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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5.0瀚海的孤女】
又是一个昏昏欲睡的下午啊……
顾家清坐在民政大厅的窗口里,烦躁地接过柜台前递过来的文件,扫了一眼便盖了章,然后递回去。
“现在机器人越来越能干了,都不知道我这种岗位的意义在哪里……”
他打了个呵欠,目光扫过电脑屏幕,时间一秒接一秒机械地走着,瀚海历129年,5月15日,16时07分,48秒,49秒,50秒,离下班还有足足一个小时啊……
顾家清想,自己的人生就是这么一个无聊的人生,上中学的时候也是这样,一秒接一秒地盯着黑板上方的挂钟期盼下课,从不参加社团活动,也没有邂逅什么感情,然后中规中矩地过完了大学四年,找了个民政部雇员的普通工作,领着勉强不用担心生活的薪水,被家里人催着相亲,娶了个条件差不多的妻子,家庭也算和谐,自己有多爱她吗,好像不爱也不讨厌,过日子嘛,和谁过不是过呢,混完一天是一天罢了。
他忽然看见,一个戴着棒球帽的瘦小女孩推开民政部大厅的玻璃门,后面没有跟着家长,她是一个人来的。女孩提着一个画着卡通图案的帆布手提袋,身上穿着蓝色的运动连帽短袖和白色短裤,两根绳子在胸前摆来摆去,她的脸上还带着汗,是来蹭空调的吗?
顾家清注意到,女孩的手上戴着附近小学的手环,她看样子十岁出头,大概是五六年级的学生。夏天来了,经常有孩子来这里吹吹冷风,他和同事都是默许的,只要不惹什么乱子,警卫一般也从不赶人。
但是小女孩左顾右盼了一阵子,就朝他的窗口小跑过来了,活力十足的小学女生,还是相当养眼的,顾家清有些疑惑,下意识地把面对麻烦群众的语气掩藏起来,换了副和蔼的口吻问道:“小朋友,来干嘛呢?”
小女孩说:“我来办孤儿证。”顾家清诧异地看着她,只见她不紧不慢地从帆布包里拿出自己的身份证明,爸爸的死亡证明,还有妈妈的死亡证明,她平静地说:“我刚刚一个人去办了爸爸妈妈的死亡证明,现在要去孤儿院所以来办自己的孤儿证。”
顾家清心里咯噔一下,问:“你的爷爷奶奶,外公外婆呢?”小女孩说:“没有……我不知道……没有见过……”
他在电脑里查了一下,完全没有关于她的祖父母和外祖父母的信息,因为他们全都不是瀚海城的公民。父亲名为单国良,在102年从濛云郡进入瀚海城务工,取得公民身份,后来因为过失杀人入狱5年,出狱后当了老板。母亲名为十一,来历不详,直到115年才在瀚海城注册公民身份,同年与单国良登记结婚,次年诞下名为单林的长子,118年单小伊出生,127年单林失踪,单国良夫妻疯狂寻找儿子,直到129年5月……也就是几天前,夫妻俩在交通事故中丧生,单小伊仅受轻微伤幸存。
顾家清心疼地看向单小伊的眼睛,令他长舒一口气的是,她的眼眸居然还没有被绝望的死气覆盖,而是像这个年龄的普通女生一样,或许是因为悲伤还没来得及淹没心灵的缘故,她的心,还是活着的。
一旁的同事都眼含着泪凑过来,帮她办完孤儿证后,他说道:“以后你就是大人了。”单小伊简单地道了声谢,把所有东西装回帆布手袋里,小跑着离开了。
这是他与单小伊的第一次会面,顾家清那时还不知道,他无聊的人生,将被彻底改变。
【5.1】
“11岁的话……是不是太大了点?”
