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宙的尽头的编制 下

　　宇宙的尽头的编制（下）
　　壁垒森严的机关院落内，包裹着两座前后对称的小楼，沿着肃杀的金属通道与回廊走到底，再通过楼梯就能前往顶层的指挥中心。在长廊两端，有一扇坚实厚重的密封门，上写闲人勿入四个大字。门紧闭不开，隔绝开内外所有的交流。门内，正在进行着一场只有黑组的特殊作战会议。
　　这间会议室不大，风格简朴。一套茶水设施安在门边，一块大黑板嵌在落地窗对面的墙上，一张能坐三十人的大长木桌位在正中，桌上干干净净。只有各自的笔记放在胸前一拳处，与会的六名干员手放膝盖，端坐长桌两端。
　　正在分发着手中一摞资料的干员叫陈情谊，是一名长相普通，带着黑框眼镜的斯文青年，满脸疲倦的指着大黑板做报告。
　　“这三个月来，隔壁的户籍部通过长安流动人口的调查后，发现莱茵重工下属的这个美盾金属厂，具有涉嫌非法雇佣劳动力的可能。之后我们派出人员潜入。根据收集传回的情报来看，确实有这种情况，并有倒卖物资，侵吞企业财产的行为。其工厂负责人通过在九区的货物专用通道，用挂靠在朋友名下的物流公司车辆，将这些本应该用于伊卡洛斯羽翼计划的特种钢调换为普通钢。这些是避开我们秩序局的资金交易记录和货物调查记录，大家可以看下。”
　　“之后我们展开了跨部门联合行动。在工商部、户籍部、企业相关联系人……”
　　“停一下。”
　　这时，会议长桌尽头的胖子部长，不耐烦的发声了。他大高个眯眯眼，就像一座肉山。吸气进气间呼呼成风。把制服撑的紧绷，椅子嘎吱作响，一双细小的眼睛炯炯有神。
　　肉山换了个双手五指交叉拖住自己下把的姿势，总结道：“我们还是快进下，长话短说比较好，报告还是别念了。”
　　“大家都知道啊。美盾金属厂的非法经营案件，已经在昨晚成功破获，这件事就算告一段落了。大家做的很好，我以个人名义鼓励大家再接再厉。这次的跨部门联合行动已经得到了委员会的通报表扬，嘉奖马上就会下来。情谊你辛苦一下，继续协助其他部门做好此次行动的后续工作。”
　　“好的。”
　　肉山扫视着长桌两边仅剩的六人，然后换了个舒服的姿势，一改之前的官话腔调说道：”其他人呢……其他人，诶。我真的是见了鬼了。怎么怕什么来什么，如今红组和白组不在，加上我也才七个人，怎么就一个小小的经侦案，都能冒出个重大危险性存在。这下好了，上面已经下通知了，调休又要取消了。这件事委员会很重视，就发生在我们长安城眼皮子底下。唉！”
　　“胡逍遥，还有你杨芳，你们昨晚和目标接触手后有什么感觉？做下汇报。”
　　长桌靠窗第一个座位，被叫做胡逍遥的男子听到汇报后，立刻起立。他制服熨烫的很笔挺，张显着自己的挺拔，整个人身姿如松，昂首挺胸。
　　胡逍遥不紧不慢的说道：“部长，昨晚的行动太过混乱，行动前我和杨芳并没有做好与三级目标战斗的准备。而且因为蒸汽爆炸，导致工厂所在的九十三层高压电流击穿了管网，形成复杂的作战环境，我们大部分的作战设备都被电场干扰或者损坏，没有记录下跟目标接触后的任何数据。但是对象能在如此严酷的环境中生存，并能与我和杨芳二人同时作战，仍旧保持不落下风的实力，至少是三级危险性目标。通过人体感官我和杨芳还是总结了一些特征情报。”
　　胡逍遥看向了他的对面，一名有着柔顺黑色长发的女子站了起来。她没有穿制服，取而代之的是一身幽兰沃裙，身材纤细，脸上带着蓝色的呼吸口罩，呼吸管一直连接到后腰处绑着的生存装置。
