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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他排爆人员都到不了了,我们只能靠自己了。”
听到队长说话时洛冰正在思考该怎么去处理这个半吊子作品:一个棘手的半吊子作品。如果她的爆破手课程里面的人有一半,不,甚至是三分之一的人在这里,她觉得就可以完美地去解决眼前的问题。
她想骂人。他妈的。真想一走了之……可是那样季寒会死的。虽然在洛冰眼中季寒又蠢又笨又怂……但是这不是她看着季寒死掉的理由。
三个引爆装置……她决定先计算一下安全范围。炸药不用说,是最好搞到的三硝酸甲苯,也就TNT。她稍微剪开背心,用手电筒看了一下内衬,看见了爆炸部:用医学纱布包裹成一个又一个小团的包裹,在电筒的照射下其表面拓印出一个个细小圆形的阴影,就像小朋友的玻璃珠。
但洛冰很清楚这看起来人畜无害的是什么。钢珠。作为破片部的钢珠。
能不能选择将爆炸部从炸弹背心上拆除的方式来进行拆弹?洛冰先把这个念头放在一边。用手估摸一下TNT的重量是……16或者17公斤。
重得远远超出了她的想象。这样看来,炸弹背心的整体甚至有可能到达了25甚至是惊人的30公斤……她不由得看向女人,被汗水浸透的衣衫和她所想的一模一样。
从目前当量来看,等等,应该算16还是17……安全起见洛冰决定定为17公斤,虽然她自己平时也不怎么关心安全;以此为基据,代入萨道夫斯基公式……来不及算,估约为11米,加上超压为12米;鉴于内部还有破片部,则应定为……
“30米。”洛冰突然说道,“30米。”
“收到,预计波及范围30米!”
下一步……该怎么做。
拆除爆炸部……不,这个想法从目前来看根本不可能,内部爆炸物上面的线太多了,她不敢去赌,这种拉一根就全部扯动的线团百分之一百会牵扯触发线。
还有16分钟57秒,死神的数字还在闪动,一分一秒。她必须找到那个方法。
把背心先从对方身上先拆下来不失为一个好主意,但那几处密密麻麻的锁打消了她的念头,并不复杂的机械在外部一层内部一层,不少所处位置都无法使用剪锁器。有的地方可以用,但那必然会伤到血肉……她举起一块锁,被堵死的锁芯如同黑洞一般,贪婪地汲取四周所有的光线。
脑门顶一跳一跳地。感觉血压已经在开始往上升了。
先从手机入手吧。
很老的手机型号,上面的白字商标已经被磨平不显任何痕迹,只剩下一圈模糊的白印。看上去不是诺基亚,反而是早期的黑莓比较符合条件……手机处于开机状态,上面电量显示大概还剩一半左右。手机下方的附件她无法确定具体是什么,看上去和陀螺仪类似。虽然明眼人都能看出这玩意就是提供从放下到起爆一条龙服务,但是原理又是另一回事,说实话多看了一眼以后洛冰现在还觉得里面有一个重力计……
下一步。
虽然弹药制造者将这两者连接在一起,那么肯定是采用同个回路进行电信号传递——为验证自己的猜测洛冰用排爆工具箱内的工程塑料小刀切开一层背心与手机连接线的表面胶布,里面果然有两根电线。洛冰把钳子举到电线上,却迟迟下不了手。
归根结底,她无法确定起爆回路的起爆方式是收到电信号起爆还是断开电信号起爆……不,应该不是断开,洛冰突然醒悟过来,他们其实已经被队长赌过一轮命了:偏外行的顾逍遥没有考虑过万一炸弹是失去信号就引爆,他直接召唤了全频道的电磁干扰,而炸弹也没有被引爆。直觉告诉她她应该赌……
洛冰双手用力。一秒。两秒。三秒。
无事发生。只有电线掉到地上。
虽然表面上看不出来,洛冰实则松了一口大气。她取下手机把它抛飞,连带着后面的电线一起,就像坠落中的风筝。风筝很快被人取走,装在袋中,随后是送了出去。
时间……剩余13分钟13秒。如果放在西方的评定标准来看这是一个不详的数字……去他的上帝,上帝他有几个师?
