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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雨了。
稀疏的雨点击打在教室的窗户上。
似乎又是一个烦闷的周一。
程燕海坐在离窗户隔着一排的位置,看不清雨点打在窗户上的状况。不过他可以确信坐在床边的那个同学一定看得到窗户上流下的雨水,因为他正盯着窗户一动不动,正在发呆。教室里的气氛有些懒散,毕竟这是上午第三节课,既不是下课就吃饭的第四节,也不是还保留着精力的第二节。
这节课是通识课,上课的老师仍然没来。通用知识课上讲的东西又多又杂,不过学生们早就打听到了这门课程不纳入硬性考核的消息。于是,有的人将这门课不置可否,有的人则当做杂谈会兴致勃勃地期待着。只不过,讲的内容也相当随机,是否合同学们的口味完全凭运气。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年轻的男老师走到了教室门口。
“同学们好。”
刚刚低着头或发呆的同学纷纷抬起头来。“是周老师!”有的人低声向其他人“汇报”着,程燕海也抬起了头。同学们纷纷打起了精神。
“老师好!”
老师将存储器接到大显示屏上,“又该我来上通识课了。三天不见啊,那么今天这节课要从什么开始呢?”
讲台下很快热闹起来,学生们就像见到来自异世界一般的人一样,提着各种各样的问题。程燕海有些见怪不怪了——因为前几节节课也是这样。对于这里的人而言,HMO递给他们的一切都是新鲜的。
“要不看看这里的新闻?”
周老师听到了这一句,说道:“我好像听到有人说本地的新闻来着,这两天大新闻就那一件。害,你们就想着听人指点江山,是吧?”
台下的学生微微发出笑声,有的人在捂嘴偷笑。“那既然这样,我就谈谈比较热的那个,”周老师仰起头,“就前几天的那个教会布道的事情,都知道吧?”
台下登时安静了。
“我上节课已经讲过了,星极教会只是一个没脸没皮地跟科学套近乎的组织,他们在研究的现象很多用他们自己的理论都解释不通,不需要多管他们。而且他们自己内部就分化成那种鬼样子,两派带着各种小势力内斗能有什么结果?就……很无聊。
“我一直讲的很清楚,任何一个这样的组织背后支撑它的必然是人才、知识或者是物质资源。而它要能存在,它一定要符合一定的发展规律才行,要是哪天违反了,它也就自行消亡了,懂了吧?”
有些同学微微点头,不过也有不少只是听着。“那好,接下来开始讲我们今天的内容。”
周老师点开了课件,“能源”两个大字显示在了屏幕上。“说来也巧,前天冲突里被扣押的人里正好有一个隙间者能源专家。”
下课了。
“程燕海,”明灵不知为何突然又来到了他的面前,“这节课下来,你有啥想法吗?”
“没有。”
“啊……还是这样吗?”
“非要说的话,我觉得那个回答的同学挺神奇的。感觉……他应该很了解相关知识的,但似乎还有什么话没说完……”
明灵没有直接回话,而是点了点头。
“我正好打算去跟他谈谈呢。”
“谈谈?这也是心理咨询部的工作内容吗?”程燕海歪着头问道。
“不能忽视这些细节!而且,万一就遇上了一个有意思的故事呢?”
“诶,有道理。话说,他叫什么名字来着?”
“这个我知道,应该是‘邢与飞’。”
二人来到了刚刚回答问题那位同学的桌前。
“你好,是邢与飞吗?”明灵问道。
“哦?你是心理咨询处的那位新人吧?请问你们有什么事吗?”
“没什么,就想……随便聊聊。”
“行啊。”
“你是从哪里来的?”
“榕树群岛那里来的,从长乐山出海,向东南行两百多海里就是了。不过我后来搬家到旧都上海,住了五年,还在长乐山村子住过四五个月……不过现在就在江南泰器山这里住下了。”
“到过很多地方啊。”程燕海不禁感叹道。
“是啊,不过都是以前的事了。到底还是尚水南这一块比较安定,能暂且休息休息。”
“感觉你有很多故事的样子。”明灵若有所思。
“哈,故事,确实挺多的。”
“那样的话,邢与飞……”
“不用叫我这个名字,直接叫阿飞就行了。”
“好的,那么……”
“你为啥对核聚变了解的这么细啊?”程燕海抢先发问。
“也没有特别细吧,只是些皮毛而已,有的东西只要你住在那里应该就知道了。”
“那你为什么会知道负责人具体的人名?”
