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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眼看书 / 被变成血姬也要生活 / 第二十五章 《没资格指导》

第二十五章 《没资格指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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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天是个晴朗的好日子。我一踏入厨房,就看到身穿窄管牛仔裤搭配马靴的千和,不知道为什么还在外面套上一件厨师服。那件制服尺寸有点大,她的手几乎都藏在袖子下。
  「你是从哪里弄来这件制服的?」
  「我昨天晚上在仓库里找到的。清洗乾净后就拿去烘乾机烘乾了。怎么?很奇怪吗?我觉得还满合适的说。」
  「尺寸有点大吧?」
  「厨师服的袖子好长,衣服也都好大件喔。」
  「这是由于厨师必须站在瓦斯炉前做料理的缘故。袖子做得比较长,好像也是为了防止被不小心喷溅起来的热油烫伤。虽然我很少看到厨师会用袖子来避免烫伤。」
  「喔~听你这么说似乎也有道理……啊,我知道了。搞不好并不是现代的瓦斯炉或电炉,而是从前使用炭火做料理留下来的习惯。这么一来,有可能是为了防高温而不是防喷溅起来的热油。」
  的确有道理。长时间站在制作烧烤类食物的作业区,偶尔会不小心造成低温烫伤。话说回来,我今天才知道人们在改用瓦斯或电力做料理之前,经历过一段使用炭火的时期。如今仔细一想,瓦斯与电力确实也是直到最近才普及的。
  「不过,袖子太长反而会妨碍工作,所以大家平常都会卷起袖子…话说回来,你为什么穿成这样?」
  「不为什么,我打算来帮忙。」
  她一边这么说一边卷起袖口,露出一截白皙的手臂与手腕。
  「帮忙?」我一时之间无法理解她到底在说什么。「帮忙什么?」
  「当然是帮忙你工作啊。」她偏著头说。「我想请你教我做料理。」
  「我才不要。」我边笑边摇头。「我从以前就偏爱单独作业。」
  「单独作业?那贵崎先生怎么说?」
  「他负责的是服务生的范畴。他不会踏入我的工作领域,我也不会走进他的工作空间。更何况,夫人也不会允许你这么做吧。」
  「才没有这回事。」千和将头发绑在后面。「外婆说『如果只是洗洗碗盘的话还可以』。」
  「也就是说,夫人同意了?」
  「是的,她还说要请你多多关照我。」
  因此,我只好认命了。毕竟站在我的立场,可没道理不近人情地拒绝雇主的要求。
  「我明白了。但是我这里也没有什么需要你帮忙的事情。」
  「真是这样的话也不用勉强。而且,光是站在旁边看你做料理也很有意思,只要你边做边讲解给我听就行了。」
  出于无奈之下,我只好动脑想想,却完全想不到可以派什么工作给她。于是,我重新打起精神来,决定先制作高汤。准备好食材,将已过热水的鸡放入汤锅中,置于流理台。
  「水要加到快淹过鸡的高度。我会趁熬煮高汤的空档准备调味蔬菜。」
  她露出一副感到作恶的表情探向锅中,喃喃地说「水到底是要加多少才够?虽然我常在食谱上看到『快淹过食材』的说法……」
  「等一下!」我赶紧制止千和的动作。「这是你有生以来第一次做料理吗?」
  千和一脸无辜地点头。
  我忍不住感到错愕。「你明明懂得这么多料理方面的知识?」
  她陷入短暂的沉默之后,不悦地嘟起嘴。
  「不行吗?」
  「也不是……」
  虽然令人难以置信,但我不禁回想起初次见到千和的情景。来到厨房的她望向装有高汤的深锅后,问我这是什么。仔细一想,她这个问题实在很神奇。然而,此刻我终于明白了,她完全不懂实际做料理是怎么一回事。更何况,她也没必要亲自动手做料理。就像森野说的——「她是不同世界的人」。
  「所谓的『快淹过食材』就是指水加到食材稍微露出水面的高度,也有人会说『稍微盖过食材』假如是说『加入大量的水』,那就要更多的水。」
