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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那悲惨的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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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风从厨房窗户的缝隙里涌进来,裹挟着一股凉意,撩动了阳台的窗帘。
  过了良久,周宝歌没听到回音,自己跑到冰箱前,翻了一大堆食材出来,嘴里还念念有词:?“猪肉粉丝馅儿的吧,这个好吃,有猪肉,没有粉丝怎么办呢?咦,有虾仁,虾仁玉米也行……”
  她手忙脚乱地捣鼓了半天,始终不得其法,连个面团都和不好,面粉蹭得哪儿都是。在她热火朝天的这半个小时里,她没有回头,也没有留意身后的动静,因此她也没看到席焕脸上的茫然和绝望。
  “笨手笨脚的。”不知过了多久,席焕终于过来了,轻声说,“我来。”
  那天他们忙活了一下午,直到日落西山,黄昏的光影在地板上重叠,饺子终于下锅了。
  “我知道怎么调酱汁,交给我!”白吃白喝的周宝歌有些心虚,主动揽了个活儿。
  “蒜末和青椒丁少许,一勺耗油,两勺醋,半勺糖……”周宝歌自信地拍了拍胸脯,“放心吧,这样调出来的蘸料能鲜掉你眉毛!”
  席焕半信半疑地尝了一下,还没来得及咀嚼,就情不自禁地发出了赞叹声:“可以啊。”
  周宝歌嘴角都快咧到耳后根了,她抽了一张纸巾,不自觉地就伸出了手,把席焕嘴角的汁儿擦掉了,得意地说:“这才知道小看我了吧!”
  席焕显然被这突如其来的亲昵举动吓到了,瞪着眼睛半天回不过神。
  “喀喀……你这种十指不沾阳春水的人,怎么知道这个的?”气氛一时有些尴尬,席焕尴尬地咳了两声,顺其自然地转移话题道。
  “我妈教我的。”周宝歌说着,往嘴里塞了一只饺子,含混不清地说,“她很厉害,跟你一样。”
  席焕没有再说话,只是拿出遥控器,把电视给打开了。他找了一个综艺节目,嗓门大的主持人每隔两分钟就要大笑一次。事实上,席焕根本不懂笑点在哪儿,他知道周宝歌也无心留意。她一直在埋头吃饺子,一口一个,十分凶残。
  在她毫无人性地消灭了第三盘饺子之后,她捧着一碗饺子汤红了眼眶。
  “席焕,谢谢你。”她说。
  席焕没有说话,甚至头都没抬一下。
  “对不起啊席焕。”周宝歌鼻子一酸,“我把你的饺子吃完了,对不起。”
  席焕借着窗外蟹青色的天光,认真地看着女孩的眉眼,突然感到一阵悲哀。
  06只要这一刻能看到星星,那一切都是值得的。
  第一场雪落下来的时候,周宝歌又平稳地混过了一个学期。
  席焕变得忙碌,他不再有时间在家里好好地做饭,加班到深夜已是常态。每次听到楼道里传来开门的声音,周宝歌都会从床上一跃而起,睡眼蒙眬地打开门问一句:“吃了吗?”
  似乎就连泡面,也是席焕做出来的更好吃。
  周宝歌昏昏欲睡,吃东西都闭着眼睛,机械地咀嚼着。
  席焕无奈地看着她:“为什么非要这样生活?”
  “习惯了。”周宝歌睁开眼睛,黑亮的瞳孔失了焦。
  周末,肆虐了一个星期之久的风雪终于停了,窗外的世界银装素裹,玲珑可爱。席焕要带毛毛出去玩,顺带捎上了周宝歌。
  两人一狗裹得严严实实,在雪地里跋涉。毛毛喜欢雪,在一尺深的雪地里拱来拱去。
  周宝歌原本躲在公交站牌下面没精打采地发着呆,直到席焕身边出现了一个姑娘,她才瞪大了眼睛。
  那个姑娘也养了狗,一只白色的比熊。遛狗的时候,周宝歌见过她几次,她似乎对席焕有点意思,每次碰见都借着狗的名义搭话。
  周宝歌看了一会儿,随后就围上围巾走了过去:?“席焕,我饿了。”
  她的语气明显不太友善,姑娘的脸上浮现出尴尬。
  “想吃什么?”席焕拉着狗准备回去,走出了一小段距离,突然开口,“你不喜欢她吗?”