因为妻子早些时候表露过不愿意备孕的想法,怀孕会让女人变难看,才不要当家庭主妇之类的,但以后养老总要有个依靠,于是顾家清在回家后,向妻子讲了关于那个小女孩的事情,谈到领养时,妻子却提出了她的顾虑。
“也是啊。”
妻子说得不无道理,十一岁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养得养不熟是一回事,况且他自己也才三十四,家里又一直没有子嗣,忽然领一个半大女生回家,也怕被三姑六婆乱嚼舌根。
“不过,大点也有大点的好处,至少把最花钱的阶段给省了。”
半大孩子的确是最省事的,要是还懂点事就更好了,妻子也不否认这一点,不过,家里贸然要多伺候一个人,她还是不喜欢,毕竟十一岁,现在的女生发育得真的很快了……
妻子既然反对,顾家清只好不再提这件事,毕竟人总是救不完的,他不过是个庸人,按规定纳税已经算尽到世俗的本分了,也不会对自己的良心有太多要求。
“她叫单小伊……”
然而,他始终忘不了那双仍然保有灵气的眼瞳,趁阴影还没来得及完全蒙蔽她的心灵,趁那双眼睛还活着,顾家清想,单小伊还能被拯救,他想拯救她。哪怕不能收养,一定程度上的资助还是可以办到的,他开始私自托朋友打听单小伊的去向,这是顾家清第一次打破自己无聊的人生,明知道妻子有阻力也想要做到一些事情。
在单位多年积累下来的人脉还是有点用的,很快,他就打听到了单小伊被送往的孤儿院,今天是星期四,明天星期五,他准备后天一早驱车去看看她。
5月16号,周五晚上,妻子回家时忽然拿了份她们律师事务所的文件给顾家清看:“单小伊……家清,过来一下!你说的那个女孩子是不是叫单小伊?”
顾家清一眼就认出了照片上的女生,她戴着她那顶雪白的棒球帽,辨识度很高。妻子说,她们律所接到了一项法律援助的委托,她觉得当事人的名字很耳熟,于是多问了几句,主任见她在意,便让她和另外一个同事一起接了这个任务。
“法律援助?”
妻子点点头,她下午刚随律所的同事去孤儿院见了她的当事人,交通事故责任认定的方面很好解决,麻烦的是涉及遗产的经济诉讼,小女孩不懂这些,所以本来该是孤儿院的阿姨替她出庭,不过,要是能找更懂法律的代理人就再好不过。
眼见妻子的态度忽然有了一百八十度的转圜,顾家清疑惑:“你不是……”
妻子丢了个枕头过来:“老子也是有良心的好不好?!”
这也算不得有多意外吧,顾家清想。
毕竟今天,妻子也亲眼看到了女孩的眼睛。
怎么都会忍不住……想要留下她的眼里,那份所剩无几的美好吧。
【5.2】
翌日,他们开了两个多小时的车前往远郊,孤儿院的阿姨很热情地迎上来。
“哎哟哎哟,辛苦你们了,这么远的路,真是辛苦了,等明年喷气单轨车修到这个旮旯来,就会方便许多了吧,哈哈哈哈。”
“我姓王,你们叫我王姐就是了……”
王姐说话的时候,眼睛会不自觉地眯起来,她的语速很慢,不疾不徐、带着笑意的声音让人想起佝偻着背的慈祥老奶奶。事实上,她的容貌看不出多少老态,但满头的银丝还是暴露出,她的年龄或许的确已经相当大了。
一阵客套性的寒暄之后,王姐带顾家清夫妇来到小女孩的房间外,本来孤儿院的孩子们都和伙伴睡在一起,但因为新来的缘故,她现在还是一个人一间房。妻子和王姐聊了聊那起交通事故的详情,事发地点有摄像头,所以责任认定相当清晰,已故的单国良负全责,对方货车司机坚持一分钱不赔,在法律上也是无可指摘的。
“哎哟哎哟,这孩子运气又好又不好!”王姐说话时总爱手脚并用地比划,五官皱成一团,非常声情并茂,“警察来的时候,她各自从烂掉的玻璃窗里爬出来!马上,车儿就爆炸了!全家人都没了!”
