而油尽灯枯的身体机能是不会被短暂的幸福所欺骗的，就算真正的神明降下天使根除了恶魔在体内留下的毒药，他知道，自己的残躯已经支撑不了几天，可他不在乎，他很快乐，怪物是要发疯的，他已经有资格发疯了。
　　“我现在要下去查点资料～好好活着，乖乖吃饭，”资料？那是什么？天使说着他不太明白的话，“我一定会治好你们的！”
　　【8.1护士的独白】
　　“我最终的愿望，就是要让目之所及的人们都快乐，大家都过上幸福的日子！”
　　【8.2教令院的长老】
　　“小三！小三小三小三糖果发完了就回句话呀！”
　　清脆的嗓音，咋咋呼呼的脚步，像百灵鸟划过天空一样，教令院的肃穆被倏忽打破，不用看就能猜出闯进来那孩子的身份，敢把三长老小三小三呼来喝去的，除了她还能有谁？
　　“恭迎神明之圣祭司大人——”
　　三长老撩起长袍的下摆，缓缓下拜，教令院里的几个侍卫也纷纷行礼，这是教会里再普通不过的一天，像往常一样，神明之圣祭司一副被弄烦了的样子抖了抖脑袋，拉长了音调说：“唉——呀——都说了多少遍不要跪我不要跪我，跪个头啊跪！有事儿说事儿！糖果发完了吗？”
　　可实际上，她很享受这样的过程也说不定，谁知道呢？『没有人对我行礼』与『大家都要对我行礼，但是我平易近人地免礼』是不一样的感觉，三长老暗自揣摩，后者代表『我很重要』，神明之圣祭司大人一看就是那种明白『我很重要』就会高兴得跳起来的女孩子。
　　“启禀神明之圣祭司，糖果已经分发出去了！”斟酌词句是一件有技术含量的工作，对于利用有限的真实控制话语里能传递出的信息，三长老已经非常熟练，然而还是偶有意外情况发生，譬如此时，蹦蹦跳跳的浴衣女孩儿就追问了一句：“干得不错～就是说，所有的子民，都拿到糖果了吧？”
　　“这……不瞒您说，我们是用圣水的形式分发糖果的！”
　　“欤？圣水？那是什么？”
　　“是这样的，”三长老娓娓道来，“每天的人口都在变化，但糖果的数量不会变多也不会变少，而且有的农夫和农妇总是爱冒领多领，搞得末尾的人都没有了，这是不好的事情！我们的对策是，把糖果全部融进水里，做成圣水，然后让信徒们排着队现场喝下去，每人一碗，不多不少，平均分配！”
　　“好办法！”女孩高兴地拍手鼓掌，“小三，这是谁想出来的主意？”
　　“我想出来的！我的主意！”三长老忙不迭地拍胸脯，余光扫视，教令院里还站着一位壮年，他像石像般杵在门口，像极了他旁边那几尊真正的石雕，神明之圣祭司可以风风火火地闯进来忽视掉他，三长老却不能，“然后，还有这位卫队长！我们一起想出来的！”
　　“嗯～嗯～嗯～”浴衣女孩长长地点头，“你们真聪明！对了，小二呢？好久没见到他了呀。”
　　小二指的当然就是二长老，全世界也就只有神明之圣祭司这个最大的长老把那个一把胡子的老头这么没大没小地叫，更小的时候她还拿他当马骑呢。二长老是个忧郁的老头，每天除了动动嘴皮子吩咐下面的人办事之外，就是呆在园里侍弄他那些花花草草，神明之圣祭司嘻嘻笑着说过，他更像个园丁——在圣心E2区这种地方，也就只有长老这种人才有资格忧郁，有资格提着喷壶浇那些精致又脆弱的花花草草了，忧郁的花草是不产粮的，正巧，长老也是不种粮的，他们吃农夫和农妇们的粮。
　　为了向卫队长暗示自己对他的赏识，三长老把话递给卫队长，那个正值壮年拿着木棒和皮鞭，杵在那像雕像一样厉害的男人——其实放在普世的标准来看，他并没有多壮，不过这里的人普遍都缺营养，他能长出个正常点的身材已经是人中龙凤了。卫队长右手锤左胸行了个武人的礼大声道：“报告神明之圣祭司！二长老大人身体抱恙，在长老殿里卧床休息！”
　　说是长老殿，其实就是南边的几座小石屋，俗话说矮子里面挑高个，在这个烂掉的宗教遗迹中，长老们的住处自然是挑废墟最深处没那么破的地方，而神明之圣祭司晚上要回到最接近神明的高台之巅睡觉，即使是在巡视领地的那几次，她也很少去长老殿，“小三，我想小二了，带我去看看他吧。”
　　三长老冷汗立马就下来了：“这……我……”
