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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茶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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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斯温走到自己的卧室里,随便挑了一件还算整洁的衣服穿在身上。
  虽然他自己说是卧室,但在旁人看来这里也就是一个空空如也的大房间罢了。四周墙上的漆面甚至已经开始剥落,散落在地板上。而一条木板钉成的床和没有门的衣柜就是全部的家具。
  等他换好衣服回到电梯门口,发现希里斯已经不见了踪影。电梯正在缓缓上升,看来她是先一步回上面去了。
  “真是麻烦。”
  斯温从兜里掏出刚才掉在地上的面包,擦了擦上面的灰尘后又塞进嘴里。
  希里斯方才提到的德莲安和妲利安是城中军团长的女儿,他们四人从小一起长大,称得上是关系相当好的青梅竹马了。
  希里斯和德莲安都比斯温大上两岁,满十六岁后希里斯选择了在王宫里帮助处理杂务,缓解母亲的压力。而德莲安则选择了是继承父亲的衣钵,进入军队中成为了一名士兵。
  从普通士兵爬到骑士长的位置,她不仅是这两年来晋升最快的一人,更是近五十年来维克希德城第一位女性机动骑士驾驶员。
  虽然这不能说与她父亲的名声毫无干系,但德莲安自身的努力也是大家有目共睹的。她在各项军队的测试中都名列前茅,且总是能够以最高效的方式完成下发的任务。
  真该说,不愧是斯蒂文·银手的女儿吗?
  这便是对德莲安最高也是最适用的评价。
  放眼维克希德城的历史,她也称得上是屈指可数的人才了。
  而与姐姐不同,比斯温还要小一岁的妹妹妲利安则是选择了成为研究员。她在机动骑士的研究方面似乎有着独特的见解与天赋,因此早在十五岁就被家里动用关系破例送进了研究所。截至目前为止,她已经拥有了一个自己专属的研究组,也算是小有成就。
  与她们想比,终日蜷缩在地下黑暗中的斯温——曾被誉为“天才”的王子殿下一来一去反倒是成了笑柄。
  但很显然,斯温并不是一个在意外人议论与眼光的人。
  那么明明转生到了一个梦中的世界,他为何要如此浪费人生呢?
  这当然是有原因的。
  在十六岁生日的那个夜晚,斯温见识到了何为真正的骗局。
  掌控转生的神明毫无疑问欺骗了他,是如此精美绝伦的骗局,以至于他十六年间都被蒙在鼓里。
  自此以来,他舍弃了理想与道义,躲到了只属于自己的黑暗中。
  那话又说回来,既然已经沦落至此,他今日又怎么会接受希里斯的请求,久违地爬出自己的老巢呢?
  在昏暗无光的地下,一开始还有许多人来探望斯温。但渐渐地,人们似乎认识到讨好与威胁对他都是无效的。久而久之,还来这里见他的除了送餐的侍者以外就只剩下希里斯三人以及他的父母——奥兰·辰星以及玛莉卡·辰星。
  但从半年前开始,斯温的父母也没有再出现过。不久后,希里斯为他带来了一些坏消息。从此,德莲安和希里斯也很少出现在这里。只有妲利安依旧如故,三天两头地跑到地下来找他。
  不过请不要误会,妲利安并不是出于何种爱慕或是痛惜的心情前来。
  至少起初如此...
  斯温在地下并没有太多消磨时间的手段,那些不知是刻意留下还是未来得及搬离的文件就成了他的一大消遣。
  起初,妲利安并没有对斯温的言论放在心上。但当她看见对方用一块木头雕琢出一个她从未见过的“机动骑士”后,便转变了想法。
  尽管将自己囚禁在黑暗中如此之久,但斯温的知识却好似无穷无尽。运用那些使用全能之眼从书中得到的知识,他提出了许多颠覆性的假设,推翻陈旧的设计想要创造出一种新的机动骑士。
  “既然如此,为什么不回到地上去?如果是你的话,一定能完成它的。”
  妲利安曾经这样问过他,却得到了不令人满意的回答。
  她仍旧不知道斯温为何失去了曾经的热情,成了如此一个消极待世者。
  可命运弄人,妲利安偏偏又是个不信邪的家伙。
  于是从那一天起,为了扭转斯温的态度,妲利安无所不用其极,几近到了“残酷”的地步。
  平日里,妲利安在人们面前表现得温文尔雅,大方体贴。
  而在这无人能够看见的地下,她向斯温展现出了她的另一面。
  无人能够想象,那些尖锐而刁钻的话是怎么从她的嘴里说出来的。
  刻薄而固执的妲利安,暴躁得像是一个火药桶。虽然身体并没有收到伤害,但斯温的精神已经遭受过足够的痛苦了。
  她就像是个小女孩,擅自把斯温的避难所当成了她的游乐园。
  有时斯温也会忍不住对妲利安发火,但一旦他有发怒的征兆,妲利安便会露出得逞的笑容。
  斯温无法向其他人控告,因为没有人会相信他。他也不能回到地面上去,那正是妲利安的目的所在。
  近日来,妲利安的态度甚至有变得更恶劣的趋势。她会在斯温专心致志雕刻模型时不停地诋毁他的作品,还用穿着鞋的脚踩脏他的床单。
  简直就是恶女!恶女!
