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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与大小姐的初次见面,要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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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海边一带毫无人迹。防波堤上停伫著几只白色的鸟。虽然不清楚确切的方向,但能听见海鸥的鸣叫声。这是一幅会令人忍不住心生悲凄之情的景致。
  道路沿岸是一片松树林,我也已经习惯将车停在那片松树的前方。今天也如同往常般停妥车子后,徒步走到宅邸处。海风轻轻在松树林之间穿梭,扬起阵阵风沙。而我则是背对著风,走过这一段路程。待风停之际,一睁开眼大海即跃入眼帘。
  当我凝望大海时,偶尔会感受到一股小小的情感波浪打向我的心头。每每如此,我就会假装自己没有察觉到这一点,并稍微加快脚步。一旦集中精神走路,就能够消除骚动不已的心情,再度回归原本的平静。
  夹在山与海之间的街道,过去曾为沿海的避暑胜地而繁荣一时。然而,时至今日却变得冷清至极。就连有著三角屋顶的车站建筑,其前方那条小小商店街也跟著没落。近郊虽有一间老旧饭店,但除此之外没有其他大型建筑物。住宅区直到数十年前仍有许多政治家与企业家的别墅栉比鳞次,如今则是处处空屋,满目苍凉。
  爬上两旁有著连绵不断的宅邸水泥外墙的和缓斜坡后,便能看到宅邸。
  我一钻进后门,即隐约瞥见正在整理庭院花草的夫人身影。她的年龄似乎约在八十岁上下。看到她就会让我产生一股真实感,这个国家真正富有的人都是上了年纪的老人,还有自己确实做著这份差事。由贵崎负责打理的庭院植木,可以说是气派非凡。而她饲养的狗——名为巴吉度猎犬的品种——正趴睡在一旁。
  来这里工作已经三个月了,但自己还不曾与夫人面对面交谈。
  这份工作是莉莉介绍的。那一天,我们相约在餐厅用餐。总觉得与她四目相交很尴尬,因此我的视线只好不断在店内来回巡梭。木质地板与挑高天花板、餐厅深处有半包厢式座位与酒柜,以及充满情调的昏暗灯光。看起来就是相当受女性欢迎的装潢风格。
  我将点来的洋姜浓汤送入口中。
  口感滑顺的浓汤,表面浮著带有炽烤过的扇贝与黑松露香气的奶油,并洒下碾碎的榛果与烤得酥脆可口的面包粉添加风味。
  洋姜是一种具有百合根般的口感,带有些许牛蒡土味的蔬菜。如此风味恰好大大地衬托出黑松露独特的香气。黑松露散发出一股令人不禁回想起,它过去曾埋在土里某处的醉人味道。扇贝则是完全不妨碍其香气,以沉稳的味道默默支撑起汤的底味。
  但是,还是不对。不是这个。
  在我眼前的这道汤品,并不是当时的那道汤品。然而,令人感到焦虑的是,我只知道并不是这个。仅此而已。
  我回想起那一日的种种。
  外头是个大晴天,和煦的阳光洒落在座位上。虽是处于室内,四周却有如在阳台上般明亮。透过窗户还能望见大海。装著水的玻璃杯反射著阳光。穿著有领蓝色衬衫搭配短裤的我,用银色的汤匙舀起一匙汤,送往嘴里。
  汤入口的瞬间,我的表情也不禁变得柔和。
  此时此刻是一段令人心满意足的完美时光。坐在对面椅子上的女性,是我的母亲。由于背光的关系,母亲的脸庞罩上一层阴影,无法看清。令我印象深刻的是那优雅地伸向酒杯的修长手指。
  我只记得这一点,其他无论是时间与地点等都一概不知。记忆静静地沉淀在我内心深处,即使拚命回想,却连轮廓也早已变得模糊不清。想不起来母亲做的汤是何种味道。