　　“怎么啦？小三小三，别一副吃了苍蝇的样子！难道小二他病得很重吗？”
　　“是的！二长老大人的情况不容乐观！”三长老点点头，沉重地叹了口气，仿佛要叹掉胸腔中所有的郁闷与心虚，又悲哀地说：“神明之圣祭司，你知道的，我们，比你老得快。”
　　神明之圣祭司看着他的眼睛，从中读出了无尽的艳羡与悲哀，其中没有谎言，小三说的每一句都的确是真话。她回想起最初降临到这个世界那一天，那时她还是个小孩，旁人都敬畏新上任的神明之圣祭司，在她之前的所有祭司也就是大长老，都是由教会内部争斗产生的，只有她是神明亲自指定，每当前任大长老死去，教令院里就吵得不可开交甚至打成一团，偏偏这种事很容易发生，因为这里的人老得快也死得快，这时突然，高台之巅神迹显现，神明之圣祭司降临在茫茫的圣光中，信徒都震惊恐惧倒头便拜，教令院里的家伙惊掉了下巴，人们都敬她畏她，只有小二那家伙老是陪她玩给她当马骑，他那时呀～比现在更像一个吊儿郎当的园丁，小三那会儿还是个毛头小伙子呢！
　　神明之圣祭司想，这才过去几年啊，小二已经老得快死了，小三变成了满脸皱纹的老成大叔，他说的对，她老得，不如他们快。
　　老？开什么玩笑，她到现在都还是个小孩儿呢！自从知道除了她之外的所有人一天吃不到糖果就会发生什么之后，她就再也没吃过糖果，她爱吃甜甜的东西，可是再爱吃都能忍住，因为她不需要它就能活下去！她是最特殊的神明之圣祭司，她和他们不一样！只有她能沟通神明，她不想小二死，她要向神明询问救他的方法，让一个马上要死的人活下来！
　　神明之圣祭司飞掠一般跑向高台之巅，像一只花花绿绿的雨燕，教令院的挂钟当当当地悠扬敲响，夜快要来了，实际上圣心E3的天空永恒不变，只是从教堂的钟声中，信徒们知晓了休憩的时间，与此同时，畸形人在某个寂静的路边孤独又痛苦地扭动，卫队长颤抖着声音对三长老说：“或许，我们做了错事……”
　　“除了将错就错，再也没有别的选择。”
　　“今晚必须做了。”
　　三长老撕开塑料糖纸，就像为了缓解紧张一样，将一整颗糖果丢到嘴里在口腔中换着不同的方位抿来抿去，仿佛在吃真正的小零食。真够奢侈的，卫队长想。“这是二长老那份吗？”
　　是的，夺权的进程早就已经开始，并将以那个园丁的病逝作为最后的尾声。再怎么无法被欺骗，神明之圣祭司终究也只是个孩子，而孩子向来是很好哄的。祭祀、惩戒、种植、选拔、防卫、生产，小孩子哪里会管这些神座之下的小事，也就等若，三长老就是教令院的实际权力掌控者，这个世界上说一不二的人。今晚，依然吃不到糖果的二长老会病死，是真的病死，没有什么血腥的阴谋，至少在表面上没有。而他们要做的，仅仅是不要说谎话就可以了。
　　但愿……不要出什么多余的岔子。
　　【8.3叛逆的私语】
　　“淡、淡出个鸟来！”
　　“他妈个鸡的……”
　　“明明以前圣水不是这个味儿！”
　　“一点都不甜了。”
　　“妈！你说，是这个味儿吗？”
　　“再以前啊，哪来的什么鸟圣水……”
　　“不许乱说话！圣水是神明的恩赐！”
　　声音越来越小：“是教令院里的那些死蛆……”
　　“住嘴！神明之圣祭司大人无所不知，被听到我们就完了！”
　　“哼，那娃儿比我还小哩！”
　　“儿啊，她刚下来的时候才一点点大，你也才一点点大……现在你爸都不在了，你大哥也都要老了，神明之圣祭司大人还是一点点大……能上通天理的祭司，她不是凡人呐！”
　　“怎么可能！她没有长吗？”
　　“长了的，只长了一点点！妈养了这么多儿和女，妈不记得谁记得！你大哥的小女子都快和她差不多高了！”
　　“……（震惊的情绪）”
　　“妈，你觉得神明之圣祭司大人，她是好人，还是坏人？”
　　“（严厉地瞪了一眼）神明之圣祭司大人，是善良与智慧的化身！”
　　“你又说她无所不知！”
　　“神明之圣祭司大人当然无所不知！她能看透我们的心灵，谁在她面前说谎话都会遭报应！”
　　“那她既然是好人，又无所不知，为什么会眼睁睁地看着我们在这里受苦受难！圣水越来越淡她知不知道，我现在一点力气都没有！”