　　杨芳摘下呼吸口罩露出红润的脸庞，举起一张画像说道：“大家可以看下我手中的人脸素描。”
　　画中的少年栩栩如生，一头齐耳蓝发与可爱的五官，实在让人难以想象这是拥有至少三级人类危险性的目标。
　　“能在强电流环境中行动，说明大部分的能量武器可能不生效，电击枪就不用考虑装备了。另外目标的身体强度很惊人，我的长剑在切开他的手臂肌肉后，被小臂骨弹开，三个呼吸间就愈合完毕，可能需要直接命中大脑或心脏等一般人体具有的弱点才行。总体来说，还在人类概念范畴之内，与人类没有什么区别。”
　　“具体是什么还要等长安生物医院发来的消息，目标的组织碎片已经送过去了，具体分析结果还要一段时间才能下结论，我和逍遥的接触情况汇报完毕。”杨芳说完后重新把呼吸口罩带上，深吸了一口气后有点变蜡色的脸庞又重新恢复了红润。
　　肉山部长看着剩下的四个人说：“傻鬼、周吭、陈情谊、江碎雷，你们有什么想法吗？”
　　一台两米高的熊猫机器人坐在逍遥的右边地上，光敏摄像头感受到来自部长带着玩味的笑容后，机器人傻鬼把头摇了几下，发出毫无感情的机械合成音。
　　“别看我，部长！昨晚我和天坑还有情谊都在外围，我们都没有与目标接触。我也没什么好点子。”
　　视线聚向下一个人周吭，周吭摸了摸自己的寸头短发，憨态可掬的说道：“部长你也别看我，叫我干活我绝对没问题，叫我动脑子还是算了。”
　　接着视线来到了末座的陈情谊这，一直加班与其他部门对接联系，导致睡眠时间严重不足的陈情谊抬了抬自己的眼镜后说：“当务之急应该是要想办法亡羊补牢，我们不能放任这么危险又未知的存在，随意在长安城里游荡。”
　　嗯，与会的人员都纷纷点头附和这番话语。
　　“但又要怎么补牢呢？”部长继续进一步玩味的问道。
　　“额……”所有人又都沉默了起来，希冀的看向陈情谊，希望他能说出什么好的办法。
　　陈情谊无奈的顺着大家的视线站了起来。
　　“额这，我的方案是，还是用老办法。调查与目标曾经生活过的人，了解他的起居习惯，获得充分的证据证明目标具有危害性后。联系其他秩序局的部门联合行动。搜查城市各个没有监控的板块区域，并在长安城的人员密集地带安排密探，确认目标出现后，设下包围网将它一举拿下。”
　　部长摇摇头：“还是人手不足的问题，我们现在就六个人，恋久天从昨晚起就失去了联系不算进去。联系其他部门一起行动，需要的审批流程一时半会也走不下来，这段时间内不太可能有支援的人。”
　　唉，所有人都愁眉苦脸的交谈了起来。对策部本来有三十多名精英干员，但不久前退休了一批骨干。红组又因为机体更新的原因全员返回实验室升级。实力最强的白组则在副部长的带领下，参与精卫号探索行动。如今空旷的会议室里只有人数最少、年纪最青的黑组，
　　周吭打趣的说：“嘿嘿，我看我们这黑组直接改名叫青组吧。”
　　“部长你就不能向秩序局提议下，提高工资待遇吗，这样来我们部门的人也就多了。”
　　“部长。我们可以向其他部门借人吗？”
　　“逍遥，这不太可能”
　　“部长你也可以上场的吧，多运动运动有助于减肥。”
　　“芳爷，我要不要分你一半质量。”
　　“我觉得没什么办法的话干脆先休假吧，等其他组回来了我们再想办法。”
　　“傻鬼那我现在直接把你电池拔下来怎么样？”
　　“咳咳！各位。”
　　一直在情谊对面，最末端位跟透明人一样不出声的江碎雷缓缓站了起来。大家逐渐安静下来齐刷刷看下他。
　　“从目前的情报来看，对象具有高度的人类认同感，且具有社会性身份。我们可以利用这一点，叫那人乖乖自投罗网！”