  周宝歌摇了摇头。
  “那你有特别喜欢的人吗?”他没头没脑地问了这个问题。周宝歌踩雪的“咯吱”声顿住了,这个晶莹剔透的世界晃得她眼睛疼。
  “我喜欢你!”她大声地说,看到对方惊愕的表情以后又嬉皮笑脸,“骗你的!”
  席焕回过了头,不再看她。而周宝歌则看着他的背日子一天天过去,周宝歌继续不痛不痒地混日子。眼看着春节将至,俩人还一点儿动静都没有。周宝歌不问席焕家在哪里,席焕也不问她为什么不回去。他们越发要好了,不分彼此的那种好。
  周宝歌对此听之任之,好像没有多余的精力来考虑利弊了一样。而席焕不知在想些什么,心甘情愿地充当着一个陪伴的角色。
  他们好像陷入了一个旋涡,下面深不可测,他们无法脱身。
  旧年的腊月二十九,席焕的公司放假了。
  他连哄带骗地把周宝歌拉去了超市,说要采购些年货。超市人满为患,周宝歌推着车横冲直撞,这个也要,那个也买,最后竟然还要扛一个榴梿回去。席焕拦不住,最后买了整整三大包东西。
  “你这个样子,以后谁能养得起你?”
  周宝歌深吸了一口气,闻了闻榴梿的味道,心满意足地说:“你啊。”
  “那你怎么不问问我愿不愿意?”
  “也对哦。”周宝歌顿住脚步,认真地看着他,“那你愿意吗?”
  那夜的星星很亮,夜空深蓝清澈,仿佛是盛夏时节,漫天繁星好似一场冻结的大雨。
  席焕,你愿意吗?愿意放下过去,放下难解的执念,放下深入骨髓的仇恨,和我一起走吗?
  《春节联欢晚会》和过去一样乏善可陈,周宝歌吃饱喝足以后,躺在席焕家的沙发上玩手机,兴奋地说:“我们一起守夜吧。”
  她孤零零地过了三个年头,终于遇到一个可以停泊的港湾。她不管这里能休息多久,离开时会付出怎样的代价,但只要这一刻能看到星星,那一切都是值得的。
  席焕从厨房出来,客厅的电视里还歌舞升平,沙发上的人早已进入了梦乡。
  他从卧室里拿出了一条羊毛毯,轻轻地盖在了她身上。那个晚夜的最后,他坐在一旁安静地看着,好像要把之前来不及看的一口气看完一样。
  直到他看到女孩眼角晶莹的泪光,小心翼翼上前,试图擦去的时候,女孩猝不及防地睁开了眼睛。
  “席焕,我梦到我爸爸死了。”她就那样真诚地看着他,黑白分明的眼睛里蓄满了泪水。
  席焕不动,她也不动。两个人心照不宣地沉默着,直到电话铃声响起。
  周宝歌看到号码之后就开始止不住地颤抖,席焕握着她的手,试图传递一些力量给她。可那个哀恸又沧桑的声音在安静的房间里响起时,他放开了她的手。
  多年不见的妈妈说:“你可以回来了。”
  07她只知道,她无望的生活终于走到头了。
  爸爸走得很突然。鼻咽癌分明不是致命的急病,可他几乎是在确诊的同时就撒手而去了。
  时隔近四年,周宝歌终于回家了。
  她跋涉了近十个小时,还未走进家门,便在街角看到了梧桐树上挂着的白幡。她缓缓走近,看到了那栋豪华的独立小别墅大开着房门,以及在客厅临时搭建的灵堂。
  那些多年不见的亲戚扑上来号啕大哭,搂着她的脖子呼喊“可怜的孩子”。周宝歌神情麻木,四肢僵硬,直到妈妈面色灰败地走出来,看着她说了一句“你终于回来了”,她才迟钝地感觉到一些真实的悲伤。
  葬礼举办得很匆忙,忙碌了整整一个星期之后,妈妈累倒了。
  周宝歌在医院守着,沉默地帮她擦洗身子。时间好像真的能冲洗掉一些久远的东西,那些曾经深刻存在过的爱和恨、痛苦和无奈,在他们再见的那一刻仿佛都变成了一片轻飘飘的羽毛。
  看着病床上苍老的面容,周宝歌几乎想不起四年前,她是如何声泪俱下、以死相逼让自己守口如瓶的。为了不去坐牢,他们找了人顶包酒驾致死的罪行;为了不暴露自己,他们没有去看过一次受害者的家人;为了让自己的女儿不去揭发,他们甚至卑微地下跪乞求。