  「喂~」被她这么一喊,我才猛然回过神来。「你有在听我说话吗?」
  「当然有。」我答道。声音听起来彷佛不是出自于我的嘴巴。「我只是有点走神而已。」
  她叹了一口气,像是在说又来了。隔壁坐了一群女客人,一会儿抱怨同事的工作态度,一会儿又讲起同事的坏话。从厨房传来洗碗盘餐具的声响,同时也传来刀叉碰撞餐盘的铿锵声。这些声响此起彼落,周遭变得闹哄哄一片。
  餐桌上的灯光映照在她身上。我再度喝了一口汤,暗自惊喜于素材巧妙搭配。使用在这道料理中的食材,在味道上拥有共通调性——那就是轻微的苦味。洋姜的土味、微焦榛果的苦味、烤过的扇贝也带有微苦。当食材之间拥有共通的味道时,就会彷佛泛音般余音绕粱,备感美味。
  「洋姜还真是不常见呢。」
  「是啊。不过,这个季节偶尔会在市面上看到喔。洋姜似乎因为有益健康而引起不少人的注意。」
  「是喔~」她不太感兴趣地说。「你不是讨厌那种有健康功效之类的话题吗?」
  「才没有这回事。」
  「不,明明就有。」
  「是吗?」我答道。「经你这么一说,好像有这么一回事。我总觉得为了健康吃某种食物的心态,有点奇怪。虽然我们这些人类为了生存,确实需要摄取食物就是了。」
  她露出一脸纳闷的表情,并用叉子叉向切成丁的各式蔬菜——有烫熟的,也有生的——以及淋上热起司酱的料理……
  享用完前菜之后,主菜被端上餐桌。以这种坪数大的餐厅而言,味道并不算太差。尽管不至于在我心至于在我心目中的美味历史里留名,却也能够令人满足。
  我们不著边际地闲话家常。一想到也许这顿饭是最后一次与她一起用餐,果然还是会令人感到不胜唏嘘。
  「从你辞掉之前的工作到现在已经几年了?」
  「两个月了……吧。」
  其实也不算辞职,主要有卯兔的财宝,就算不工作也可以生活,于是就一直摆烂,直到现在。
  新工作也没什么不好的。但是,无法像之前的工作一样获得满足感。习惯之后一睁开眼就感到心情阴郁的日子也逐渐增加。而我自己也一直搞不清楚意志如此消沉的理由,只能任由忧郁在胸口持续累积。
  「你满意现在的自己吗?」
  她突然这么问。这句话是什么意思?我稍微思考了一下才回答。
  「马马虎虎吧。」我撒了一个小谎,只为了维护我那微不足道的自尊心。「虽然算不上是最棒的工作……话说回来,你最近如何?」
  「我的事情一点都不重要。」她如此说。「我有点担心你。」
  「担心我?」
  我试著挤出一丝苦笑,却没自信能装得很自然。
  「你摊开双手。」她这么对我说。
  当我将双手摆在桌巾上后,她立刻以一副品头论足的视线打量起我的双手。
  「应该还可以吧。」
  「还可以什么?」
  「我是说还可以做料理吗?」
  「这是当然。」
  我有自信能够煮出美味的料理。我的厨艺并没有退化,透过身体熟练的技能早已被烙印在潜意识中。我相信一旦自己站在厨房,就能够立刻找回那份感觉。
  「你有自信能够煮出美味的料理吗?」
  「废话,这是理所当然的啊。」我如此回答后,清咳了一声。「至少,我随时随地都能够煮出会令你竖起大拇指的美味料理。」
  虽然我是抱持著开玩笑的心态这么说,但她并没有露出笑容,反而以一副认真至极的表情说。
  「我觉得工作才是你真正的归属。因为,现在的你脸上挂著一副犹如行尸走肉的神情。」
  「犹如行尸走肉的神情?」
  她认真地点点头。
  「然后呀~我正好从认识的人那里听到一个好消息。」
  「好消息?」
  「我希望你能去做某个工作。」
  于是,我就这样开始在这座宅邸中工作。在这个如果改成餐厅的话,似乎会相当有情调的古老洋馆里。现在回想起来,我能在这里工作实在很不可思议。该怎么说呢?----------------------------------------让人有一种彷佛来到某个遥远地方的感觉,简直就像是不小心误闯入有著完全不同文化的国度。
