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距离事件结束已然过去数周。士居住的公寓目前正在重建,估计得等上一段时间才正式完工。余下的存款不允许他另外再租公寓,而朱莉娅也是类似的情况——俄罗斯地区得知她的“背叛”后,无法再派遣别的受诅之子进行追杀。【摩西十诫】仅剩朱莉娅一员,他们只能暂时放任远在他国的少女。
她在俄罗斯的私人账户理所当然也遭到了冻结。
于是朱莉娅和士一样变得一贫如洗,共同成为失业人员。
因此,他们只能暂时搬到三十九区和松崎他们一起生活。延珠她们都表示欢迎。
公寓内绝大部分的设施、私人物品都会爆炸的火焰吞没,朱莉娅最珍贵的收藏品也为幸免于难。当时的她抱着焚毁的录像带身体不断发抖,脸上却依然面无表情。士想不到该如何行动向她表示慰藉,只能在一旁保持安静。
在事件的最后,士朦胧中仿佛听到了弥生的声音,尽管到现在已经难以回想话语的内容。告诉朱莉亚时,她很明确回应事实——弥生已经死了,死者不可能违背自然规律复活。
另外一个当事者的后续。他们将莎妮•诺里维诺•达尼娅•拉西姆的尸体安葬在了三十九区。当然,直到现在,他对莎妮的事还没有彻底释然。她的表情,仿佛最后一刻仍在渴望祈盼的某样事物。
从内周二十三区搬到三十九区后,士有了充足的时间了解受诅之子们的性格,与她们共处。
愈渐对外敞开心扉的纱纱奈、对门矢老师抱有好感却不敢亲近的小见、有时候情感木讷却跟朱莉娅关系极为要好的玛利亚、还有活泼好动不轻易服输的延珠……
“很喜欢小猪吗?”
“小猪……小直的肚子摸起来软软的,很舒服。”
玛利亚似乎比其他孩子更加喜爱被取名“小直”的哺乳动物,以至于到了别的孩子轮班的照顾时间,她也和小直形影不离,基本上快成了它的专属饲育员。
玛利亚伸出稚嫩的小手抚摸正在进食的小直,开心的模样一览无余。
玛利亚还无法控制自己的感情,玛利亚……甚至受诅之子们不可能一直呆在外围区。总有一天,她们必须离开故乡,到外面生活。如果控制不了力量,学不会隐藏赤色的眼瞳,她们便无法融入内周的环境。
只不过,怎么教会面对不同的事情如何处理情绪成了他和松崎的共同难题。
受诅之子们与内周的普通孩子相比,无论是成长环境还是教育资源中间都有着难以填补的壑沟。
他能做的只有陪伴,然后悄然改变她们。
自己的世界旅行只能暂时止步。
“你受到火之鸟的眷顾吗?所以变成了不死之体。”
暇余时刻,朱莉娅半带调侃的语气吐槽他每次遭遇困境最后都会安然无恙。
然后像是想起什么般,朱莉娅忽然抬首凝视他的双眼,仿佛想要告知某件事情。
“火之鸟是这个国家有着漫画之神称号的手冢治虫创造的漫画角色。想必他在那个领域拥有卓越的成就。但是后来有一位年轻人凭借自己创作的名为《纯》的无对白漫画使手冢治虫产生了危机感。你知道那个年轻人的事情吗?”
“谁知道。大概是更厉害的漫画家吧。”
少女没有再继续说话,但脸上明显流露出些许失落的神色。显然,士没有过多在意她的变化。
时间转眼变进入上次教学近四个月后——
今天是孩子们完成作业的最后期限。
天气像是在预示什么一样呈现出绝望般沉重的灰暗颜色,厚重的阴霾始终笼罩着天际,视线内的所有被染上了一层灰濛。
受诅之子们团团包围小直,都在用部首的眼神向它告别——经过孩子们轮番精心照料,小直已经成长为普通小型犬类的体型。
它完全不清楚即将面临的处境,依然态度悠闲的刨食植物根食。
“……”
沉默降临在她们中间。少女们统一难过的神情仿佛在诉说别离的痛苦。
松崎望向士,显露皱纹的面庞表达着困扰,似乎希望他代替孩子们行动。
“那么,就由我来做好了。”
少女们异常紧张的目光中,他逐步向小直靠拢——只能尽可能让它毫无痛苦死去。
“不要!不要!小直是朋友!玛利亚、玛利亚不要吃掉朋友!”
难以按捺强烈的冲动,玛利亚跑过来用小小的身躯阻挡他接近小直。
“玛利亚……”
茱莉亚很想安慰自己的自由,但她跟那个时候的士一样,不懂该怎么表达。
谁也不想伤害朋友。
“听我说,玛利亚……”士想要劝说玛利亚,但盈满眼泪的少女一直重复“朋友”、“小直”,根本听不进他的任何言语。
他们之间连接的羁绊远比士预想深刻。
士只能采取强制行动,将小直……
“不要碰小直!”
