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混泥土马路四散龟裂的缝隙里布满淤青色的苔藓类植被——这条路与大自然半结合为一体。即便在昼日,这条原后备运输道路也很难再分辨出原本的面貌。
普通的后院一个月不进行清理打扫,大片杂草便会把整座院子覆盖。随着时间不断向后推移,大自然渐渐抹除人类留下的痕迹。
前行一段距离,他见到人们战后所抛弃的家园废墟。这里仍旧保留人们生活过的痕迹,但绝大多数的设施已经被自然风化侵蚀得失去本样。
矗立的高楼下层基本陷入地下,像比萨斜塔一样斜倒在路旁;在周围停放的旧时代汽车的车顶长满赤青色野草,暗色的不知名液体涂满碎裂的车窗,简直可怖至极……
用“死城”称呼更加贴切一些。
再前进一点,映入眼帘的是不计其数因战乱崩塌或快要即将倒塌的建筑。在战火中,人们建造的房屋遭到了尽数摧毁,即便还残留下未被毁灭的设施,但到了推移到七年后的现在,在没有任何维护的前提下也不可能再重启运行。
战争过后,这里一直被政府置留放任不管。话说回来,如果能在这里拍到灵异照片,也许接下来就不用太麻烦。「战争的亡灵因过于怨恨在外周徘徊」——士想,那些人肯定会在类似的标题下功夫。
出于对于逝者的尊重,即便是遭遇地缚灵,他也不会按快门。前提是真的有那种东西。
假如按原东京都位置推测,首区「圣居」位于战前的千代田中心,千代田以西、埼玉县以南的第40区——他好像进入了原本的奥多摩町境内。未被划分前,奥多摩町属于东京都西部的西多摩郡,面积约225平方公里,是东京都版图最大的自治体。
也不排除地理的推理错误,毕竟这只是他以往熟悉的世界地理知识。说不定这里从前不叫奥多摩「町」,可能是「市」,也可能是「区」。
日本宣布失败后,整体被划为五个区域,由五位元首领导——现在的东京区并不完整,就比如说奥多摩町,monolith关闭前原肠生物占据了人类一半以上面积的领土,现在的40区只不过是原奥多摩町的部分而已。
遁着手机灯光,他前行了许久时间,沿途的破旧建筑中偶尔能见到伸出脑袋张望的居民。但他刚准备接近,显得昏暗的星光下纤细的身姿迅速隐没于夜幕后。
以现在的情况,别说拍照,连靠近她们都有些难度。看样子再朝前推进就快进入monolith沿带,最后的一班车将在一个多小时后停运,如果错过这趟末班地铁,可能之后就只能走路回去。
定居在外周区域的受诅之子犹如星空下一群难以琢磨的妖精,纷纷从不远不近的地方探头用打量的目光窥视陌生人,旋即又在钢筋混凝土的丛林中消失。
时间不允许士再继续探索,他放弃受诅之子的选项,停止再向前推进打算转身离开。
他仰望夜空,受到严重光污染的内区根本看不到这么漆黑的天际,哪怕是在同一片天空底下。
走着走着,经过堆放从区域中央运输的垃圾的垃圾站的时候,他听到了轻微的响动,就像钻进垃圾桶的老鼠勤劳的翻找食物的声音。
士关掉荧光并放低脚步声,向声源移动。
眼睛适应阴暗后,凸显在视野中心的是一个蹲下来的少女背影。塑料、瓶牙刷,过期食品、纸箱……所需要的物品摆放在一旁,她太过专注自己手上的工作丝毫未发现陌生人的气息。
士悄无声息将摄像机前摄对准他,然后聚焦——
“……!”
少女像受到突然的惊吓,猛地半转身回望,眼睛难以置信地变成稀有的赭红色。「受诅之子」的特征之一就是瞳孔转变为普通人不会有的红色。
她呆住了,似乎对背后有个成年人异常惊疑。他们相互对视约三秒,年幼的少女随即拔腿不顾一切的向半毁的房屋内逃遁。
他不了解少女的曾经究竟遭受怎样残酷对待,使她面对刚照面的人胆怯得逃跑。
士看着那么即将与夜融为一体的人影,她忽然倒下了。
放下相机设备,他立刻前往查看。只见少女趴在遍布碎石子的地上,一看就知道很久没洗澡的小腿侧划出一道鲜红的线痕,在眼睛里打转的泪水几乎快要夺眶而出。从伤口不断溢出来的血液是暗红色的,不是其他颜色。
看来是在逃窜时不注意被废墟堆露出的钢筋尖锐前端割伤。
到了勉强能看清的距离时,他才发现她身着只适合夏季的单薄衣装。
“你还好吧,能站起来吗。”
“……?!”
对于这份好意少女反而浮现出害怕的表情,一边抚着沾满尘灰的伤痕,一边单手撑着地面向前匍匐。
那个方向的尽头,有十数双红色的眼睛。
她们彼此用极为相似的眼神注视士,就像心中的某处受到严刑拷问一样,难以言喻的罪恶感涌上来。
这不是他该涉入的世界。
站在前面的其中一个少女搀扶起她,然后带着受伤的同伴从士面前离去。
他理解不了受诅之子瞳孔里迸射的感情,与冷漠类似,但又有决定性的差异。
他没有继续驻留在这里的理由,只能回到外周内另外一个截然不同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