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答案是——没有,没有必要。
也许是时候该离开了……也许劳拉说的是对的。
她打算骗她们多久?很久,至少不想只骗一个小时。却也不曾想她只骗了一个小时,就被自己的妹妹无情揭穿。
现在她躲回了“纳尔·菲力克”的房间里,脸上的妆容被洗去,胸前的绷带被解开。
一副海娜的亲姐姐的模样,一脸被人甩了的悲戚,一腔无处无法发泄的哀伤。仿佛凝了层霜。
不知道什么时候海娜会上楼来敲门,让她滚出她哥哥的房间。
与其被海娜像扔垃圾一样扔出门外,像赶老鼠一样赶出家门,不如自己体面地离开这个家……不,离开这栋房子。她不是“纳尔·菲力克”,“纳尔·菲力克”不是她,而这是那个名为“纳尔·菲力克”的男孩的家。
离开这里吧,回哈伯府……不,不能回那边……答应了劳拉姐不剪头发,却还是剪了的我……把劳拉姐的忠告当成耳旁风的我……
她惶恐地想着。
没有资格回到那个地方。
以价值低得可怕的劳动,换取了高额薪资,换取了劳拉姐和弗里茨的关怀……我得到了那么多,却只付出了那么点……不能回去。
她坚定地想着。
虽然是丧家之人,但不能像丧家之犬一样狼狈地逃回哈伯府……
“我要自己在柏林生活,作为自己……一个自由的人,而不是被海军元帅支配的‘纳尔·菲力克’……”
她低声地念着。
接着毅然伸手拿起行李,走向房间的门口。
一打开门,外面便是塔路拉德的脸。对方右手半举着,似乎正准备敲门。
“你……你是……”塔路拉德看到她的脸,下意识地扭回头。
“对不起,我骗了你们。我不是纳尔。现在,我正式向你们道歉。”她放下箱子,行了一礼。是十分标准的女仆礼,不过穿着长裙的她捏着虚空裙摆的样子,有些奇怪。
做完这个动作,她就提起箱子绕过塔路拉德。果然,海娜双手抱胸倚着墙站在后面。怪不得塔路拉德看见她与海娜神似的面孔后会往左后方扭头。
她在心底冷笑了一声。
只是忽然,塔路拉德拉住了她的手。“请等一下,刚才在下面是海娜太激动了,说了些很过分的话。”
“过分?”她回头,“不过分,我的确是个骗子,欺骗了您和菲力克小姐。”
听见她用上敬语的一瞬间,塔路拉德心中有一股绝望升腾而起。“你……我相信,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情,才会变成这样的,你可以为我们说明一下,我们会……”
“会什么?会相信我?”她打断塔路拉德,“您和菲力克小姐会相信我什么?相信我这个女人会是‘纳尔·菲力克’?”
一声真正的冷笑从她的喉咙里发出。“相信您的儿子,她的哥哥,是一个女人?就因为这个女人化过妆后和他很像?”
她把手从对方手中抽出,擦掉眼角的眼泪。“别开玩笑了。”
另一边的海娜冷冷地开了口。“我不会相信。”
“海娜!你怎么答应我的!”塔路拉德有些失控地大吼。
“哼。”海娜别过头去,“这是事实。”
“她是我们唯一的线索了!找了这么久,问了这么多地方,求了这么多人,只有她最接近答案了……”塔路拉德转而面向短发少女,声音有些哽咽。“你能告诉我吗,关于纳尔的事……他……到底怎么了……”
眼中噙着泪的少女咬紧牙关。“他……告诉你们吧,他已经死了,死在了心智魔方研究所里的实验室中,你们不用等他回家了。”
海娜立即拦在她身前。“那你是谁?你又不是他,为什么……你会哭?为什么我说你不是假货,不承认你是纳尔时……你会那么悲伤?”
她擦干眼泪,“没什么,只是如你所言,上司比较严厉,我又比较胆小……至于我是谁……”
“你应该有印象吧,南城,三个缠着你要给你钱的年轻人。”
海娜一愣,随即想起那天的经历。“你是……那个……和我重名的人?”