不寻常的力量撞向士的头部,将他击飞出去——后背从草地向后滑行两三米后才停止。
“对、对不起……”
看着视线彼端,利亚抱住小直愈发渺小的背资,他很想说“没事”,但视觉所呈现的画面却越来越暗淡……
冰冷彻骨的水滴使士重新睁开眼帘时,在相同的地方再度见到了玛利亚——他抱着早已经死去的小直,奄奄一息躺在松崎怀里——由单薄破旧的T恤裹住的身体遍犹如血红花朵般狰狞的弹痕。
“玛利亚……?玛利亚!!!”
他极力挣扎着想要重新站起来冲向玛利亚,但脚下积蓄的水洼使他鞋底无比光华,反复尝试多次才成功穿过表情悲伤的受诅之子们,走近少女。
“玛利亚?!”
“对、不……起……门、矢……老师……”
嘴角不间断溢出锈红的鲜血,少女表情虚弱地向他道歉。
“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玛利亚会……!”
“玛利亚逃跑后,被以狩猎受诅之子取悦的圣天子护卫队……发现了……”
朱莉娅强装镇静,血红色的虹膜深处却止不住颤抖。她已经到了忍耐的极限边缘。
“玛利亚的伤势……已经不行了……”
如同松崎悲痛欲绝的宣告,玛利亚的伤口已经不再再生——身体严重受创的程度全然超越原肠生物病毒修复的范围。
无论怎么做,到最后都是这样的结局……?
士表情灰暗,心脏宛如坠落谷渊,眼中的景色因为悲哀、痛苦、自责渐渐褪色,仿佛失去了本来的色彩。
士下意识向后倒退,终于不可避免跌倒。
他看着濒临死去的玛利亚,嘴唇微张,但喉咙像被堵塞一样无法出声。
“请离开这里,接下来我有必须背负的罪孽。由我来给玛利亚最后的解脱……”
“朱莉娅……”
少女像是恳求般仰望他,眼中的光辉越来越微弱,就好像快要熄灭。
“……”
他清楚玛利亚对于她来说是多么重要的友人。它无法与那双绝望至极的眼眸对视。
………………
当二度见到朱莉娅时,雨水冲刷着她沾满血迹的右手——握着【莎拉维尔】匕首的手指抑制不住地颤动。
她最后的光芒也被绝望夺取,那双眼睛暗淡无光的程度,就连喜欢发光的鸟都会无熟视无睹。
“……再见。”
饱含怨恨眼神的延珠瞥了一眼“安然睡着”的玛利亚,然后目光坚定地注视着士,像是进行最后的诀别——她迎着倾盆大雨,飞快朝某个方向全速奔跑。
“延珠——在复仇。为了玛利亚。”
“延珠!”
收到朱莉娅提醒,他立刻拔腿追赶延珠
延珠没有一丝可能性战胜全副武装的圣天子护卫官。士必须去阻止她。
他无法再容忍新的牺牲出现——然而,那抹纤细的身影仿佛如同沙漠中最细小的沙砾,越是想要抓紧,越会从手中松懈消散——她在被雨覆盖的眼中渐渐凝缩,直到彻底消失踪影……
像是失神一般,他拖着越来越沉重的躯体漫无目的前行……他不知道自己的目的地在哪里,也不清楚哪里才是归所……他只是如同被剥离灵魂的尸体般搜寻少女的身姿……这里是哪里,到底该去哪里,他不想再知道……
当婴童特有的啼哭掠过耳畔时,他才迷茫地停下脚步。
“……”
他不由自主转身顺着声音摇摇晃晃、身心疲惫向荒废许久的建筑群走去。
在破败狼藉的建筑内部反复扫视许久,他终于发现被人刻意藏匿在掩体后纵身哭泣的婴儿。
红色的眼睛持续向外滑落泪滴——她也是被父母遗弃在外周的受诅之子。
如果继续纵任不管,她很快就会死去。
他动作慎重,托抱住她——尽可能远离自己冷湿的身体。
婴儿似乎被放置有段时间,洩出的哭泣声逐渐沙哑。
士无论如何变换姿势,都不能让她停止抽泣。
他没有育婴的经验。
“交给我吧。”
一直在后面紧随的朱莉娅走到他跟前,双手伸向她——她的发丝还在不断往下流淌寒冷的水滴。
“你好,可爱的小生命。尽管这个世界无比悲伤,但还是欢迎你降生到这个世界。就算是在这样的世界里,也会有人为你感到喜悦,为你感到生命的美好,为你的存在得到片刻救赎……活下去,无论这是个怎样残酷的世界,都会有爱着你的人。”
朱莉娅的食指仿佛逗弄般轻轻划过她的脸颊,混合雨水的温热液体坠向她,与她的眼泪融合——她给予了她最真挚的祝福。
渐渐的,婴儿在少女温柔的爱抚中沉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