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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敬学的奶奶名叫艾米,艾米·雷蒙德,是艾尔西路人,这是肖云梦从饭桌上知道的。
晚饭是韭菜虾仁馅的饺子,极为鲜美,而且几乎令人上瘾。与钱敬学的爷爷不同,艾米奶奶是个健谈的老人,就像钱同道一样。她的山济市方言很流利,成语和俗语用的也很恰当,若不是深邃的眼眶和天蓝色的瞳孔,她与别的华夏老人没有任何区别。
在说话的间隙,肖云梦瞟了一眼钱敬学,他有些紧张,仿佛肖云梦真的是他的女朋友。他的长相并没有艾尔西路人的特征,只有一丁点影子。
“敬学从小就不爱说话,”艾米奶奶带着慈爱的微笑,“他爸妈……算了,不说这个了……”
“他爸妈怎么……”
话刚一出口,肖云梦就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因为她看见几个人的眼睛都看向了自己。她有些尴尬,不知道该说什么,直到钱敬学打破沉默。
“他们并不爱对方。”他无神的眼睛盯着自己的盘子,自始至终没有离开过。
肖云梦想到这段时间以来一直没有见到他的父母,便不再想这件事。慢慢地,谈话又开始起来,肖云梦用不知道什么时候编好的话来回答艾米奶奶的提问。她说她是医院里的公务员,和钱敬学偶然认识,在前几天亚空间沉降时被他所救,从而一见倾心,为此钱敬学还升了级。
除了最后一句,这些话都说得若有其事,甚至钱敬学都差点相信,如果不是他头脑还清醒的话。于是他匆匆吃下盘子里的最后几枚饺子,离开了餐桌,打算去阳台冷静一下。
阳台在一间卧室后面,那间卧室原本属于钱敬学,此时已经成为杂物的乐园。他穿过卧室,来到阳台上。他没有开灯,对面居民楼的灯光透过两层窗户照过来,照亮了地板。
钱敬学深吸一口凉凉的空气,找出自己的烟盒和打火机,点着一支烟,但并没有吸,只是用食指和中指夹着。他回想起在一个星期前,自己也像这样站在窗前。
然后一切都变了,人生的列车变到了另一条轨道上,一条通向迷雾与未知的轨道。
“你一个人在干什么?”
肖云梦的声音从身后传来,钱敬学回过头,看见她穿着一件黑色的衬衣,几乎与黑暗融为一体,然后他才想起来因为暖气太热,肖云梦已经换下了大衣。或许也因为如此,她的脸颊微微发红,在苍白的脸上格外明显。
“……”钱敬学并没有说话。不过肖云梦还是优雅地靠在加宽的窗台上,随手拿起一枚不知道什么时候的核桃,在手中把玩着。
“说实话,”她说,“我并不知道你奶奶是艾尔西路人。”
“她告诉你的?”
“嗯,我只负责带你,别的都是……”她用右手食指指了一下天花板的方向。很明显,她已经无意识地把钱敬学当做自己的同事。
钱敬学没说话,只是把手中快要燃尽的烟头放在窗台瓷砖上,看着它慢慢燃烧,仿佛一支香。他不禁想到了刘安那张老实敦厚的脸,没人会把那张脸与一个特工联系起来。特使局的网络究竟有多么可怕,自己周围又有哪些人是真实的?
正在他心事重重时,肖云梦忽然把脸凑近钱敬学,把他吓了一跳。他看见,肖云梦的侧脸在淡淡的光芒中,像仙女一样精致动人,他不由得感到脸颊发热。
“你看上去并不像艾尔西路人。”她观察了一下钱敬学的脸又离开。
“确实。”钱敬学下意识地摸摸侧脸,摸到几根未修剪的胡茬,“我爸长得也不像,可能是我爷爷基因强大吧。”
“我想,你应该也有一个艾尔西路名字吧?”
钱敬学犹豫了一下。“很少用,只是我奶奶在祈祷时会念叨一句。”
“叫什么?”
钱敬学拿出身份证,肖云梦看到姓名后面的曾用名写着“本杰明·雷蒙德”。
“‘本杰明’是‘幸福之人’的意思,”钱敬学说,“不过……”他沉默了。
“你爸妈……到底出了什么事?”肖云梦犹豫地问。
“别提了,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啊。”
肖云梦想到了在卧室里看到的。那间卧室的墙上挂着一副全家福,上面是一男一女以及一个男孩,她一眼就认出那个男孩是小时候的钱敬学,另外两人大概是他的父母。照片上的小钱敬学脸上挂着勉强又虚假的笑,他父母甚至笑都不笑,只有一副空洞的表情,就像现在的钱敬学一样。
“你奶奶真的信了我说的。”肖云梦岔开话题。
“我看出来了。”
“她还给了我这个。”肖云梦扬扬手,钱敬学看到了她手中的红纸包,以及她脸上似笑非笑的表情。她把红纸包递过去,钱敬学接过,感觉很厚。他一边打开,一边回想自己有没有得到过这么大的红包。很快他点完了,总共三十张红色的百元大钞。
“为什么是三十张?”他一面想着,一面不自觉地说。
“我比你正好大三岁,”肖云梦的声音传来,“我和你同一天生日。”
“真的?”
“这是真的……至少算是。”
“算是?”
“嗯,我是孤儿。”
她说了这一句便不再说下去,只是转过头,看向窗外。钱敬学也没有追问,他不想去揭别人的伤疤,虽然他也并不确定那是别人的还是自己的。
“敬学!敬学!”钱勋洪亮的声音传来。
钱敬学走出去,肖云梦犹豫了一下,也跟着走出去,看见他从钱勋手里接过一部手机,又一个人走回里屋,关上门。
“他爸爸。”艾米奶奶对肖云梦说,后者点点头。
房门的隔音并不好,钱敬学的声音从门后面传出来,但肖云梦听不清他在说什么,只听到他最后用冷漠的声音说了一句奇怪的话:“我无权干涉你们,只要你们不后悔就行。”然后他就出来了,脸上仍是一副淡然的表情。
“该走了。”他看了看表说。那是一座看上去很古老的座钟,放在电视边的一个高架子上,还罩着玻璃罩。此时,时针已经指向“8”,分针则指在“5”上。
肖云梦点点头。他们换好衣服,带上还未从箱子里拿出的衣服,和家人告别后便离开了。
他们走后,艾米奶奶对钱勋说:“敬学能适应那里吗?”
钱勋刚想说话,一直没说话的钱同道突然说:“他不会在那里待太久的。”
“为什么这么说?”
“因为接下来的路,只能靠他自己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