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发射！”侑雅棠朝着身后的舰桥里喊道。
　　一个军官正站在通讯器前拿着声控电话传达指令，紧接着一阵刺耳的警笛提示音过后，位于舯部二号烟囱后面的鱼雷发射器依次射出四发鱼雷，那白色的航迹线立马进入侑雅棠的视野。同时期驱逐舰大多安装两座五联装或四联装鱼雷发射器，而“炫火”级的重心放在了对空对海火力上，只安装了一座四联鱼雷以保证最基本的雷击能力。
　　通讯设备的扬声器上亮起一个绿灯，然后里面传出玛塔的声音：“舰长，敌方舰队开始进行重组，似乎有意转向我们。”话音刚落指示灯又变回红色。
　　第8与第6护航团向厄军第27特混舰队铺开了由上百条鱼雷组成的扇面，打击范围涵盖了敌方从直线行驶到掉头撤退的所有潜在位置。面对包围网的第27特舰也开始有所行动了，他们将驱逐舰集中在舰队边缘，并开始释放烟雾遮挡视野。
　　上级的命令很快通过无线电通讯传来：“第八护航团全体注意，以分队为单位进行左舵38度机动，向敌舰队发动袭击，迫使他们停止烟雾与我们交火。”
　　侑雅棠迅速下令进行左满舵38度的机动并以灯光信号的方式向她麾下的另外两艘驱逐舰传达了切换至分队无线电频道的消息。HMS“毒刺”和HMS“标枪”与侑雅棠所指挥的HMS“热浪”三艘驱逐舰共同组成第12-2驱逐舰分队，隶属于第12驱逐舰中队，为第22护航团的一部分。
　　纵队变分队的命令下达后，各分队领舰开始按命令转向，随后从舰尾随领舰的航迹进行转向，这样一支向南航行的细长纵队就变成了多个向东航行的分舰队，这个机动反过来执行就是分队变纵队的最佳方案，战列线一般也是这样组成的。
　　“玛塔，”侑雅棠按住通讯器上的一个按键说，“我们正在变换为分队向敌舰队功去，照这阵势看来是会变成各自为战的混战，盯好雷达，随时报告。”
　　“是，长官。”
　　就在侑雅棠刚说完话直起腰的时候一发落弹掀起震耳的海浪声，侑雅棠赶忙跑到舰桥外面查看，发现着弹点在己舰前方至少200米处。
　　“敌人躲在烟雾里依托雷达盲射。”副官凑过来说。
　　“下一发只会更近，”侑雅棠说着举起望远镜，她的视野中出现了一艘若隐若现的驱逐舰，紧接着她通过安装在护栏边的罗盘确定了大致方位，她伸手指向那边说：“相对方位343有一艘驱逐舰，向那个目标开火。”
　　副官应了一声后便回到舰桥内部给火控指挥仪下命令，不一会她看到炮塔开始转动并调整炮管的仰角，开炮的一瞬间黑色的炮烟从眼前飘过，呛得人有些睁不开眼。
　　来自敌方的盲射炮火越来越多，落弹也越来越接近。侑雅棠举着望远镜看到己舰发射的4颗炮弹对敌舰形成了跨射。“通知‘标枪’和‘毒刺’向该目标集火。”
　　“是！”
　　侑雅棠继续观察着那艘若隐若现的敌方驱逐舰，距离第一轮齐射不到五秒的下一轮炮火中有一发取得命中，望远镜中可以看到舰桥旁边的位置燃起火焰，随后该舰躲进了前面友舰拉起的烟雾中。
　　“舰长，火控指挥仪报告称丢失了该目标。”
　　“雷达上不是一大片光点吗，随便打哪个，不要停火！”
　　“是！”