透过门扉,顾家清看到一群孩子围着那个女孩,单小伊勉强地笑着,头上依然带着那顶标志性的棒球帽,她看起来相当不知所措,失去双亲带来的伤害似乎终于开始一点一滴地显现,举手投足间带着“怎么整个世界突然就变了”的无所适从,顾家清非常心疼。不过除此之外,车祸似乎并没有在单小伊身上留下太多的痕迹,她看起来非常健康,身体毫不虚弱,活动很灵便,皮肤也光洁如昨,少女的恢复力惊人,身上早已找不到绷带之类的东西,唯一显眼的是那顶棒球帽,她在遮掩头上受伤的疤痕吗?
单小伊还是穿着那天的蓝色连帽短袖和白色运动短裤,一直没有洗吗,顾家清想,还是恰好循环上了呢?这时,她正鼓着两腮,像牛蛙一样,让自己的嘴里充满压力很大的空气,这是大人无法理解的孩子气游戏之一,察觉到门扉外的目光,女孩疑惑地转过头来,口腔的空气被忽然放掉,嘴巴鼓成小小的“o”形,似乎在说:“这是谁呀?”
单小伊身边的那群孩子也注意到了门外的王姐和另外两个大人,顾家清报以微笑,他们在叽叽喳喳的闲聊,看穿着实在不像是孤儿院里的人,顾家清问:“他们是?”
“看望她的同学吧?”妻子猜想。
王姐道:“学校头耍的好的,那娃儿还是不错,恁哎多人找她哟,三个多小时的路,坐起公交车都要来!”
顾家清没听太懂,估计是学校里关系好的小团体吧,他有些小小的不解,一般来说,这种事不应该对同学保密吗?不过看这孩子的样子,也不会在学校里因此受到欺凌就是了。
妻子说,虽然事故己方全责,但是按照惯例和出于人道主义,完全可以为单小伊争取到一定的赔偿,但王姐却说:
“哎哟哟,那点钱给娃儿读书都不够,不赔就算逑了!我们先把大的整到!该她的,不能遭别个喊起跑了!”
顾家清不太能理解王姐的方言,但妻子显然没有障碍,王姐把他们拉到会客室又聊了很久,应该关注的重点,似乎应该放在另一起经济诉讼上……
【5.3单小伊之心】
“小伊,看!在Leisure商店街买的晚礼服,是小恶魔的颜色哟!漂亮吗!”
真漂亮啊。
“送给你!嘻嘻!”
送给……我?
“小伊,毕业晚会上,一定要穿着它哟!”
“在你身上一定更漂亮!”
毕业……晚会?
是啊,六年级下期,马上就要结束了。
“小伊,你想升到哪个初中呢?”
小学毕业后,大家都是要上初中的吧。
“啊啊,小伊是好成绩,当然是能考上梨花的呀!”
“那,我们一起去梨花中学吧!”
“哈!我和小伊倒是没问题啦!倒是你,想上梨花,可得加把劲啰!”
单小伊一直,一直沉默着。
“话说回来,月亮河中学也是好学校,而且离家近!”
“是啊!读月亮河的话,还可以天天回班上玩!”
“好舍不得班上的大家呀~小伊小伊,梨花和月亮河,你觉得哪个好呢?”
我……该去哪里呢?
“小伊~我好想你呀~什么时候回来上学呀~”
还可以,回去上学吗?
外面好像来了几个大人。
伙伴们仍在叽叽喳喳地聊着。
“小伊&*#……小伊@%*《@~#……小伊*#&……”
关心的目光小心翼翼地落在她身上。
但是……太小心的话,反而变成负担了,不是吗?
好累……我该怎么办?
不知道过了多久。
大人们来了又走了。
黄昏的光,照在窗棂上。
一切,好像都安静下来了。
爸爸,妈妈,我该怎么办?