“只是巧合。我就是那天的人,一个……与纳尔有些共同回忆,因此不愿看见你们母女等他如此久,如此悲伤而已。只是演技太差了,一不小心露了馅。”
听到她说纳尔已经死了塔路拉德早早就捂着脸抽泣起来。海娜也是强忍着泪水在和她对话。“不对!那种悲伤,不是……不是那么简单的……”
“因为他本有机会回来和你们见面,可是因为他的愚蠢,丧失了这个机会。我为他而悲伤。”
也是为自己而悲伤。
后面那句,她没说出口。
——
一个迷途的灵魂会做什么?
也许会怀揣着梦想四处碰壁;也许会满载着希望走进明天;但无论它做什么,怎么做,都不会知道它的未来在什么方向。
不然为什么叫迷途的灵魂呢?迷失了方向与未来,迷失了道路与自我,不知道明天是什么模样,不知道自己想走进的明天是什么模样……漫无目的地行走、徘徊于城市之中。
沿着不知道哪条街道,坐上不知道哪路电车,走一步看一步坐一站是一站地前进。或后退。或停留。
有这么一个小小的迷途灵魂抱着箱子坐在座椅上。
电车轻微摇晃,她的眼睛随着晃动微微张合。再次离开光明路43号的她坐上了这趟电车,从柏林城的这一头一路晃荡到到了另一头。几乎要睡着了。
因为这路电车并不通向她的生活,她沿着人行道走了一个多小时,才坐上这趟电车继续“走”下去。她也不会在车上遇见任何认识她的人。哪怕遇见,那人多半也会因为疑惑不解而不敢上前搭话。
就这样,电车猛地一刹停住,一阵脚步声接近,然后有人轻轻拍了她的肩膀。
“喂,小姐,醒醒,到终点站了……”
“唔……不要……劳拉姐……还没睡醒……”
精神的困倦在下一秒就被扫空,她抬起头,脸颊迅速爬上一抹嫣红。
电车司机的困惑神情在她看来如探照灯般刺眼,照得她不敢抬头,又出于礼貌不敢低头。“我……呃……对不起,给您添麻烦了……”
“没事没事,经常有睡过头的乘客,看你的样子,应该已经坐过站了吧?回去的电车在左转下一个路口,别上错路对面的那趟了。”
说完,他就转身往车头方向走。“还有,东西别忘带了啊,这年头掉了东西很难找的。”
话音落下,她也揉了揉脸颊,提着箱子站了起来,小跑着到了后门。
正准备下车,又像是想起了什么,转头对司机说:“谢谢……我下车了。”
坐回驾驶位的司机只是远远地挥手。大概是在说“没事”。
而她,迈下台阶,抬头仰望。同一片天空的不同模样映入眼帘。夕阳残留下来的一抹昏黄,夜空率先点亮的一粒白光,月亮尚未升起的这段时间里,仅有路灯照耀她茫茫的前程——显然照得还不够敞亮。
离开了哈伯府,又离开了那栋房子,连今晚睡哪都没有着落。以后的生活怎么办呢?就算今晚随便找个地方打发了,明天呢?后天呢?钱花光之后呢?找得到工作吗?找得到住所吗?
迷途的灵魂自然对此无比迷茫。可她无法——无法知晓自己的未来在什么方向。只能坐一站是一站地,她已经这么做了;以及走一步是一步地,她也如此做过,且将继续这么做;往视线所及的某一地方前进。
就这样,她的视线落到了一块招牌上。
“慕尼黑啤酒,波尔多葡萄酒在售。”
招牌顶上还有大写字母的“酒吧”一词闪烁着,在零星路灯照耀着的黄昏中格外醒目。三三两两的行人往招牌与霓虹灯下的大门处走。
“酒吗……”她用只有自己能够听到的声音低语。
酒,或者说酒中蕴含的酒精,在她印象中绝对不是好东西。它会导致暴力、混乱、不必要的金钱开销。在她心里,它与贬义词挂钩。
但也许今天,她的确需要一些酒,或者酒精,来所谓“麻痹自己”。
将皮箱换至右手,她走向视线所及的彼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