  「所以水量并不固定喽。」
  「因为水量多寡会随著锅子的种类和口径大小而不同。」
  我转开瓦斯开始加热加完水的锅子。
  「今天几乎没有事情可以让你帮忙,因为客人点的汤品制作方法相当简单。如果是在平常的话,可能还会需要你帮忙削皮或做其他琐碎的杂事。」
  「今天的客人点了哪一道汤品?」
  「『啤酒汤』。」
  啤酒汤……千和喃喃地说,并沉思起来。想必就连博学多闻的她也不知道这道料理的存在吧。一想到这里,我顿时微微得意了起来。百合小姐一定也是为了测试我,才会点这么稀奇的汤品。
  「很陌生吧。不过,我知道这道汤品的制作方法喔。前辈曾经教过我。食材也已经全部备齐了。食材有正在炉子上熬煮的高汤,另外还有洋葱、奶油,以及贵畸先生帮我留下来的隔夜面包。最后只需要加入鲜奶油,以及身为主角的啤酒就可以了。」
  我从冰箱拿出食材后,摆在工作台上。
  「酒精在煮的过程中会挥发掉,所以你也可以喝汤。」我如此说明。「我的前辈曾经说过啤酒品牌是关键,最好使用可伦堡的比尔森啤酒。虽然我也不明白为什么不能用别种啤酒,但不管怎么说,这一点非常重要就是了。」
  她双手环胸,沉思一会儿后喃喃地说:「也就是说,这个是亚尔萨斯风的食谱喽。你说的前辈曾经在亚尔萨斯地区的餐厅当学徒吗?」
  亚尔萨斯地区位于法国东北部,与德国、瑞士毗邻。有名的料理是酸菜(Sauerkraut)与白酒炖肉锅(Baeckeoffe),有带星的餐厅也不少。她说得没有错,教我这道料理的前辈似乎曾经在那里生活过几年的样子。
  「应该是吧。不过……你是怎么知道的?」
  「可伦堡是亚尔萨斯地区的啤酒。人们不是常说,想做出好吃的当地料理就要使用当地的食材制作吗?」
  「的确有这种说法,你真聪明耶。」我不禁感叹地说。「你好厉害,说得好像所有与料理有关的事情都知道似的。」
  我明明是由衷地感到钦佩,千和却明显露出一副不高兴的神情。
  「请别这么说好吗!我既不聪明,也不是什么都知道。」
  「我并不是在讽刺你喔。我是真心这么认为。」我像是在替自己辩解地说。「好吧,我明白了。既然你不喜欢的话,我不会再这么说了。」
  「那就请你要说到做到。」
  我将约一颗洋葱分量的洋葱丝放入大口径的汤锅中,加入有盐奶油慢炒。翻炒一会儿,盖上料理纸闷蒸,让洋葱的甜味完全释放出来。接著,再倒入约一公升的鸡高汤与小瓶啤酒。
  啤酒特有的微苦香气在厨房中扩散开来。
  然后,再加入乾燥的法式长棍面包碎丁,煮十分钟到入味后,将锅中食材倒入食物处理机。充分搅拌后倒回锅里,加入鲜奶油再煮一会儿后,我试了一下味道。
  因为碎面包丁的关系,汤的口感变得相当浓稠滑顺,同时也带出一股面包的芳香。那股芳香与鸡高汤浓郁的味道完坌混合后,在舌尖上扩散开来。而残留在口中的微苦余味,则替舌头带来一丝丝的清新气息。味道虽然朴实,却能够温暖心灵。
  千和也试喝一口,发表了「原来汤的起源就是这种味道啊。虽然有点苦,但并不难喝」的感想。
  「汤的起源?」
  她点头。「把面包放入锅中烹煮,就是汤的起源。汤其实就是指,用牛奶、酒或水所『浸泡过的面包』。啤酒的诞生也与面包有关联。啤酒最早的纪录出现在西元前三千年前,美索不达米亚的苏美人写在黏土上的文献。根据当时的内容描述,啤酒是将全麦面包捣碎后,放入水里进行发酵而来。」
  「也就是说,汤是啤酒的起源啊。」
  「没错。不管怎么说,啤酒和汤在过去被称为『喝的面包』。这两者皆是人们生活中不可或缺的『食物』。」
  「的确,现代人也不是说『喝汤』而是说『吃汤』(喝汤在日文多用「食ベる」(吃)的动词)。」
  「是啊。有些修道院直到现在还会酿造啤酒,也是认为啤酒乃液体面包,而面包在基督教中又代表肉,所以……」
  她说到这里,突然沉默下来。
  「怎么了?」
  「……听我说这种事情很无聊吧。虽然不希望让你有所误会,但除了你以外,我从来不曾跟别人说过这方面的事情。」
  「放心。」我摇摇头,并说「一点也不会无聊」。
