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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知道吗?那一晚上死了很多人。”
冬青捏着一个玻璃镇纸,神色忧郁地说道。
“是吗?我还以为您的人伤亡很少。”
坐在他对面的老管家表现得有些惊讶。
“我不是在说军队的伤亡。”
黑发的年轻人不满地瞥了他一眼,
“我说的是城里的市民……”
他将那个狮子形的玻璃镇纸重重地放在桌子上:
“老百姓。”
“那的确令人惋惜……”
老人愣了一下,继而叹着气询问道,
“死了多少人?”
“具体的数据还在清点中,光南门那一块就拉出了近百具尸体,还有一些连人样都没有的无法计数。”
冬青捏了捏自己紧锁的眉头,只是稍微回想一下那个尸横遍地的场面就让他想把丰盛的早餐都吐出来。即便是现在,南门附近的地面上都还是布满了大片暗红色的印迹,地砖的缝隙里可能还有扣不掉的干涸血肉。
“您看起来很苦恼。”
马克西姆用关切的语气说道。
“您说的不错,我真是头疼极了。”
冬青使劲地敲了敲那个玻璃狮子的脑袋,
“各部门的负责人几乎全逃了,要么就躲在家里,我又不能拿刺刀逼着他们去上班……没水、没电,商店不开门,整个城市都要瘫痪了,您知道吗?我感觉自己根本就没拿下卡拉城。”
“的确如此,武力控制只是最开始的一步,要让整座城市运行起来,您就必须取得其他人的配合。现在他们对您充满恐惧,不起来反抗您就算好的了。”
马克西姆摸了摸他整齐的胡子,
“城主和百姓之间有许多线路相连,这些线路都被您切断了,需要重新接起来。但关键是,您只需要连接那些必要的线路就好了,比如水电、还有粮食,只要稳定了这些,百姓就至少会默认您的统治。因此,您可以先从这些开始,无论是水管工还是电工,直接操作的都是下级的职工,他们不可能全都逃走了。”
“您说的对。”
冬青从椅子上站起来,提起那根镶银的手杖,
“说得对,是应该先让这些基础的单位勉强运转起来。但我还需要您帮一个忙。”
“请随意差遣。”
老管家也跟着站了起来,
“您有何吩咐?”
“麻烦您去打听一下,有哪些有影响力的人留在了城内。我想知道他们各自的想法和倾向,麻烦您开一个名单给我,重点要关注那些可能愿意做风险投资的人。”
“明智的选择,您的确需要盟友和助力。”
马克西姆露出和煦的笑容,对着他躬身下去,
“晚上我会带着名单来访。”
送走马克西姆之后,冬青立刻派人取来水利局和供电局的员工名单,按照上面登记的住址一一敲门拜访,试图劝说他们回去工作。
迫于整合军的威势,绝大部分家庭都不敢把冬青拒之门外,但其中相当一部分都只让自己的老婆或者别的亲属出来打发,排斥的味道非常明显。
“先生……你们找谁?”
门里的女人怯生生地问道。她认得这些人身上的衣服,从三天前开始整座城市就落入了他们的手中。他们是土匪,还是哪位老爷的军队?女人没听说他们有抢劫的事迹,但面对一群五大三粗的男人还是心生疑虑。
“我们来找您的丈夫,他在供电局上班,不是吗?”
冬青让其他人往后站站,免得吓到她。
“是,是的。可是他现在不在家……他之前就跑出城了,我、我也不知道他犯了什么事……我们家没钱、我……”
女人被吓得脸色苍白,说话也语无伦次。
“别紧张,夫人,我们不是土匪,也不是强盗,不会伤害您,也不要您的钱。既然您的丈夫不在,那能请您替我们带个话吗?”
冬青只能尽量表现得和蔼可亲一点。
“可以是可以,但我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能回来……”
“没关系,等您见到他的时候告诉他,只要能回供电局工作,我们愿意提供三倍工资,而且还有升职的机会。请他好好把握……我是认真的,这张纸给您,免得口说无凭。”
女人点了点头,怯生生地接过了冬青给的纸,然后一点也不肯拖延地把门猛地关上。
“下一家。”
冬青转头对其他人说道,
“哎,我说你们要不别跟着我了。反正一般人也威胁不到我,你们跟着还吓人……停停,我没嫌弃你们。”
好说歹说才把这群人打发走,冬青自己捧着一摞传单一家一家地往下劝,幸亏他就穿了件便服,一般会被当成土匪们雇来的本地人,对方也更敢和他说话,胆子大的还会和他攀谈起来,便于他了解民情。
“目前来看,主要的问题还是粮食。穷人用不起电,也没有入户水龙头,公用水管恢复以后就基本不影响生活了。但粮食是个大问题,大部分市民家里都没有存粮,很多贩粮商人都跑了,老百姓没有购买粮食的途径,再过几天就要断粮了。倒是有些大胆的粮贩没跑,但是他们趁机抬高粮价,打算囤积居奇。”
冬青对坐在沙发上的塔露拉汇报道,
“一个男人一天要吃半公斤的粮食,儿童和老人少吃一点,女人也算她少吃一点……卡拉城现有四万多人,乐观一点来看,老人和儿童加起来占一半、女人也算占一半,那么一天也要吃掉一万多公斤的粮食……这个缺口可不得了。”
“那该怎么办?”
这个庞大的数字有些吓到了塔露拉,但她还是安分地把手放在腿上,等待着冬青给出解决方案。似乎从他们认识开始,就没有这个神神叨叨的家伙解决不了的问题。
“要是能买到粮食还好说,我们之前劫的秋税还没有花完,这一次又抄了税务局的提留,钱绝对管够,就是高价粮也买得起。但问题是,能不能买到。”
冬青面露苦涩,
“要是粮贩不与我们合作,那我们就得自己下村收粮,自己组织运输……根本来不及,而且之前的粮食应该也被买走了,未必有余粮可买。但也不是没有好消息。”
“怎么说?”
“那些粮贩是都跑了,但他们的粮仓可跑不了。抢是最后的手段,在此之前,还有许多文章可做。”
冬青说着,不由打了个哈欠,
“哈……困了。等下我还要去见见那位管家,明天早上我会跟你汇报同他谈话的具体内容……你看我干什么?时间也不早了,你先去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