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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样子是塔路拉德先到了家。
门口放着塔路拉德常穿的那双布鞋。
不知道有没有要回那至关重要的三千马克。
两人手挽着手踏入家门。
“啊……回来啦,快换鞋进来吧,别在门口杵着。”
塔路拉德的脸上并无沮丧,一看就是事情进行得很顺利的样子。
而两姐妹的动弹意味没有她想象得那么多。磨磨蹭蹭地换好鞋,又磨磨蹭蹭地走进客厅,午饭的香气没能勾起两姐妹的任何情愫,只是满脸沮丧地呆坐在桌边。
“我那边已经谈拢了,三千马克可以要回来两千多,剩下的可以借借……几百马克的数额,外婆那边可以承担。而且啊,你们忘记了爷爷吗?他们一家住在基尔市,如果还差钱,可以写信给他们。就算爸爸不在身边,爷爷奶奶也会帮助我们的……”
塔路拉德沉浸在自己成功的喜悦中,没有太过注意女儿们的表情。等菜端上来,三人都端正坐好时,才看见了纳尔与海娜一脸丧气的模样。
“诶?怎么……”
此刻的无言已经如倾诉一般,将所有事情都讲述出来了。
就算那三千完完整整地拿了回来,也有整整两年的利息——六千马克。现在的情况就是,拿回了两千一百马克,剩下六千九百的缺口。把菲力克家、塔路拉德家麻烦个遍,也……不,如果麻烦他们,肯定能还清……
但在塔路拉德心里,这个选项还不如还不起钱。
如果有政府下发的工作,那么每个月的收入保底就是75马克,一年是九百,两年一千八百。考虑工资上涨,与战争带来的通胀的话,两年差不多能凑个两千多马克。远远不够。
就算借遍亲朋,别人也会考虑自己家目前的收入情况,借款意愿不会比高利贷退款概率高太多。最多一千马克。
还剩下一半。纳尔和海娜能打工挣回来吗?
就算打工挣回来了……她们的青春,就这样浪费在了毫无意义的重复劳作里……
这是个死局。死去的将会是海娜的人生。也许还会包括纳尔的。
以塔路拉德的自身实力,仿佛已经无可避免。
“呼……吃吧。”塔路拉德把盘子推向对面,让它离女儿们近一些,方便拿。
纳尔与海娜却像被冻住了一样,没有任何动静。肩膀的起伏都很微弱。
“吃吧,虽然没什么好菜……”
无动于衷。海娜的眼角甚至闪着泪光。
“总不能因为以后的困境,就在今天把自己饿死吧?快吃啊,吃啊……”塔路拉德也几乎要流出泪来,“我等会亲自去一趟那边,去找那个天杀的放贷的,跟他好好商量……吃吧……”
本就不怎么热的午饭,随同两人的心,彻底凉了。
“肯定还有商量的余地……”塔路拉德抑制住情感,用叉子插起半块黑面包,想吞,却吞不下去,抓着水杯灌了口凉水才咽下。
海娜趴在桌上,肩膀耸动着哭泣。“他是放高利贷的……”
这是个冰冷的现实。
没有劳拉姐的温柔,没有弗里茨的善良,只有穆勒的恶意。纳尔冷冰冰地注视餐盘里的黑面包,旁边凉透的水煮土豆同样令她提不起食欲。
世界不会对她善良,命运亦然。她还妄想人与人之间能互相理解……理解各自的痛处,得饶人处且饶人……
可能,踏出哈伯府之后,幸运就用完了吧?不过也好啊,被现实吞没之前,还拥有一段美好的回忆。总比从巢穴里刚刚振翅,就被苍鹰一口叼走幸福吧。
呵呵……小地雀也会飞吗。对于苍空的向往,的确是一个妄想。
纳尔也闭上眼睛,午饭不欢而散。明明冬天没有来,却像冰点一样恶寒。
——
结果出来了,塔路拉德再去了一次,也无功而返。而且,先前答应好退回两千一百马克的工作人员也改口了。
“这个项目是为了日后的战争做准备,国家十分重视,上头抓得紧……呵呵。”纳尔把信纸撕成两半,顺带原本应该装有两千一百马克耳朵信封一起,扔进了废纸篓。
“好了,这下就是完完整整的九千马克啦。海娜你趁早去俱乐部里躲着吧,我们在外头应付。就可以了”
海娜缩在床上发抖,纳尔坐在海娜的书桌前,靠着椅背伸了个懒腰。
塔路拉德站在门外,低声道:“这不是海娜的错……”
“那还是我的错吗?我就必须去狗屁的柏林军事学院上学,挣奖学金供养你们?哪怕花我身上的钱没有海娜一半多?”