  她露出一抹复杂的神情,喃喃地说「那就好」。
  总觉得听千和说起这些典故,似乎有一种「不足之处」得以填补的感觉。最重要的是,当她说起隐藏在料理背后的故事典籍时,语气听起来是那么地愉悦。仅仅只是看到她这样子,就让人觉得很幸福。
  「时间也差不多了,赶紧来进行最后的装盘吧。」
  最后洒上焙炒过的生火腿与烤芜菁。贵崎一如往常地来到厨房,擦拭盘缘后,便将料理端走了。
  「话说回来,你平常的晚餐都怎么解决?」
  厨房变安静后,她突然这么问。
  「我有吃早餐,来这里之前也会再吃一顿,接下来就只喝水而已。有时候会在工作结束后吃一点轻食。毕竟吃太饱的话,会导致味觉变得迟钝。再加上,以前在餐厅工作的时候,我只会吃早餐还有五点时提供的员工餐,后来就渐渐养成习惯了。」
  「什么嘛!叫别人要正常吃三餐,结果自己却随便来。你不觉得这样子很过分吗?」
  听到她反驳,我顿时语塞。她的确没有说错。
  「你说得也对,好吧。我会正常吃三餐的。」
  「很好。既然如此,我们就一起吃吧。没问题吧!」
  千和露出一副彷佛自己想出什么绝妙好主意的态度说道。
  我做了一道烫鲜蔬。淋上橄榄油、洒上帕玛森起司粉与黑胡椒就完成的轻食料理。这只是以前员工餐经常做的简单料理——就只是把胡萝卜、马铃薯、高丽菜、栉瓜和樱桃萝卜放进锅中闷蒸而已。
  我在工作台的一角铺上白色餐桌巾。只用切片的面包、汤与烫蔬菜,凑合起来也是颇丰盛的一餐。另外,冰箱里有森野特地为我准备的苹果汁,我也一并拿了出来。
  然而,千和却指著那瓶苹果汁说:「把这个拿走」。
  「咦?你不是喜欢苹果吗?」我不禁感到纳闷。
  「我只喜欢苹果的味道而已。」
  「不可以这么挑食喔。」
  话才刚说出口,千和立刻露出一副不耐烦的表情回道。
  「我才不是挑食。我不能吃苹果。外婆也郑重地叮咛过,我会对苹果过敏,所以绝对吃不得。」
  原来如此,我明白地点头。把苹果汁冰回冰箱里,暗自心想食物过敏可是攸关人命的大事,绝对不能掉以轻心。毕竟如今与从前不同,顾客群变得相当广泛,因此厨房有不少必须多加注意的食材。
  「为什么你的盘子里没有放胡萝卜?」
  被人戳到痛处,我赶紧掩饰自己的狼狈。
  「……我不太喜欢胡萝卜的味道。」
  「真受不了你耶。刚才还敢教训别人不可以挑食。不过,你平常不是都会加在料理中吗?」
  「因为我知道味道会很好,所以才会加在料理中。况且,我也已经不是小孩子了,勉强一下还是敢吃的,只不过没办法像兔子一样这么爱吃胡萝卜。」
  「即使有讨厌的食物也能够当厨师吗?」
  「这问题真是难倒我了。」我稍微思考了一下。「有星的主厨中有不少人的酒量极差,当然也有很多挑食的人。食物美味与否的定义会超越个人口味上的喜好,所以没有太大的关联性……虽然有点像是在狡辩,但至少我自己是这么认为。」
  千和「嗯」了一声并点头。
  我们俩就这样面对面用餐,顿时令我产生彷佛自己已经认识她许久的感觉。真是不可思议的错觉。这股错觉令我觉得心情飘飘然的。明明只是坐下来一起用餐,便觉得似乎在我们之间形成了某种无形的羁绊。
  「你今天的工作到这里就结束了啊。」
  千和说。
  「你一定觉得这份工作很轻松吧。」
  「不,恰好相反。花这么大的工夫就为了制作两碗汤。如果是在餐厅的话,还得做更多道料理,想到就觉得很辛苦。」
  「是啊。话虽这么说,但是我在厨房打杂的经历比一般人短,进厨房没多久就准我拿菜刀,又在几个月后被升到顾炉子。」
  「这种情形很少见吗?」
  「很少见。」我说。「虽然现在不太一样,但光是为了让主厨记住自己的名字,至少就需要一年的时间。而且也有不少主厨会动手教训学徒,严厉得很。不过,我被揍的机会不多。我很幸运,上面的人从头到尾教会我一整套制作酱汁的程序,还让我负责摆盘。」
  话说到这里,我不禁叹了一口气。
  「起初真的好快乐。但是,日子一久就不再那么愉快了。每天永无止尽地重复相同的作业,是一种相当大的精神折磨。一直以来很照顾我的主厨就是在那个时候过世的。所以,我才会辞掉餐厅的工作」