  我边想边心不在焉地眺望宅邸。
  「早安。你怎么了吗?」
  恩特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了我身旁。
  「没什么。」我一边掩饰内心的难为情一边说。「我只是在想这栋建筑物还真是古老。」
  「是的。的确如此。这里原本为神圣布达米亚帝国人所拥有,由于长久以来都无人居住,所以后来被夫人买了下来。刚买下这里的时候相当残破不堪。毕竟房子这种东西,一旦无人管理就会迅速老旧颓圮。」
  恩特一边点头一边告诉我这段历史。
  「另外,由于今日会有一位客人来访,所以请你准备两人份的晚餐。今晚的客人是夫人相识已久的老朋友。」
  我暗自心想,还真是稀奇。至少从我来这里工作以来,还是第一次碰到访客。
  「需要准备汤品以外的餐点吗?」
  「只要准备汤品就够了。不过,客人有特别的要求。」
  「特别的要求?」
  「请你准备古早味的法式家常浓汤,另外附上面包丁。请尽可能地遵循古法制作。」
  「法式家常浓汤吗?」
  「是的,你会做这道汤品吧。」
  「当然,要我做当然可以。」
  恩特轻轻低头一鞠躬后,便立刻离开这里。
  我目送那道离去的背影数秒钟,接著将手搭在连接厨房的后门门把上。
  这座宅邸的厨房,呈现出一幅宛如古老梦境才会出现的景致。
  料理道具净是些年代相当久远之物,完全没有任何新添购的用品。
  中央是有厨房心脏之称的瓦斯炉(下方附有瓦斯烤箱),贴著右侧壁面摆放的是同时具备冰箱与工作台功能的工作台冰箱。被放置于深处的厨房推车上,则是堆叠著各式各样的铜锅。从熬煮汤品用的桶型深汤锅到平底锅、方便煮酱汁的小型酱汁锅等,一应俱全。
  从窗户洒落进来的阳光被锅具反射成焦褐色的光芒,四周的环境也变得朦胧。
  厨房里还排列了其他各式各样的道具与器具。有大到足以让人走进去的大型业务用冰箱与方便装盘的工作台。工作台上方垂挂著食物保温灯。食物保温灯是为了避免料理在装盘期间凉掉,而用来保温的橙色照明灯具。
  装盘工作台下方是暖盘保温机。正如同名字所示,这是保温餐盘用的收纳库,用来收纳平常使用的餐具。左手边是流理台,旁边则是由专门清洗撤掉的餐盘的洗碗机坐镇。每一样都是在普通家庭中难以见到的物品,一件件业务用的料理器具都像是一个个有著扑克脸的工匠。
  宅邸的设备只要稍微用点心,就能立刻摇身一变成为足以招待十八名顾客的餐厅。而这些器具正默默地等待工作上门来。
  一踏进厨房后,某个异物般的存在立刻映入眼帘。装盘用的工作台上放著一个皮包。因为眼前的东西实在太格格不入,导致我花了一些时间才意会到那是女用皮包。
  皮包?
  虽然相当在意,但我仍然按耐著性子拨了一通电话给经常往来的合作业者。总之,得先安排所需的材料才行。下完单后,微微叹了一口气。
  当下决定将皮包送到贵崎那里。无奈之下拿起皮包,才发现比我预料的沉重。
  宅邸一如往常地静谧。被仔细地上过油的铺木地板,随著我每一步的脚步发出哀凄的声响。总觉得自己就是扰乱这片宁静的罪魁祸首,心里不禁泛起些许罪恶感。
  我敲了敲贵崎办公室的门,但他似乎不在房间里面,也许还在庭院那边吧。稍微思索了一会儿,我决定待在房间里等他。
  这里虽然是办公室,但也只有在深处摆放一张办公桌,并于前方放置用来讨论事情的沙发与矮桌而已,整体陈设相当简朴。文件被细心地堆叠在角落,整理得相当整齐。隐约,可以从这一点看出恩特的个性。
  我将那个皮包放在沙发上。
  恩特一直迟迟未归。当我猜测起他是否发生什么事情的时候,门再度被打开来。
