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魇 Ⅱ

　　##4##
　　“不过，直升机坠毁了，怕是救援...”藤本的语气有些摇摆不定，“不过也不算糟，你总算是回来了。”
　　“呵....我还要说声谢谢你，帮我保护好了她们。”
　　绘里苦笑，说起那几个小时前两人天衣无缝地配合，想想都觉得有些魔幻。
　　“诶？这是...电脑？”藤本注意到了绘里抱着的一本设备。
　　“嗯，不过目前的具体情况，可能要晚点再解释了...”
　　绘里刚舒展开的神情又瞬间凝重起来，暗金色的夕阳落在她的眉梢，熠熠生辉，她紧捏着手里的武器，注视着藤本。
　　“现在的问题，那架坠毁的直升机，是最后一班的救援飞机....”
　　“什么....?”
　　藤本有些吃惊地说不出话，一时间，他还无法接受那样的事实。
　　“总得去看看...趁现在还有时间，赶紧吧。”
　　“嗯，说不定，麻里奈她会留下什么线索的。”希补充道。
　　“...走吧。”
　　绘里犹豫了几秒钟，许多复杂的想法在她脑海一闪而过，但是，她还是迈步走上了天台。
　　“啊！”
　　门外，一声刺耳的惨叫声传来，随后天台那边响起了搏斗的声响，还有肉体摔在水泥上的沉闷声响的动静。
　　“天台那边...”
　　没等绘里反应过来，藤本先发一步推开了门，面前的景象却又让他停下了脚步。
　　地上躺着几具尸体，有学生的，也有自卫队那些大兵们的，他们匍匐在地上，后脑勺流出了鲜血和脑浆混杂的污秽，军绿色的补给箱被人为地掀翻在地，这里貌似经历过了一场恐怖的集体处决事件。正中央，两个身穿军绿迷彩的大兵扭打在了一起。
　　藤本一愣，不由得往后退去。
　　和外面那些受感染的人们一样，压在上面的士兵发出尖利的嘶吼，啃咬着被压在下面的同伴，他同伴惨叫着，使尽全力往面前尸化的同伴挥拳，可是一切的抵抗看起来都毫无作用，身上的血肉还是被一寸一寸撕扯下来。
　　如烈焰般的苍穹之下，猩红刺眼的鲜血一点点渗进他们身上的布料，以及地上已经长出青苔的砖缝里，看着面前的景象，他的心率开始不受控制地波动着。
　　他明白，事态逐渐不可收拾了起来。
　　“喂！”
　　不知是他心中职责感所致，还是想着穷尽力量挽回局面，藤本不顾其他人惊诧的目光，第一时间往那边跑去。
　　“先生！请你坚持住！我来帮你！”
　　“嘶....”
　　尸变的大兵骑在他身上，正当藤本要去拉开的时候，他抓起掉落在地上的手枪，对准丧尸的脑袋，毫不犹豫地扣下了扳机。
　　“砰！！！”
　　火药蒸汽撕破空气的音爆，在空旷的天台回响着，冰冷的尸体倒伏在他的身旁，藤本想要伸手去拉他起来，却被他一手甩开了。
　　“先生，请你起来，到底发生什么了？请你告诉我。”
　　藤本单膝跪在他面前，盯着他额头那一层细密的汗，还有脖子上被撕裂开的伤口。
　　血液正从那里喷射着，他脸上的神色苍白，而又无力，双眼微微张着，努力去看清面前的人。
　　“快跑...”
　　“请你们离开这里...我们的行动..失败了...我们没能兑现所有人给予我们的承诺。”
　　“为什么....怎么回事？到底怎么回事？！”
　　藤本的语气一点点地悲愤起来，此刻，他的胸腔似乎装着一团无名之火。
　　“我们没能救出音乃木坂的学生...然而我的生命也将要终结在这里了，被感染者咬伤，不可能再会有活命的机会了。”
　　“大兵先生...”穗乃果挤到前面去，近乎哀求着，“你可以为我们指条明路吗？难道我们真的没有办法逃离这里了吗？”
　　“穗乃果..”
　　身边的海未想提醒她注意分寸，可是看到穗乃果焦急的神情，却又不知怎么说出口来。
　　“有办法的话...去...议事堂....国会议事堂...”
　　血沫从他的嘴慢慢溢出，他脸上原本腾起的青筋，逐渐黑化，他体内的病毒正以极快的速度蔓延至神经中枢..
　　“请你杀了我，我不想和他们一样，请你杀了我...”
　　受伤的大兵哀求着，他紧握住旁边尸体的手腕，另一只手的手枪，枪口飘着缕缕的青烟。
　　那个刚刚袭击他的“士兵”，此时已经不再动弹，被子弹洞穿的脑门还刺啦啦地冒血，可是他却依然紧紧地钳着，仿佛那具尸体是曾经已故的亲友。
　　“算了，还是我自己来吧。”
　　“我要去见我的战友们了..”