先处理计时器……不行,只能向处理心音。计时器旁的触发线像一团乱麻,一条连向外处的引线,明晃晃地,像线索,却是又像陷阱。
那么简易的心音通常会在胸口处有对应装置,听诊器,甚至是从心脏起搏器改装而来的心跳探测仪……可是胸口除了炸药炸药炸药就什么都没有,她又赶紧往回看,心音炸弹的标配连续脉冲稳定器正悬挂在线团中。
那么它的监测装置是什么?延伸出的线路隐没在黑暗当中,和她的心绪一样如同一团乱麻。
但她还是敏锐地注意到了一点:稳定器上使用电是单根电线,而由于只要是个人就明白的闭合回路知识来说,只要她找出了监测器……
或许她就能找到这个点所连接的起爆器,进而进而。这可能是她目前唯一可以找到的拆除方法。
监测器……那个监测器到底在哪里?慌乱中时间流逝比平常快了数倍,周围似乎多了几道人声,她也没有在意,只觉得汗水在背后堆积,把她向地面坠去。
“洛冰,”我走到她旁边,“王朝歌和王暮歌说目标身上有一个电子手环,在左手腕,你看一下。”
王朝歌和王暮歌,听起来有些耳熟……电子手环!她之前怎么没想到!
如果要作为一个心音监测的话电子手环的话不论从哪个方面来说都是一个完美的选择。脉搏,不错,是她没有想到的东西,也没谁规定这玩意一定要放在胸口……
手环的成本在这两年已经降低到令人发指程度,所有功能都一应俱全,步数轨迹,心跳指南针,重点是这玩意在并夕夕上一个才12块5,批发价可能才10块,一把AK的钱都可以买个几十来块……
但这都不是问题,洛冰更在乎它是怎么运行的。心音炸弹的基本原理就注定了它的运行流程为“心跳停止——无信号——引爆”,那么这就不是像刚才一样切断个电线就可以解决的事。换位思考,洛冰认为如果是自己她去设计一个这样的爆炸物那么她会采用这样的一种运行程序“未检测到信号——断开电源/关机——电路断开——起爆“,这样下来,在回路某处就会必然存在一个监测装置,总而言之她只用把它拆了万事大吉。
顺藤摸瓜她成功地明确自己该做的什么。直连的尽头存在一个简陋的电源保险装置,当主电路被断开时它将接入回路并形成一个新的循环,从而完成后续的一系列工作。
拆下那两节被胶布拘束在一起的5号电池,以它作为起点,进而拆下了所有的冗余电路,这将成为她拆除计时器的第一步。
一切都那么顺利,顺利得出乎寻常……直到洛冰看到了计时器。她在上一个项目的工作当中已经浪费了过多的时间,现在她只剩下4分钟59秒了。
300,299,298……她没有时间去浪费了。手电筒的光芒打入幽暗当中,像黑暗森林中求生者的火把。调节电源加大亮度,那些电线就像直线上的线条,一条条凌乱地在视网膜中央留出属于自己的痕迹,如同在争相起哄。
触发线……看起来都是。
“洛冰姐……”王朝歌在一旁怯怯,洛冰半跪在目标身旁,她已经很久没有动过了。
从巡三队调来的人是我们认识的,王朝歌、王暮歌和卢照,军训认识的B院学员……现在不是叙旧的时候。我看了一眼计时器,还有4分钟。
真热啊。太阳无情地吞吐热量,我感觉汗液在全身上下汲汲流出,来不及落出的汗水就被拘束在服装里,将布料鼓涨起来。
“王朝歌、王暮歌、卢照,”我想叹气,嘴已经张到一半又马上闭合,再次开口只有两个字:“撤退。”
“什么!?”“顾队长,你……”“阿Sir你说什么?”
“我说撤退,”我冷冷地盯着他们,“你们三个人的任务已经结束了,返回原单位吧。”
“可是……”王暮歌想说些什么,被姐姐一把拉住。卢照咬住自己的嘴唇,神情复杂。
“听从我的命令。”我尽可能地让自己的面部神情显得冰冷和僵硬,后脑勺的神经一直在跳动,每一次跳动都代表着一次疼痛,“卢照……带她们两个走吧。到警戒线的外面去。”
“我……”卢照想说什么,王朝歌扯了扯他,他又把话给收了回去。
“执行命令。”我第二次和他重复,“你们三个退到警戒线外面去。走吧。”
“我……”“可是……”“走吧!”王朝歌扯住妹妹和卢照,“这里没我们事了!不要给他们添麻烦了!走。走!”