  我一望过去,便发现踏入房内的并不是恩特本人,而是一名陌生的女子。她穿著牛仔裤配上简洁的黑色长版上衣,耳朵则是戴著随身听专用的耳机。虽然长长的睫毛给人一股成熟的印象,但应该是就读学院的年纪。令人印象深刻的是那双眼睛。瞳孔的颜色漆黑又冰冷,一只眼睛的瞳孔微微靠向内侧。身高不高,但相当纤细修长,不禁让我有一种彷佛正面对著锐利菜刀的危机感。
  她踏进房里后,环视四周。
  然后,她的视线停伫在沙发上的皮包,一时之间一脸不解地偏著头。一头长长的黑发随之摇曳。
  接下来,以隐约带著些许不悦的动作拿起皮包。
  「这是你的吗?」
  我如此询问,然而却没有得到任何回应。她甚至没有瞥向我一眼。
  从走廊传来某种东西刮过物体表面的声音,靠近后停了下来。那是狗的指甲碰到地板的声音。我朝半掩的门望去,见到夫人所饲养的狗正看向这边。
  那只狗像是在催促人一般,奋力地抬起下颚。
  「请你等一下。」
  即使出声喊她,我们之间的距离仍然越来越远,最后她就这样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房间。跟在她身后的狗转过头来,以眼神对我示意,彷佛是在告诉我「你别放在心上喔」。
  关门的声音在房间响起。我不禁心想,看来对方相当讨厌我。我做了什么事情惹她不高兴了吗?话说回来,我从来没有被初次见面的女性刻意无视的经验。更别说还被狗以眼神安慰,令人感到更加凄凉。
  不久之后,恩特终于回到办公室来。
  「有什么事吗?」
  「我在厨房发现一个陌生的皮包,就先拿过来这里了……不过,那个皮包的主人已经来领走了。」
  他的眼神瞬间一黯,接著耸了耸肩。
  「那个女孩子是谁?」
  我才刚问出口,恩特的眉间立刻浮起一道悲伤的皱纹。
  「夫人的孙女。」恩特相当乾脆地回答。「她预计会在这里住上,一段日子。」
  「她似乎很讨厌我。」
  我是带著半开玩笑的心态这么说,然而他却没有回以微笑,反而露出一副相当凝重的神情。看到他这副模样,我的心情变得更加沮丧了。
  「不需要准备她的汤吗?」
  「没有这个必要,你只要准备客人与夫人的餐点即可。」
  恩特以一副相当笃定的语气说。我则是暗自心想,这样反正也落得轻松。
  「有缺红酒或是利口酒之类的物品吗?」
  「目前还很够用。」
  酒类都是用恩特拿给我的。宅邸内的酒精性饮料全部都是由身为管家的恩特负责管理。
  「您之前帮我准备的酒,以料理酒而言实在太过昂贵了,害我著实吓了一大跳。」
  「你不需要顾虑价钱的问题。有好酒入菜的料理,风味与香气会截然不同。完全没必要在意食的费用,免得留下『早知道当初就多喝些香槟了』的遗憾。」
  我听不懂他这句话的意思。也许是看到我露出一副茫然的表情,只见恩特轻轻点头道。
  「这是约翰·梅纳德·凯因斯咽下最后一口气前说过的话。他特别钟爱香槟。不晓得主张『从长期来看,众人皆已死』的经济学者,在面临死亡关卡时会是何种心情呢?」
  恩特清咳了一声。
  「既然你的职业是做料理,最好还是多吸收一点知识比较好。虽然听起来像是我这个老头子在说教,但有时候乍看之下毫无关联的事物,背地里其实息息相关。」
  他这么说完后,温柔地微微一笑。我就这样带著满脑子的问号,离开办公室。
  当我回到厨房擦拭起工作台时,平日往来的业者——莱恩从后门出现。一直以来都是由他的店负责运送食材来这里。由于他只经手优质的食材,因此在附近一带颇受好评。
  「早安。」莱恩身穿蓝色直条纹的领扣衬衫搭配牛仔裤。这样的他总是彷佛远红外线电暖炉般气色好得不得了,全身上下散发著充沛的活力。「咦?发生什么事情了吗?你今天似乎没什么精神呢。」
  从初次见面的那一天起,莱恩便对我莫名地热络。也许是我们年纪相仿的缘故,或者是他对任何人都是这副调调。
  我从放下纸箱的他手上接过送货单,确认订单与收到的食材是否一致——进行起例行性的验货作业。