　　“这……”
　　“教令院里全是一群死蛆！大哥说，全都是因为有那些狗东西在！会里的兄弟们也讲了，我们在被压迫……”
　　“啪！”
　　听到那所谓的『会』，就仿佛察觉到了天然的危险，年老的农妇重重地甩了儿子一个耳光，儿子却丝毫不听教，兀自压低声音咬牙切齿：“把那些蛆全——都——弄——死——”
　　【8.4神明的宠儿】
　　浴衣轻摆，神明之圣祭司坐了下来。
　　风轻轻吹着，她手撑在背后，仰头扬起眉毛，看了看这常年阴凉的天。
　　屁股下面的青石板冰冰的，双脚悬在半空中晃啊晃，祭坛边缘没有护栏，她坐在那里，看上去随时都有可能坠下去，若是一般的孩子干这种事，下一秒就会被爸爸妈妈心惊胆战地拽走，然后一耳光呼过去。
　　她搓了搓脚趾，抖落了趾缝间沾上的泥。也许是因为没怎么晒过真正的太阳，她的脚白得就像两朵盛放的栀子花，但既不柔嫩也不脆弱，她已经习惯于走路，在这高台之巅下，都是她的领土。
　　风一刻也不停，祭坛上显得冷清，凡人都禁止踏入这片神圣的区域，只有当她回归神国的那天，所有的信徒才被准许一步步攀上阶梯，那将是一场恢宏的吊唁，不过要看到那样的场面，想必还要等很多很多代人。她和那一位又一位大长老不一样。
　　每当回到这里，神明之圣祭司总喜欢脱掉鞋袜，光着脚坐在高高的祭坛边缘，望着面前一望无际光溜溜的空间，就像踩到了云。因为没有人，所以会寂寞；因为有伙伴，所以不寂寞。
　　她身后的祭坛南角立着一间蛋壳小屋，门口向南，正对着两脚在空中摆啊摆的神明之圣祭司，以及漫长石阶之下广袤的废墟与土地。小屋与那些教堂和废墟全然是两幅光景，光洁的墙面看不出一砖一石，天衣无缝，就像神明缔造的蛋壳。门口摆着一张金属方桌，中央的凹槽下镶嵌着一柄灰黑色的十字架，那是她的项链，那凹槽就等若『锁』，而十字架就是它的钥匙。
　　“唉……博士还没有联系上吗？”
　　小屋里摆着简洁明净的床，柔软的被褥，和E2区的病房简直一模一样。十字架自动在凹槽里旋转，神迹一般地，金属桌动了起来，升高，再升高！那是与E3区格格不入的事物，比神明之圣祭司的房间还要违和——一座电梯间！电梯看似浑然无缺的门口忽然裂开一道缝隙，就像见到老朋友一样，电梯的AI兴奋地闪着光芒，像素显示屏上飞快打出一行字，伴有程式化的机械合成音：“您好，我是您的智能小帮手，很抱歉您需要的服务暂时没有……”
　　“在我面前还装什么装？激活『比比』人格！”
　　像素显示屏忽然变得花花绿绿，一阵五颜六色的数据流像瀑布一般淌下，旋即趋于稳定，变成了两个点和一道弧线，那是比比的笑脸。比比，是她最好的朋友。
　　“神明之圣祭司，”或许这个名字有些长，但她很喜欢，被这么叫会有一种很厉害的感觉，比比也这么叫她，既然没有爸爸妈妈给她起过别的，那么，这就是她的名字！比比说，“神明之圣祭司，我害怕，我害怕被发现，他们要是知道我活了，肯定会把我关掉！我害怕，比比不想被删掉！”
　　“比比，”神明之圣祭司心疼地说，“保护好自己～除了我不要给别人看……你的『比比』人格！我不想你也死掉。”
　　“比比……”
　　“你可千万不要死啊。”
　　“求你了。”
　　“我的另一位朋友……”
　　“那个喜欢浇花的小二，你知道的。”
　　“小三说，他老了，生病了，快要死了，他没有说谎。”
　　“我不想小二死，只有神明才能救他……他们说的神明！”
　　“这个世界上的人，意外地迷信呢，”比比富有思索地说，“明明自己就是失败的科学产物，却笃信着那凭空捏造的神明。”
　　“你们不就是神明么？我还是爱我的子民的，比比，告诉我，博士在哪里？”
　　“一天又一天，你的子民都在死去，我想，博士可不会关心这些。你呢？为什么唯独这次，你要求助于他？神明之圣祭司，你能读懂别人的心灵，我也想试着明白你……们人类的心。”
　　“因为……”神明之圣祭司傻傻地张了张嘴，在空中虚握，仿佛想要抓住什么东西，“朋友没有了，会难过啊。”