我可以来……陪你们吗?
单小伊捏了捏口袋里的美工刀片。
手腕上是好几道浅浅的痕迹。
用这个,就像这样划下去,一定很疼吧。
小伊不怕疼。
爸爸,妈妈……
你们在那个世界寂寞吗?
小伊来陪你们啦……
血色的夕阳下,什么东西反射着光飞过开着的窗,在空中划过一道耀眼的弧线。
“叮~”锋利的刀片无力地坠地。
海鸟掠过残阳,仿佛天边落下几点火星。
可是啊,爸爸,妈妈……
还要稍微等一会儿哦~
在我们团聚之前……
你们没有做完的事,就让小伊来完成吧。
【5.4】
“本来以为很轻松的官司,没想到意外的麻烦呢。”
“单国良早年涉黑这件事,恐怕是没得跑了,现在只能说能把多少财产从非法所得里摘出来。”
“那么大的产业,总得给人小女孩子留点。”
“呵,你这么想,那些个被砍了手脚的可不乐意嘞,人家巴不得仇家全家死光光……”
“咱们律师嘛,领着哪方的工钱,就帮那边说话,也算天经地义。”
“我说,实在不行咱们打同情牌吧,本来这种经济纠纷的自由裁量权本来就很大,只要让那小孩上去说几句话……”
“博法官和陪审团的同情吗……可是你想啊,人家爹妈刚走没多久,到法庭上跟一群骂爹骂娘的打交道,留下心理阴影多不好……最麻烦的还是那些股东,主要还是他们在背后推波助澜,墙倒众人推,一个个的都想上来吃一口。”
“没办法啦,自己财产本来就不干不净,也算因果循环。”
“喂,你说,小说里那些动不动就砍人挑手筋脚筋的黑社会,是真的存在吗?”
“早些年治安差的时候有吧?上个世纪那会儿……”
“我出没出生都是个问题呢。”
律所的同事们东一句西一句地聊着天,类似的案情怎么也不能说常见,所以才能激发起他们被职业生涯磨灭得所剩无几的兴趣,忽然,有人冒出一个大胆的想法:
“喂,你们说,那个叫单国良的,有没有可能是被仇家弄死的?假装是交通事故。”
听他这么说,大家都哄堂大笑起来。
“哈哈哈哈哈……你小子小说看多了吧?”
“他自己开车不小心啦,摄像头拍得清清楚楚。”
“我说,我们这些当律师的王八蛋什么没见过,人家小姑娘可受不了这个。在这儿笑归笑,到她面前可得收敛点。”
【5.5未竟的愿望】
那场车祸,留下了一名名叫单小伊的孤女。
关于她的父亲,街巷间早已漫天飞舞着流言。
流言最为伤人,或真或假,人们习惯抱着最大的恶意和戏谑的心态去揣测,混杂着自己的猜测传往下一个人,作为茶余饭后的谈资。
然而,有的事情并非空穴来风。
单国良在102年入狱,说是过失杀人,只判了5年,出狱后,就摇身一变成了大公司的老板。
在那个法制尚不完善的年代,实际发生了什么,早已沉没在时间的彼方。
有人说,他去干了一票大的,然后把保值的财产转移到安全的地方。
“把装满金条的宝箱埋在地下什么的……听起来怎么这么像古时候的海盗?”
有人说,单国良受幕后的议员或者财阀雇凶杀人,还有人说,他没有杀人,而是为了金钱,替某位大佬顶罪入狱。
总之,出狱后,在巨额资金的注入下,单国良当上了小公司的老板,他混过的帮派也成功洗白,一部分完全干起了正经生意,一部分仍游走在法律的边界——也就是所谓的灰色产业。
他的钱本来就不干净,人活着时,没有麻烦敢找上门来,如今人死了,真正能留下来的,又有多少呢?