纳尔的语气相当轻松,但这轻松可不是真的轻松。
再绝望也没有用了,干脆就不绝望了。再悲伤也没有用了,干脆就不悲伤了。
这是海娜的错,但她不应该这么说。她已经答应了海娜,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就像往常那样。
只是她决定了一件事,所以想宣泄一下情绪。宣泄完了,就会恢复正常。
“对不起,海娜,我说错话了。”
“不……就是我的错,如果不是我……”
“没关系,我们是一家人。一切都会好起来的。”纳尔站起来,走到海娜身边,伸出手捧住妹妹的脸。“就像往常一样。”
海娜捂着脸颊,不解地目送姐姐离开。
她好像说了什么。
……
房间里,纳尔从衣柜中挑选了几件劳拉送的衣服,略微斟酌了番,拿起裙摆最短的那件。她运用毕生所学,将自己打理得井井有条,丝毫看不出过去的痕迹。抹上口红,围上披肩,盛装打扮的她,就像电影里的女明星一样耀眼。
背着小皮包走在街上,也像真正的明星一样,引得路人频频回头。
男人的目光,女人的眼神,她仿佛从未是过她。
就这样一路向前,一路走。从未穿过高跟鞋的她,居然在如此路程之下也未感到疲惫,仿佛有什么力量支撑着她的双脚,往前进。
傍晚的车流很多,路灯闪耀着灌木丛的倒影,车灯映照着逆行者的气息。
无数目光追随着耀眼的女郎,披肩承载着男人们的芳心,而她只是缓步前进,高跟踏在地砖上,喇叭与喧哗盖过了沉闷的回响。
她要去那里。
一路上许多人朝她搭话。
她没有回答。
直到从某个人身边走过,对方的目光停留了许久,随后赶上来将其手腕攥住。
冰凉的手腕被温暖的手掌牢牢掌控,男人将她拽到了小巷里,开口询问。
“我没认错人吧……”
纳尔躲开他的目光,把露出的肩膀用披肩遮好。“也许认错了。”
说完,她就甩开对方的手,离开这个小巷,重新融入人流。但这想法只停留在第一步——甚至连第一步都没能成功。
男人抓得很紧,没有松手的意愿。无论她如何扭动手腕,也只是徒劳,徒劳地被对方的手掌禁锢。
好像次次相遇都会抓着手不放呢……
“你要去哪里?”
“与您无关,腓特烈先生。”纳尔拒绝与对方交谈,并且再次尝试挣脱。
只是纤细手臂与成年男性的力量不可同日而语,‘挣脱’这件事,对方不愿意放手的情况下,不会出现。
“是弗雷德里克。”他如同前两次一样,锲而不舍地纠正念法。纳尔同样也锲而不舍地又一次念错了。“我只是想问问,为什么你会在这个时间,这个地点,这样一身打扮,出现在我面前……”
“是你把我拽到你面前的吧。”纳尔偏过视线,望着身后的巷口,以及陆续走过的人们。
“但我们是迎面相遇的。”卡明为自己的说法作了补充,“说实话,我们擦肩而过的时候,我差点没认出你来……为什么会打扮成这样?”
卡明松开纳尔的手腕,见她并没有第一时间离开,便继续自己的话题。“一身这样的打扮……甚至还涂了口红。”
“作为生理上的女性,我穿这一身难道不合体吗?”纳尔反问道。
卡明一时哑言,但马上反应过来,“现在是没错,但你以前……”
“现在没错,就没错。以前那是以前,已经过去了。”纳尔把披肩放松了一些,转身就要离开。
“等等……”卡明下意识地叫住了纳尔。
她站在巷口,侧过头,留下了个回眸的背影。
“看样子,你已经重新融入自己的生活了。祝贺你。”
“嗯,谢谢。”
她继续向前走,往右边拐去,重新穿梭于人流。
也不知为什么,她哼唱起了一首华尔兹舞曲。那是她儿时父母常听的北帝的舞曲,唱片不知道已经被藏在了哪个角落里。
同样被埋藏在记忆的角落的旋律,莫名其妙地唤醒了……
“Тиховокруг”
这里的周围可十分嘈杂啊。
“Сопкипокрытымглой”
波德平原可不存在什么山丘。
“Вотиз-затучблеснулалуна”
现在还是傍晚,更别提是大晴天。
“Могилыхранятпокой”
她的曾经,倒也的确进了坟墓。安宁另说。
“БелеюткрестыЭтогероиспят”
没人会为她立个白色十字架,何况她也不算什么英雄。
“Прошлоготеникружатсявновь,Ожертвахбоёвтвердят”
今天的“阴云”笼罩在她的头上,过往却没人替她叙述。
她抬头看了眼夕阳,“愉快”地哼起了那段小提琴的旋律。
“ТиховокругВетертуманунёс”
四周喧闹,有风没雾……
“Насопкахманьчжурскихвоиныспят”
她长眠在冰冷的现实中。
“Ирусскихнеслышатслёз”
还不如听听她无声的哭诉呢。
“Плачет,плачетматьродная”
塔路拉德哭了哦。
“Плачетмолодаяжена”
海娜也哭了哦。
“Плачутвсе,какодинчеловек”
只可惜全铁血几千万人,就只有三人会因此落泪。
“Злойрокисудьбукляня”
诅咒这可恨的命运。
“Пустьгаолян
Вамнавеваетсны
Спите,героирусскойземли,Отчизныроднойсыны
ВыпализаРусь
ПогиблизаОтчизну
Аверьте,мызавасотомстим
Исправиммыславнуютризну……
Исправиммыславнуютризну”
一曲结束,她却也没走出多远。那里还远着,路程也长着。
要不要坐电车呢?
唔,还是算了。还是以九千马克为目标,努力省钱吧。
只剩下一种办法能挣到挣不了的钱了哦。
再见了,纳尔。
你好,纳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