  “你爸爸有心脏病,他不能去坐牢。”妈妈曾经苦口婆心地劝她,甚至把她关在房间里三天,打过骂过,可她还是执意要去告发。影轻呼了一口气,漫不经心地说:“我没有喜欢的人,我很惨的。”“可他酒驾撞死了人。”
  她不停重复着,她不明白这个黑白分明的世界怎么突然就变了规则,也不明白自己一向敬重的父亲为何会变成这样懦弱自私的小人。直到最后,妈妈跪在了她面前。
  妈妈一定也后悔过吧?在那之后的日日夜夜,周宝歌不信自己向来温婉可亲的妈妈没有在夜深人静时感到煎熬。你知道,最痛苦的不是人性灰暗,而是未泯灭的那一丝良心会不断跳出来鞭挞着你的灵魂。
  直到父亲离世,所有人才明白,真正毁了这个家庭的不是周宝歌,而是他们自己。
  周宝歌在家里住了下来,在自己原来的房间。妈妈强打着精神讨好她,好像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她们心照不宣地选择遗忘,好像只要不提,那四年的光景就不存在一样。
  可现实怎么会如她们的意?
  当周宝歌在街尾与席焕四目相对时,她就知道了,闭上眼睛并不是天黑。
  “好久不见。”她说。
  席焕笑而不语,直到她又开口:“四年前,你也看到我了吧?”
  在那场车祸发生之后,爸妈找了人顶包入狱。也许是心虚,也许是愧疚,总之他们把她藏了起来。那场车祸轰动全城,一对恩爱的父母从学校接回了两个孩子,准备回家欢天喜地地包饺子迎新春,谁也没想到意外说来就来。
  周宝歌曾偷偷地去过医院。一死一伤的惨剧吸引了公众的视线,她去的时候,除了围得水泄不通的记者和摄影师,还看到了病床边的一个少年。
  那是十九岁的席焕。
  “你从什么时候……”他们在街角的咖啡店坐了下来,在靠窗的位子上,席焕的眼神浩瀚如海。
  “醒来的第一眼。”周宝歌心里是意料之外的平静,“我知道你想干什么。你处心积虑地接近我,只是为了……搜集证据,对吗?”
  午后宁静的小店里响起女孩无奈的笑声:?“可惜,我让你失望了。”
  她心中的公道和正义早就被亲生母亲给跪碎了,午夜梦回之际,她偶尔还能看见母亲跪下时扬起的灰尘。
  “你没有让我失望。”席焕说。
  从一开始步步为营地接近,到最后毫无察觉地陷入旋涡,他心中的执念逐渐被化解,周宝歌以放逐和折磨自己的形式来赎罪,她在深渊,而他又何尝不是在步入深渊?
  “我知道,在这场道德审判里,没有人逍遥法外。”
  周宝歌起身告辞,裹紧大衣出门,门框上的风铃发出清脆的响声,好像在呼喊谁回头看看一样。
  从席焕出现的那一秒开始,她就在拼命地向他展示自己的狼狈,她的生活有多么无序和悲惨,背井离乡,形单影只,到如今家破人亡。本来这一切与他无关,是周家人自己的业障,只是想到能让他心里的怨愤稍微消解一些,周宝歌总是愿意的,愿意撕开伤口给他安慰。这里面有多少成分是在赎罪,又夹带着多少爱意,周宝歌不清楚,也不愿意去想了。
  她只知道,她无望的生活终于走到头了。
  席焕给她的最后一个报应,就是离开她。
  08尾声
  周宝歌走了。
  席焕知道,他们再也不会见面了。
  当初他在鱼尾街最粗壮的那棵梧桐树后面小心翼翼地藏匿着,看着不远处的女孩鬓角别着白花,神情麻木,笔直的脊背弯下去时他就知道,过往的一切就像落叶,通通交给了风。
  当他再也没有恨的理由时,他便也再没有留在她身边的理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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