最后,律师们还是建议单小伊亲自出庭。
毕竟这起诉讼说白了就是为黑老大的女儿争遗产,局势并不乐观,打同情牌虽说是俗套的手段,但依然好用。
孤儿院的负责人王姐极力反对,但单小伊本人点头了。
她呆呆的样子,好像根本没有认真听人讲话,抱着“你们让我干嘛就干嘛吧”的心态,随口就答应了。
出庭当天,单小伊换了一身朴素的衣服,瘦小的身子套在里面显得宽松。
她依然戴着那顶浅蓝色的棒球帽,几缕发丝从额头溜出帽子垂在外面,顾家清的妻子看见这幅样子,忍不住摸了摸她的头。
“瞧这样子,都这么瘦了,一定要多给她弄点好吃的……”
王姐白了她一眼,她也察觉自己失言,失去父母的孩子茶饭不思也是正常,她这么说像在指责王姐在孤儿院里不给饭吃,连忙说了声抱歉。
王姐生气的原因本来也不是这个,而是他们非要单小伊出庭。我本来就是因为要保护孩子不被二次伤害才请法律援助,事到如今,要你们这些律师有何用?
单小伊不喜欢被摸头,但她礼貌地没有躲避。她本要解释长不胖是基因的原因,但想了想不说也罢。
法庭上,她一直心不在焉,像提线木偶一样,任由那些不认识的人你一句我一句。
其实不全是不认识的人,至少对面那些作为公司股东的叔叔,有几个她是认识的。
很小的时候,爸爸把她带到公司时,几个叔叔争相给她塞糖、塞玩具,还把她吓哭了。
他们以前争着抢着都要对她好。
法院外的大草坪上,小雨潇潇而落。
降温了啊,单小伊抱着胳膊,有些冷。
她喜欢下雨天,以前,哥哥总爱拉着她去踩水,把她弄得一身湿,然后被爸爸妈妈骂。
单小伊叹了口气,哥哥就喜欢欺负她。
回过神来,法庭上的众人还在扯皮。
她坐在最后面,仅仅露了一张脸。
好想早点结束这一切啊……
她仔细听了听法官的对话,似乎没有把她的家都要抢走的意思。
那其他都无所谓了。
不久之后,单小伊就回到了家里。
她把心爱的棒球帽洗了洗,披散着头发,躺在装满热水的浴缸里。
水漫到脖子,她看着自己的一丝不挂的身体在波光里扭曲荡漾。
车祸里受的伤早就好了,她往自己身上倒了点沐浴露,轻轻按摩着自己的大腿和小腿。
浴缸里浮起好多泡泡。
热水澡洗去身体的疲惫。
旁边的小凳子上丢着脱下来的短袖、短裤和内裤。
裤兜里空空如也,单小伊有些后悔,美工刀片是很重要的道具,不该随便丢掉。
对了,爸爸的保险箱里会不会有……
密码是多少呢?
我的生日,还是哥哥的生日?
单小伊衣服都不穿,就从浴缸里跳出来。
脚上有肥皂泡,差点在浴室的地板上滑倒。
爸爸,你更爱谁一些呢?
“叮~”保险箱开了。
拿到了更好的道具,她露出久违的笑容。
月亮从云后面钻出来了,单小伊抱着那件道具进入梦乡。
少女的身体沐浴在月光里,胸膛紧贴着排除碍事者之物。
命运为什么这么爱捉弄人呢?
失踪两年的哥哥忽然有了线索,更大的悲剧却突然在头顶降临。
“『你的儿子在这里』吗?”
不过啊,爸爸,妈妈,那个线索,我也记住了,让我完成这件事之后,就来找你们吧。
单小伊做了一个梦,在梦里她与哥哥重逢。
“不管是什么地方,我都会找到你的。”
【5.6被控制的心灵】
旁听席上的顾家清远远看见,单小伊空洞的眼神忽然又重新有了神采,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原来只是在打瞌睡而已啊……”
他听完了法官的宣判,放下了心,虽然大部分遗产都被划为众多旧事的赔偿和罚金,股权也几乎被瓜分,但剩下的部分,似乎也够供养一个人从小长大了,资助什么的看来没必要了,那个女孩,比想象中的有钱呢。
但是,顾家清想,你或许还需要一个家吧?