　　轻描淡写地留下这么一句，他调转枪口，对准了自己的脑门，扣下。
　　##5##
　　第二声枪响响彻云霄，所有人呆呆地看着那两具尸体，唯独东条希，站在天台的边缘，凝望着学校运动场上坠毁的直升机。
　　“希...你站在那里干嘛？”
　　绘里注意到了她的异常举动，随后心中一惊，意识到了什么。
　　“不要想不开啊！”
　　“你到底怎么了？希……”
　　绘里摇了摇她，却发现希的身体摇摇晃晃，眼神恍惚着，她眼角的泪痕证明着什么。
　　“麻里奈已经离开我们了……”
　　她指了指挂在栏杆上的钨丝灯罩，反常地笑了，那灯罩里面装着一张纸条，写着什么。
　　绘里拿来一看，是麻里奈临行前的话语，从字迹就能辨认出来。
　　“果然，她们还是遇难了……”
　　“不，直升机上或许没有她们，你先想办法联络她们……”
　　绘里劝慰着她，却发现希没有什么动静，过了一会儿，她才把头埋进绘里的怀里，偷偷哭了起来。
　　“希，你怎么哭了？”
　　“绘里亲，我们确实不应该去学校，都是希一个人的主意，才让大家白忙活了一场，还害得你差点死在了这里，妮可亲也说的对，我的想法过于疯狂，我一味地想让大家好，可是也总是和穗乃果一样办了坏事……”
　　希似忏悔般地轻声细语，可还是被绘里听到了。
　　“你为什么要这么说啊……”
　　绘里的心仿佛刀绞，回想起几天前希还给绘里开导过，让她终于肯面对这破败灰暗的一切，才让她有机会带大家见到救援，虽然很可惜，救援和她们就这么擦肩而过了。
　　“绘里亲，希对不起你们所有人，所以，希一直想办法取得你们的原谅，这样，希的心里才会好受一点…”
　　“你要……”
　　没等绘里说完，“扑咚”一声，希跪在了绘里面前。
　　“喂！”
　　绘里完全愣住了，一旁的真姬和妮可也呆滞地看着这一切，但很快，妮可快步走到希的面前，一把将她拉了起来。
　　“你这样和胆小鬼有什么区别，起来！”
　　“一点事情就哭哭啼啼的，像什么样子，起来！”
　　妮可喝道，她的嗓子都因为长久没有饮水而变得有些嘶哑，可是她依然像以往那样，用恶狠狠的语气命令着。
　　“这种事情的发生也不能光怪罪你一个人身上的啊……”
　　真姬撩了一下头发，无奈地说，诚然，她一贯的态度也说明了什么。
　　“就是啊！我看我们不要在这里待那么久了，先回去再说吧！”
　　妮可附和着，转身便要往楼下走，绘里看着她的背影，百感交集，但是妮可也说的没有错，在这里也无非只是浪费时间。
　　“嗯，至少我们得到了一点有用的信息，赶紧走吧。”
　　藤本收起士兵手里的那把枪，语气不由得坚定了几分。
　　“有用的信息？”
　　“对，国会议事堂，我差点就忘了，行动之前听同事提起过，那里会有赤坂，新宿，银座警署的机动队，负责处理这种群体性治安事件，没猜错，他们应该也会在那里。”
　　“说是这么说...”真姬有些犹豫不决，“可是港区离这里将近十几公里啊，我们暂时没办法带这么多去到那里吧。”
　　“嘛，也是，所以这个事情还得从长计议...”
　　话已说完，所有人都失望地往回走，绘里也在默默整理着大脑的信息，忽然，一只手拍了拍她的肩头。
　　“雪穗？？”
　　绘里看着身后的女孩，那个她答应过穗乃果去救的人。
　　“谢谢绘里姐，穗乃果和我说了你的事情，还好你没事，不然我这辈子估计会陷入到自责中吧...”
　　“今天一个个都怎么回事，那么担心我干嘛...”绘里听到这里已经有些哭笑不得了，“雪穗，要是有什么事情的话就快说吧。”
　　“Prioity。”
　　听到这个字眼，绘里的神情突然间凝固了，她怔怔地看着雪穗，说不出话，甚至差点没抱稳怀里的东西。
　　“直希怎么样了？？”
　　“呃...”她抱紧了手中的笔记本，犹豫两秒后终于开口，“回去之后，我会和你说明这一切的。还有，我也会问你和穗乃果一个当下更加重要的事情。”
　　————
　　另一边的赤坂医院。
　　夜幕昏沉，医院内已经乱成一片，处处弥漫着死亡的气息。
　　医院庞大的监控室内，小笠原修一盯着手机屏幕，蓝光打在他的方形眼镜，以及他瘦削出棱角的脸上，让他那张面无表情的面孔多了一丝忧虑。
　　手机上，正是绘里给他回复的内容。
　　“看来，事情开始变的复杂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