“啊,被发现了啊,”阿飞一笑,随后是一声叹息,“邢凤,就是我爸啊。”
程燕海和明灵对视了一眼,有些惊讶。四周已经不剩几个同学了,阿飞开始了他的讲述。
“我爸在我还住在榕树群岛的时候就到上海工作了,可以说就是为了负责帮助HMO运营反应堆机组。我爸没打算让我也和他一样靠这门技术吃饭,就一直安排我和家人在榕树群岛生活。不过后来HMO资助我们到上海生活,为了让我和兄弟姐妹看看外面的世界,也是为了更好的生活条件,就到这里来了。
“我爸工作还是非常勤恳的,基本上每天白天就在发电站那里工作,用电高的时候还要加班,就算到家了也经常在捣鼓论文。本来在事故发生前,都已经有消息说要让他去粒子加速器工作组帮忙了。
“但是事情还是这样发生了。”
阿飞闭上了眼睛。
“他非要留在那里,想着要把机组抢救下来。结果差点直接被熔毁埋了,连最后一面都可能见不到……
明灵揪心地将双手交叉,和程燕海一样都目不转睛地看着阿飞。
“关键是这个事情还有很多细节,但是HMO都不让公布,我也把握不了整个事情的全貌,最后全都是看我爸留下的东西才了解个大概的,真的离谱你们知道吗……”
“我爸留下的最后的报告里显示,核反应堆腔室中的能量密度过大,超出了设备能承受的阈值。然而当日输入的燃料量高出的量,和腔室中能量增加的水平完全不成比例。事情也许并没有那么单纯,但是……哎……我爸再也没机会继续研究了……”
阿飞的声音不再沉稳,似乎要哭出来,却仍然努力压制着。“事故后六个月……我爸就躺在隔离病房里去世了。从事故发生到他走时,我和我妈一直只能透过厚厚的玻璃看他的情况。前两个月,他还能对我们打个手势,比个笑脸。但是越往后,他的状况越是恶化。最后两个星期……我妈一直不让我见到他……因为那时,他浑身裹满了绷带,插满了输液管和导液管。肝,肠乃至肺被他自己的身体碾碎,他几乎变成了一个空壳……在那之前甚至有来自星极教会的人私下来问他是否考虑来自他们的帮助,但是我爸非常坚决地拒绝了。在他失去意识前,他甚至还连语音输入带写地完成了两份报告,还有对我和家人们的信。至于信的内容……哎……”
阿飞叹了口气,将头低的如此之低,几乎要没入胸前外套敞开的口中,随后他摇了摇头。
程燕海有些难过,闭上了眼睛。明灵上前拍了拍阿飞的肩膀,“逝者已矣……”她突然下意识地从脑中抽出了这句古老的话。阿飞仍是低着头,沉默着。
“不过,如果是这样的话,是不是说明核聚变里仍然存在什么不确定的点?”
“什么不确定的点?”明灵先发问道。
“你刚刚有说输入的燃料产生的能量大于预计,对吧?”
明灵朝他使眼色,示意他停止讨论。
“最后有没有什么结果呢?”
明灵摇了摇头,但阿飞却开口了:“的确有些成果。反应堆之所以出现问题,是因为能量密度过大。按照过去的理论体系,不可能产生这样大的能量,至多能达到这个能量水平的三分之一。也就是说,在这个过程中有一种全新的能量来源在产生作用。这个也就是课上老师提到过的,星极教会和那些隙间者势力的一大优势。他们声称有利用这个能源的技术,同时声称这种能源‘几乎无法’为普通人类所用。
“但是只要是符合科学的东西,难道还能封锁吗?这一定只是他们拿来牟取利益和震慑他人的噱头而已。”
“总归能够为我们所用的。”明灵说道。
“是这个理没错,不过我爸一直在涉及这个的地方,强调‘全人类’三个字……麻烦。”
“对了,那么关于流之民算不算人类……”
明灵猛地瞪了程燕海一眼。
“算不算人类啊……”,阿飞茫然地看着前方,“我妈听了星极教会的话,现在已经……”
“抱歉!”程燕海脱口而出。
“没事,”阿飞笑了,“这些问题我自己已经考虑过不下几百次了,该想通的早就想通了,不明白的……也算是有一点放下了。总之还好,还好。”
明灵皱着眉,又微微摇着头。
“这么多人,一个一个地帮助,一定很难吧。”程燕海心中忽然产生了这样的想法。
“那就这样吗?”
“真的还好啦!”阿飞摊手笑了起来,露出两排牙齿,“光是看到妳这样细腻又听得懂人心的人,我就很高兴了!像你这样的人,别的地方可不多见啊。”
“就你嘴甜!”
说完这句话,明灵忽然轻轻地抬头,对着程燕海笑了一下。他有些不解其意:“什么啊……”来不及发问,阿飞就接上了话。
“我认真的。”
“如果下次要去旧都附近的废墟看看的话,明灵,还有……你叫程燕海对吧?有兴趣的话,可以找我,我最近估计会回去一趟。”
“好耶!”明灵和程燕海异口同声。
夜晚。
明灵躺上床,在睡觉之前,回忆起前几日在麦老师办公室的那段对话。
“那你觉得还有什么奇怪的地方吗?”
“还有什么奇怪的?要我说,就是他虽然这样运气不好,但还是相当乐观吧。”
“是什么盲目的乐观吗?就像十一二岁孩子那样的乐观?”
“我……我不知道。”
“时间会证明,也可能会改变这一点的,”麦老师狡黠一笑,眯起了眼,“我们会看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