  「请你多下些订单吧。之前在这里工作的人,都经常把剩下的食材带回家喔。像是虾子、螃蟹,还有和牛之类的。」
  「这么做是私吞公物吧。」
  「这么说也太难听了吧。你就不能想成是剩余材料的回收再利用吗?比起让食材在冰箱里腐坏,这种做法的罪孽小上许多。而且,这种程度的小事情是不会遭到处罚的。对了,我老爸说韭葱好像有点细,你觉得如何?」
  「这种程度没关系。没问题的。」
  只见他一脸「我们都是在这附近一带长大的,这附近从以前就住了很多外国人」,并说「今天的采购量似乎稍微多了一点点?」
  「没有错,你还真是清楚耶。」
  「毕竟我可是做这门生意的,知道这点小事也是理所当然。这里以前似乎曾举办过宴会,那时候的送货量可不像是今天这样喔。老实说,我一直很想要送一次那种程度的货。」
  「我敬谢不敏,毕竟,举办宴会可是很累人的。」
  「你今天要煮什么料理?」
  「法式家常浓汤。」
  「那是什么?」
  也许是听到陌生的外来语,他的头上浮现出问号。
  「用马铃薯与韭葱煮成的汤品,是一道相当经典的料理。虽然平常不会做这么传统的料理,但今天情况特殊,是客人特别指定的。」
  「传统的料理啊。」莱恩说完耸了耸肩。「看来你似乎也相当努力呢。只不过,不知道你能够撑多久。之前的厨师每天都是煮培根马铃薯浓汤喔。他老是煮一模一样的汤,而且还不怎么好喝。听说他以前是个厨艺相当精湛的厨师,想不到最后却变成这副模样。」
  「不过,我隐约能够体会他的心情。」
  总觉得我似乎能够理解,上一任厨师每天都端出同一道料理的心情。因为无论他再怎么费尽心思,也不会得到任何回馈。换句话说,不管他煮出何种汤品,都不会有人抱怨。话说回来,被称为夫人的宅邸主人,每天都喝汤不会觉得厌倦吗?
  「但是,这里的薪水很好吧?」莱恩半戏谵地说。「还真是令人眼红呀。」
  正如同他所说。我从来没有见过一位雇主开出如此高价的酬劳。
  最重要的是,工作内容相当轻松。我可以悠哉地走进厨房,只要在八点整端出料理就行了。收拾不到一个小时,便能在九点前离开。一般来说,厨房的工作环境是相当严苛——必须从早站到深夜的超长劳动时间,以及算不上充裕的休息时间。由于正常的情形是如此,所以做这么轻松的工作还能够获得不少报酬,让我有一种干坏事的罪恶感。
  「有缺什么食材吗?」
  「今天还够用,但我明天打算追加牛奶。还有,我记得盐似乎也剩不多了。」
  「瞭解,我会送跟之前一样的货来。牛奶会在上午送到,那就帮你直接冰进冰箱里喔。先告退了,接下来也要麻烦你多多关照喔。」
  莱恩笑了笑,重新戴好帽子。
  「对了,我听说大小姐来了。」
  「大小姐?」
  「就是夫人的孙女。」
  「啊啊,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
  「你们见过面了吗?」
  「偶然碰到的。只不过,她似乎完全不把我放在眼里。」
  莱恩定定地盯著我的脸瞧。接下来,像是明白了什么似地说「原来如此」。当他踩著轻盈的步伐从后门离开前,在门边对我说。
  「你不需要放在心上。」
  「我知道。」
  莱恩摇摇头,彷佛是在表示我并没有搞清楚。「那个孩子与我们是不同世界的人。」
  「不同世界的人?」
  「没错。不过,她长得很可爱吧。先这样,再见喽。」
  于是,他以彷佛兔子冲进巢穴里的气势,一屁股坐进车里。
  我透过窗户目送著渐驶渐远的轻型货车。即使货车从视野中消失,我仍旧眺望著窗外许久。美丽但令人感到索然无味的景色摊开在我的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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