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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啷……当啷……”
那个老人每走出一步，脚步声都会震动大半条街，因为他没有双腿，只能像一只青蛙一样，用自己包着棉布的双手一步一跃。他的右手手腕处绑着一个不锈钢盆，每跃一下都会敲打地面，发出清脆的响声。
从钱敬学的角度，他看不见老人的表情，只能看到斗笠下瘦削的下巴，以及下巴上刀削般的皱纹。他下意识地把手伸到裤兜里，但是当他摸到皮夹子时，他还是犹豫了。
这是他在二十几分钟内遇到的第五名乞讨者。他不明白会不会有下一个，但他明白任何人遇到的次数多了以后善心都会麻木，逐渐学会无动于衷。他微微侧头，看到街对面有一个戴着白色头盔的警察，他在沿街收取摊位费，眼神和动作极为冷漠，与陪笑着的摊主形成巨大的对比，如同一只面对羊群的狼。
犹豫了一下，钱敬学还是拿出皮夹子，拿出一张面额不大的纸币，放进不锈钢盆里。老人并没有抬头，反而朝着他把头低得更深了，似乎是不愿见他。
钱敬学走过老人，听着他走路的声音越来越远。
他像一个梦游者一样走在街上，周围的确很繁华，人群熙熙攘攘，但没有一点热闹的气氛。白炽灯明亮的强光照得他直流汗，汗水沾湿了衬衫。澈江夜市的位置比较偏僻，距离市中心和别的景点都不近，因而旅游者并不多，大多都是本地人。
走了半条街，他看到附近有一个牛肉面摊，空气送来牛肉的香味，直到这时他才感到肚子发饿。于是他走上前去。
“一碗牛肉面。”他一边递钱，一边压低声音，尽力不让自己的北方口音显现出来。
在摆满食材的小摊后面，满脸大汗的中年摊主对他殷勤地笑了笑，指了指附近的几张桌子，边上还摆着折叠凳。他走过去，坐在其中一个凳子上。
很快，摊主便把一碗面条送过来，放在他面前。
在接过面的时候，钱敬学看到在小摊后面还坐着一个中年女人，怀中抱着一个孩子，应该是摊主的妻儿。那孩子看上去才三四岁，瘦小的身体显得他眼睛格外大。他并没有看街道，而是抬着头，看向天空的一角。钱敬学朝那个方向望过去，看见远处的市中心灯火繁华，五颜六色的光点点缀在高楼大厦表面。
他低下头，开始吃面。
几分钟后，他站了起来。因为心事重重，他这顿饭味如嚼蜡，还没有充分体验味道，食物就落到了他的胃里。他擦擦自己衬衫上的几点油渍，走离面摊。
钱敬学按照肖云梦教他的，继续沿着夜市走，等待那个人到来。
“请为您的爱人买一朵玫瑰吧！”
身边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钱敬学一跳。他下意识地回过头，看见身边是一个提着大花篮的中年女子，个子不高，有一张和善的圆脸，不大的眼睛中同样透露出和善。
钱敬学正要以自己没有爱人的理由拒绝，那个中年女人突然对着他，小声地说：“旗开得胜。”
那一刻，如同被电击一样，钱敬学感到意识瞬间消失，所有的血液都冲到了大脑里。他懵懵懂懂地说：“马到成功。”
等到意识恢复时，钱敬学发现自己左手拿着钱包，右手握着一枝被蓝色塑料纸包裹起来的玫瑰。他一时有些糊涂，不过转了一圈以后，他决定回去。
在走到刚才的面摊时，钱敬学特意看了一眼。孩子仍然抬着头，不过这次他看的是天空，那个位置有一颗星星，即使光污染十分严重，它仍然坚持发射出白色的微光。
钱敬学低下头。不光是要看路，还是因为他的余光看到有一个身着蓝衣服的人似乎正跟着他。钱敬学故意加快脚步，那个人同样加快，放慢脚步时也一样，一直跟在他不远不近的地方。
钱敬学意识到自己被跟踪了。他只穿着衬衫，没有带外套和手杖，不过兜里放着一把小折刀用于应对突**况。现在就是突**况，不过他不愿也不能惹出大事，因此他必须先尝试甩开那个人。
他走到一个小巷子口，一头走进去。正如他想的一样，这条巷子实际上四通八达，像迷宫一样，而且没有灯，只有住户窗口透出来的微光，再加上违章建筑的助攻，钱敬学拐了几下，那个人影便消失了。
确认已经甩掉跟踪者以后，钱敬学顺着小巷，来到一条比较宽的巷子。他在脑海中规划了一下，想到这条巷子是和夜市所在的街道平行，也就是说顺着走就能到公交车站。于是他干脆不按原路走，而是直接沿着巷子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