  「因为你越来越不快乐吗?」
  我模棱两可地点头。
  「大概吧。不过,我当时觉得自己似乎没办法当一辈子的厨师。该怎么说呢,我感觉到自己正在做的事情根本毫无价值。虽然料理是人类生存的必需品,但也不代表能够为人们带来救赎。」
  她轻咬著指甲陷入沉思好一会儿。「真是这样子吗?」
  我一口喝光杯中的水,含在嘴里才察觉到自己口渴得不得了。也许是因为与千和面对面坐下来共进晚餐下意识感到紧张的关系吧。
  「虽然我又回到了厨房,不过,或许还是辞掉这份工作比较好。」
  「为什么?」
  「我的料理没有吸引力。夫人说『有不足之处』,其实我自己心里也很明白这一点。尽管我做的料理外观漂亮,味道也不错,但也就仅止于此。有才华的厨师制作出来的料理,蕴藏著比味道更深层的事物。夫人的话不可思议地撼动了我的心。」
  其实我也清楚自己说明得不够完整。然而,制作料理就像是作画以及演奏音乐,只要付出一定程度的努力就能够达到某种境界,但唯有受到上帝眷顾的人才能够更上一层楼。
  「任何事情一旦扯上才华就会失焦。」她这么说。「不过,假如真的有不足之处,想办法用别的东西填补不就行了吗?我认为这才是外婆说这句话的用意。」
  恩特回到厨房,要我过去一趟。他说「客人在玄关等你」。让我去跟客人打个招呼。
  「你可以先离开了。」
  我一说完,千和立刻笑容可掬地一笑。
  「明天见。」
  「今天辛苦了。」
  我忍不住偷偷观察恩特的脸色。他露出一副神色自若的表情。但我不认为千和在厨房现身,与他毫无关系。算了,我放弃继续深究,反正自己本来就不擅长思考。
  我一来到玄关,就看到百合小姐--恩特的前妻站在门前。
  我低头一鞠躬。
  「汤很美味。」她说。「这就是——你的『啤酒汤』啊。」
  「这道汤品是前辈数我的,所以实在称不上是我的料理。」
  「但确实是你制作的吧。既然如此就不该说这种没自信的话,我很清楚你是名厨艺精湛的厨师。」她说到这里,轻轻一笑。「不过,还太嫩了。汤品虽然美味……却让人有点失望。」
  失望?恩特不疾不徐地点头。我心里感到很不舒服。
  恩特打开玄关大门。我们目送她离去,低头鞠躬直到她的身影消失在玄关前方。我依旧闷闷不乐的。
  恩特将餐具撤回厨房,接著,把餐具放入流理台中,没发任何一丝声响。
  「真是了不起。」
  我忍不住佩服。
  「什么?」
  「我是说声音。在餐厅工作的人不是常说,碰触餐盘切忌发出噪音吗?以前还在当学徒时,老是被耳提面命不能碰出声音来,听到我的耳朵都要长茧了。」
  「的确,如果只是单纯提高警觉,还是有敲破餐盘的可能性。不过,如果是在完全没有发出任何碰撞声的情形下,绝对不可能敲破餐盘。道理就是这么简单。」
  「您果然是专家,哪像我实在称不上是专家。」
  恩特的表情微微一缓,笑了笑。不是他平常那副自律自持的表情。
  「不好意思,我似乎不小心说得太严厉了。」
  「您不需要道歉。其实在您心里也认为我有些问题吧。还是说我的食谱有哪里搞错了。」
  如果是夫人的话,只要品尝一下就能够知道制作过程有什么瑕疵吧。恩特听完,既不肯定也不否定。
  「这个世界上没有完美无缺的人。」恩特说。「我刚开始当学徒的时候,也是常常被警告擦拭玻璃杯与拿取餐盘的方式不对。当时我总想不明白,为什么自己老是挨骂,甚至还觉得计较这种枝微末节一点用处也没有。」
  一盖上洗碗机后,一股潮湿的空气瞬间充斥整个厨房。
  「直到如今回想起来,我才终于明白为什么要计较枝微末节。因为服务与料理都是不会留下任何痕迹的事物,光是如此就有必要做到尽善尽美。」
  我叹了一口气道:「您愿意告诉我,我到底欠缺什么吗?」
  「以我的立场,并没有资格给予你任何的指导。」
  恩特这么说完后,微微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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