“啊,你好。你觉得……去叔叔家好呢,还是就在孤儿院好呢?”
再度和妻子开车去孤儿院的路上,他这么组织着语言。
然而,孤儿院已经乱成一团。
单小伊失踪了。
昨天——从法院回来的第二天下午,她就不见了。
桌上留了一张字条:“王阿姨,谢谢你,我走了,不用担心我。”
谁也不知道这是不是单小伊本人的笔迹,毕竟父亲生前有涉黑的背景,很容易就怀疑到绑架或者复仇上。
而且,没有人看见她是怎么走的,孤儿院其他的孩子说她看了谁都很客气,从不与人起冲突,但也从不主动与人打交道,走廊上人来人往,大厅的摄像头也没有拍到人,淋浴间的窗户开着,可毕竟是二楼,她一个娇小的女孩子,难道就这样跳下去?
现在只能调取四面八方路口的监控录像,城市里人员流动极其密集,但通过AI识别,还是能确定女孩的行踪。瀚海城非常注重隐私,调查监控网络是很严肃的事情,但涉及刚结束的诉讼和孤女的失踪,审批程序完成得相当快——单小伊独自一人前往了最近的公交车站,然后转了几趟车,最终的地点……
不,不用看了,一定是她的家吧,失去一切之前的家。可是现在只有你一个人了啊。顾家清眼皮狂跳,她回家的目的——该不会是要做什么傻事吧?!
他带着人来到单国良生前的住址,狂敲门,无人应答,警察破门而入,眼前一副被洗劫过的模样——物品散落一地,书房里的保险箱大大敞开着,浴室里有半浴缸的洗澡水,凳子上随意丢着女孩脱下来的衣物。AI识别的监控网只查得到女孩在昨晚进入小区,再往后查就是一片空白,可是家里明明一个人都没有,她连洗澡后的衣服都放在这里,难道?!
附近没有报告任何跳楼死亡的事故,不是轻生。绑架?不,她的父母不在了,她没有任何绑架的价值了,难道是?有人尾随着单小伊进入这里,然后在她洗澡的时候——顾家清想起,单国良的长子单林也是在两年前失踪,父亲留下的罪孽,一定要女儿用命来偿还吗?
现在已知单小伊没有出过小区,至少没有站立着出过小区,小区里有数百户人,出入的车辆也有上百辆,考虑到分尸的可能性更是大海捞针,不,不会到这种地步吧,应该不会——
顾家清望着雨后的天空,生平第一次像冥冥中的命运祈祷着,为了那双让他无法自拔的眼睛,单小伊,虽然你并不认识我,但是,孩子,你一定要平安呐!
“要申请更多警力支援,要找媒体扩大事态,一定要找到单小伊!”顾家清的眼眸里露出信仰般的狂热,“因为!你的眼睛!我!啊哈哈哈哈——我——”
他已说不出清楚的话,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5.7】
女孩从卸货的箱子里钻出来,偷偷溜下甲板,确认周围没有监控后,掀开斗篷丢到一边,然后正了正头顶的棒球帽。
“AI这种东西……其实意外地好骗呢。”
她叹了口气,抱歉啊,不能让你们太早找到我。
『想要你儿子的线索,单国良,就一个人来这个地方吧。』
一个人?我当然是一个人来的。
不过,我在家里留下了隐晦的线索,不能被太早发现,也不能发现不了。
相信一段时间后,警察也能查到这里来吧。
单小伊看着手中的地图,自信地想。
在那之前,哥哥,我一定要找到你。
“要是……我就再也没有什么留恋的了。”
她擦干眼睛。
“才没有哭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