王朝歌带着王暮歌和卢照退到了警戒线外,隔着空旷的街道往这边张望。我看了一眼倒计时,3分14秒。
“逍遥……”季寒看着我,她的眼眸深处有湿润的波动,“你先走吧。”
“季寒,”我轻声说出她的名字,“我是小队长……你应该先听从我的话。”
我其实很少叫她的名字,因为每每我想要去呼唤她时她都会心有灵犀一般地抬起头向我望来,久而久之我也当之为常。
但这次不一样……不一样。我紧紧盯住她的眼眸,鼓起前所未有的认真:“你再这么下去力气不够,还是换我来吧。”
“你走吧。”与我对视的女孩刻意垂下眼眸与我避开,“你还有事情要做,你不能留在这里……你快点走。”
我定定地看着她,不知道该去说些什么。
我知道我是不想死的,我还有那么多事情没有做,我还可以活好多年,我想去看一整个世界,我想去和一个人终伴余生,我想在世界上留下我曾经存在过的痕迹。如果应要把它压缩到一个极限的话,我至少希望可以完成为顾柔的复仇……可我的内心却在拼命对着生理恐惧进行反抗。
“你不能走啊,顾逍遥。”心底的小人很坚定很坚定很坚定地对我说,“一个人……又一个人活着。又只剩下你一个人。那样还不如一起离开……至少,至少不用再孤零零地一个人了。
又是那些画面。黑,无边无际,像海一样……
“那种感觉,就像在黑暗当中一点一点下沉,”江璃的声音像幽灵一样在耳中回荡,“没有人来帮你……”
只有我一个人。我好……害怕。我是在逃避吧?逃避那种没入心髓的疼痛,相比之下死亡反而成了容易令人接受的事情。
本能和意志……不,说起来我只是在害怕而已,两种恐惧产生了激烈的对撞使得我还可以继续站在这里。
警戒线是三十米。时间还剩下……1分27秒。在咬了咬嘴唇让自己清醒以后,我把视线从季寒移到洛冰身上:“洛冰,撤出任务!”
洛冰没有理我,全当没有听见。
“洛冰!”我微微拔高了声线,“撤出任务!现在还来得及!”
“你别管我!”洛冰的反应远比我想象得要大得多,尽管她在表情上并无多大变化,但不大的声音中却带着愤怒,宛如低音咆哮:“要走你自己走!”
但洛冰手上的动作始终未出现相对较大的变化。自始至终,她只是在重复一个动作:把她的钳子向左移,再往右移,左移,又再次右移,徘徊不定。
就剩44秒了。4……4。
我向外看了一眼。场外有无数双眼睛,密集地让人感到不适……目光齐汇在一起,成为我所不能理解的光辉。
31秒。
我看见季凌想突破警戒线往里冲,梁栋和杨适修拼尽全力地拉住他,一个扯住背心往后拖,另一个不顾形象地直接抱住大腿往后滚;再转动一点点我就看见,江璃在做和季凌同样的事,她从墙上跳了下来并试图向着警戒线的方向冲刺,钟意几人试图去拦住她却被她干脆利落地击倒,这时路晚晴从墙上飞扑直下一把擒住江璃,想试着去锁住她的关节,两个人在地上扭打起来,唯独诸葛雨在原地急得不知如何是好……
20秒。
原来人在快死的时候真的会走马灯花啊。幼年时期那蒙胧的记忆,父亲高大的影子,母亲的细声侬语。稍大一些,季凌和季寒,年轻的母亲们坐在离滑滑梯并不远的长椅上。姐姐来了。小学。姐姐又走了,那一天哭了好久。初中。高中。车祸。爸爸妈妈走了。信。姐姐也走了。雨,艾尔莎。艾米莉卡。江璃。路晚晴。梁栋。洛冰。杨适修。诸葛雨。
童年的小区里树影摇曳,带着自行车铃“嗒啦叮”“嗒啦叮”的脆响;六中一到下课就爆发的喧闹,像是火山喷发;浥特兰是一面松懈与一面严格之间的反差;克雷格尔无处不在的黄沙,和潜伏在四周的如响尾蛇一样的危险;燕京作为六朝古都的端庄与平和;满是混乱的波西亚……
我的目光转了回来。只剩6秒了。
6秒,可以做什么呢?扣动扳机,一秒一下,可以打出六枪;每秒有个人离开世界,我们只不过会成为其中一员。
3秒了。我终于聚集在她的双眼上,读取她的世界是什么样子。
原来生命……就是那么出乎意料地短暂啊。
2,1——
0。咔嚓。
“拆,”想要站起来的洛冰摔在地上,在过长的蹲立中她早就已经双腿发麻,“拆掉了。”
语罢,她闭上了自己的眼睛。
“拆、拆掉了啊。”我怔怔地说,转身,朝着警戒线外挥了挥双臂。接着我终于意识到这句话代表了多大的信息量,双腿一软瘫倒在地面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