　　傍晚时分，长安城第一区，即东升板块最东侧，有一栋紧贴崖壁的地标建筑，那是共和委员会的海蓝大楼。大楼高度就是城市高度，建筑顶层直接连通鼎星地表。
　　在位于四百五十层有一处突出的建筑平台，布局有哥特式的花卉园林。平台被巨大的玻璃罩在其中，通过AI管理。花园四季如春，一名穿着黑色及膝百褶裙的女子，静静躺在平台边缘的长椅上。从这里向西望去，整座长安城的风景都能尽收眼底。
　　大楼AI提醒道；“有人使用了鼎的权限，绕开了我的系统。正在乘坐着这里的直达电梯上来了，需要我去迎接吗？”
　　“不用了，放他进来吧。”
　　平台入口的防护门应声打开。不久电梯抵达了楼层，一名身穿秩序局制服的胖子走了过来。感受到来客后，女士放下了手中的操作终端，并切断了整座房间的系统链接，现在，这里的对话除了两人以外，无人能知晓。
　　胖子一进来就打趣的说。
　　“人老了吗。又躲在这里晒太阳。”
　　“可惜不能晒到真正的太阳，最近工作怎么样？”
　　“有一名三级危险性的存在在长安城里游荡，我们已经想办法进行收容了。”
　　“那名少年吗，生物医院的人已经发来初步报告了。是少见的拟态与人类的混合体。”
　　“下面有人提议让他入队，估计是恋久天出的主意。”
　　“听说恋久天失踪了？”
　　“估计又不知道跑到哪里去玩了。”
　　“找到她后叫她来见我。”
　　“那她至少一个月内不会出现了。”
　　“真的跟我年轻时一模一样。”
　　“那至少得是两百年前了吧？”
　　“哈哈，你真的跟你师傅一样有趣。”胖子看到女士少有的轻笑，也跟着嘿嘿笑了起来、
　　“你来这里也不单单是为了聊天吧，说吧，来找我有什么事？”
　　胖子顿了顿，咬紧牙关说出了自己的心里话。
　　“真有必要让这么多人都下去吗，只为了一把是什么东西都不知道的，那个什么“钥匙”？”
　　女士沉默了，两人就这么静静的站着。不知过了多久，女士从躺椅上站了起来，丝制的披风从双肩划下，露出女士胸口一枚白底黑纹的徽章，上面刻画的是一口鼎熠熠生辉。
　　女士静静远眺，看着长安城尽头一线的日落，哀伤的说道。
　　“长安的日落，无论看多少次都看不腻。振族，我们走到这一步花了多少年？”
　　胖子顺着女士的话接着咬着牙说：“两百一十一年！”
　　“两百一十一年吗。我感觉长安好像就是昨日建成的一样。你师傅得到的，关于打开门的办法，花了两百一十一年。我已经等不下去了，下面的构造瞬息万变，错过这千载难逢的机会，就不知下一次是多久后了。
　　“无论付出多大的代价，我绝不会停下。”
　　“唉！”胖子叹了口气，放弃了自己的抗争。从自己的制服口袋里掏出一包果糖放在玻璃卓上。“师傅临终前说这是你最喜欢吃的口味，叫我每次来见你时都带着。”
　　说完，胖子就转身离开，快走到门口时女士叫停了他。
　　“他走的时候还有说什么吗？”
　　“他说的可多了，好像不把自己的闷骚话不说完就不会咽气一样，说了足足有半个多钟头。我都怀疑他就这么说下去就不会死，一直撑到医疗部到场。可惜说到你这时他就停了，半天也就冒了一句话。”
　　“说了什么？”
　　“说下辈子还要做你的同桌，说完就笑着走了。”
　　此时日暮太阳井熄灭了最后一丝光亮，远处宣告着夜幕开始的晚钟敲响，空灵悠长的钟声在长安城上空回荡。女士回到了自己的躺椅，诺大的花园又只剩了一人。
　　女士一个人又轻轻的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