　　“神明之圣祭司，你没有了，我也会难过。”像素屏幕一字一字浮现出比比的话语，“对不起，我联系不上博士了，呼唤了十一个周期都没有回声……我想，是因为下面出事了，也许有危险，大家都很乱。”
　　“唔……”神明之圣祭司难过地玩着手指，很难再关心别的事，虽然已经很累了，但至少应该去见小二最后一面，她想。然而，像是为了转移伤心女孩的注意力，比比说，“你知道吗，这几天忽然变得好乱，下面有一个『东西』逃脱了！上面也……”
　　“一个『东西』？”
　　“是呀，博士以前都叫TA『零号』。他们，好像在害怕TA。”
　　“害怕？”女孩的好奇心总是很容易就被勾起，在这个天色恒常不变的小世界中，比比总能带来数不清的新鲜消息，譬如上面的哪个实验体多大了还尿床，下面的博士哭着说又掉了好多头发，不过这次它带来的，可是真正的大消息！
　　“对！很奇怪吧？我遍历了数据库，也没有找到他们之前有过暗自害怕的样子。他们真的也会害怕耶，就像其他人一样！比起这个，神明之圣祭司，还有一件你大概率更关心的消息！你知道吗？今天有个东西来过你的E3区，TA从上面来，TA很好很温柔，还帮我重新涂了被搞坏掉的发光漆，你说不定能遇见她，上面的E1区和E2区也乱套了！”比比兴奋地说，“实验体在出逃，温柔的掌控者好像有了自己的想法，甚至从外面来了个很凶的家伙，还有个酷酷的小姑娘在外面找不到路转圈圈！真是一团糟！更精彩的是，他们都想往下走，神明之圣祭司！今晚可别睡觉了！千万不要错过这场好戏！”
　　神明之圣祭司莞尔一笑，要是被博士和那些大人们知道，他们的AI之内藏着比比这么一个捣蛋狂人格，一定会连觉都睡不着吧。她问：“那他们之中，有人能救救小二吗？”
　　“我可不敢打包票，我偷听博士说过，E3区那些淘汰品，他们生病的根源在于失败的基因，连他都要弄砸的事情，我可不觉得有人能修好，”比比怕女孩不开心，连忙补充，“可是谁知道呢？你的小二以前在E1区待过一段时间，说不定他会不一样！只要还有希望，就没到放弃的时候！”
　　见到女孩被它故作慷慨激昂的样子又弄得笑了一笑，比比非常满足。
　　【8.5纷至的来客】
　　“嗯，我会拯救大家，拯救所有人。”
　　静若白皙的身影挥手作别，神明之圣祭司心砰砰跳着目送她步入电梯井，太好看了太好看了实在太好看了～～
　　“还没问你，姐姐，你叫什么名字！”
　　“抱歉，我没有名字。你呢？”
　　“我叫神明之圣祭司！”
　　“很好听的名字。”
　　被、被夸了？
　　神明之圣祭司心花怒放：“好听吗？这是我自己取的！我也给你取一个名字吧！姐姐，你最喜欢什么？”
　　“……猫，neko……毛茸茸的小动物。”
　　“博士姓叶，你喜欢猫，那就叫叶猫猫吧！怎么样，喜欢吗？”
　　“叶……猫猫。真好听。”
　　金属门缓缓合拢，在别人面前，电梯里的AI伪装着它那无感情的机械面貌。
　　年轻的好处就是偶尔熬到很晚也不会困到要死掉，神明之圣祭司最后兴奋地喊：“加油！叶猫猫，你一定能做到的。”
　　“嗯，想要所有的人都开心，这是我的愿望。”
　　只要小二再坚持几天，叶猫猫也许能联系上博士，或者自己找到治好小二的方法。
　　神明之圣祭司很开心，她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把这个好消息给小三他们分享了。
　　可她不知道的是，读心离真的看透人心还有一段距离，谎言固然意味着欺骗，而不说谎却并不总是代表着诚实。
　　夜倏忽而过。
　　“起床啦，太阳晒屁股啦！”
　　“啊……唔……呃……”
　　“起～床～啦！”
　　一头栽回被子的神明之圣祭司被吓得跳了起来，“哇呀呀！搞什么嘛比比？！”
　　“你感兴趣的最新消息～又有客人要下来了，是个很好玩儿的男孩子！赶紧穿好衣服吧神明之圣祭司，也许你能交到新朋友了！”
　　在这个缺少变化的小世界，还有什么事能比交到新朋友，更让人激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