  要是再让她知道希里斯来邀请自己参加茶会,自己却拒绝了...
  正因如此,修恩才决定久违地上去一趟。
  这么说,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妲利安的目的也算是达成了。
  但如果这能让妲利安消停一段时间的话,那就谢天谢地了。
  这么想着,斯温抬起了前往地面的电梯拉杆。
  虽然日常生活在灯光中,但他在电梯里还是眨了好几下眼睛才能够重新适应外面自然的光线。
  当斯温重新回到地面,呼吸着清新的空气——他觉得他永远也忘不了一旁扫地的仆人看向自己时露出的表情。
  “殿!殿!殿下从地下出来了!喂!斯温殿下从地下出来了!”
  仆人像是疯了一般撂下扫帚,大喊着冲向走廊的另一边。
  虽然预料到了有些人会反应激烈,但斯温还是被对方的疯狂举动给惊到了。
  在他的印象中,只见过一个买彩票中了五百万日元的家伙表现得这么激动。
  他小心翼翼地走过长廊,踮起脚来像是猫一样尽量不发出任何声音。可就算如此,人们仍然从房间里涌出来,摆出一副观赏珍稀动物的神情望着他。
  “额,大家好?”
  此言一出,斯温的周围立刻响起了此起彼伏的惊呼。有两个上了年龄的老仆人直接腿一软,险些摔倒在地。
  本来是想问个好缓解一下尴尬,没想到变得更麻烦了。
  没办法,斯温只好硬着头皮穿过走廊。他努力将人们的议论声抛在脑后,径直来到了后花园。
  在白色的凉亭中,已经有三人就坐了。其中一人身后的侍者看见斯温后立刻俯下脑袋,在那人的耳边说了些什么。
  “啊,斯温你来了!”
  看到斯温的到来,希里斯显得惊喜而意外。她站起身来,冲斯温兴奋地招手。
  明明是她邀请的...
  或许希里斯从一开始就没抱希望吧?以为斯温是同往常一样在应付她。
  能让自己的姐姐失望到这份上,他也是相当了不起了。
  斯温自嘲式地叹了口气,来到了凉亭中。
  除了希里斯外,在座的还有一个头发花白的中年妇女以及梳着赭色单马尾,身着白大褂的少女。
  “贵安,母亲大人。”
  “真是好久不见了啊,儿子。”
  斯温弯下身子冲着妇人行礼,很显然眼前被他称作母亲的就是玛莉卡·辰星——维克希德帝王城的王后。
  “老天,真得让你爸爸再看看你...”
  玛莉卡从椅子上站起来,颤抖着抱住斯温的肩膀。感受着母亲瘦弱身体的温度,斯温也禁不住感到有些心酸。
  与母亲问候过后,斯温重新站直身子,望向对面端起茶杯悠哉品茶的少女。
  “下午好,妲利安。”
  “哦!下午好呢,斯温殿下。”
  听到斯温的问候,妲利安那对玛瑙般通透的眼睛调皮地转了转,冲他做了个wink。
  “能和深耕研究的斯温殿下一同品茶,真是荣幸至极。”
  “彼此彼此。”
  看着妲利安一副小人得志的笑容,斯温感到又好气又好笑。
  “嗯?看来我是来晚了一步哦?”
  就在斯温刚拉开椅子坐下的瞬间,从花园入口处又传来了熟悉的声音。
  脱下军帽后,德莲安美丽的银发在风中飘散。见斯温望向自己,她一只手抓着军帽,一只手冲斯温挥了挥。
  虽然德莲安并不喜欢过多表现情绪,但相处了十几年的斯温已经对这位青梅竹马相当熟悉了。就算是隔了老远,他还是能够感受到德莲安的兴奋。
  迅速地来到凉亭中,和玛莉卡寒暄两句后便自然地坐在了斯温的身边。
  “既然人都到齐了,那就好好享受茶点吧!”
  见所有人都已落座,希里斯拍了拍手,率先双手合十。
  啊...是餐前祷告!因为太久没做都快忘掉了。
  斯温愣了几秒,赶忙学着其他人低下头做出祈祷的动作。
  “愿麦子永恒。”
  “感激一又三分之一的馈赠。”
  作过祷告后,所有人都端起面前的杯子,细细地啜了一口。
  茶一向都是由希里斯亲自泡的,尝起来微苦中带着柠檬的清香。
  一如既往的好喝...
  不得不说,在地下蜗居的日子里,斯温不止一次地怀念过这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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