　　由“艾斯黛拉”号放飞的舰载水上飞机发回侦查报告，飞行员和观察员一致认为敌方舰队想要借着烟雾的掩护突破本土舰队战列线的封锁。
　　侑雅棠的腹部传来滚滚饥饿感，从清晨6点登陆作战发起时到现在她仅仅只是喝了几杯咖啡而已，但翻滚的海浪和炮火声掩盖了胃的哀嚎，至少不会丢人。正当她这么想着的时候，右舷的一艘护卫舰被大口径高爆弹命中，侑雅棠迅速前去查看，只见整个舰桥像一座火山似的已然完全被浓烟吞没。一个浑身包裹着火焰的水兵出现在望远镜的视野里，他挣扎着拍打身上的烈火然后跳进海里，即便隔着百米以上但那惨叫似乎依旧可以透过海风精准地灌进耳朵里。
　　有人祈祷，有人唏嘘，但当一发近失弹落在他们五十米以内的时候大概心中就只剩下恐惧了吧。
　　“舰长，我们被跨射了。”副官跑到侑雅棠身后报告道。
　　她沉着冷静地说：“右满舵20度，通知友舰跟进。”
　　“是，舰长。右满舵20度！”
　　“右满舵20度！”舵手重复着。
　　“这里是‘热浪’，右满舵20度注意跟进。”
　　“‘毒液’收到。”
　　“‘标枪’收到。”
　　似乎一切都在有条不紊地进行着，第8与第6护航团的多个分队像曾经冲向步兵的骑兵一样英勇、有序。
　　“敌舰冲出烟雾了！！”
　　侑雅棠迅速找到位置并举起望远镜进行观察，她看到烟雾并没有消散，而是多艘巡洋舰从拉烟驱逐舰的间隔当中冲了出来，他们现身后不由分说立即倾泻着密集的炮火，包括侑雅棠在内的多数指挥官都还没有反应过来之时“艾斯黛拉”号就已经屡遭中弹。
　　“全主炮集火033方位敌方巡洋舰。”侑雅棠在不间断的炮火声中提高嗓门下令道，但她看起来依旧十分沉着冷静。
　　“艾斯黛拉”号轻巡洋舰转动她的5座高平两用炮塔应战，那是“热浪”号这一级驱逐舰的同款双联116炮，在发射REA-48型穿甲弹时可以对轻、中型装甲目标造成不错的毁伤。可惜的是还没来得及进行一轮完整的齐射就有一座炮塔直接报销，但紧接着她也使用余下的火力还击。“艾斯黛拉”号所属“狄安奈拉”级轻巡洋舰，是一种以率领驱护舰和舰队防空为主的千吨级小型巡洋舰，装甲十分薄弱。
　　面对多个装备9门164毫米主炮的对手，“艾斯黛拉”号最终倒在集火之下，她灰色的舰体已经被炮火洗的焦黑，舰体右倾20度，主炮几乎全部报废。与此同时由第6护航团旗舰“安娜贝尔”号投来的火力成功将一艘敌方驱逐舰消灭在海面。
　　在“艾斯黛拉”号开始倾覆之时，该分队下辖的三艘驱逐舰向前方的敌军巡洋舰发起冲锋，但那艘巡洋舰立即开始全力转舵，侑雅棠以为他们是为了避免近距离交战而进行的机动规避，但紧接着随着一声爆炸而掀起的滔天水柱说明了一切——先前发射的鱼雷命中了。
　　当水柱消散，肉眼可见那艘巡洋舰的舰艏都已经被鱼雷炸飞了，跟在身后驱逐舰开始绕过她并拉起烟雾。
　　“左舵15度，全主炮向那些驱逐舰开火！”
　　随着侑雅棠的命令，“热浪”号转动船体为船尾的两座炮塔凑够了齐射角，紧接着他们以平均四秒的装填倾泻着火力，在多艘战舰的集中火力打击下那几艘敌方驱逐舰也很快纷纷倾覆在海面。
　　因为烟雾而不得不在高空待命的利木军舰载机终于找到机会，先遣攻击队的飞机在一个滚筒动作后开始俯冲，目标是一艘与“安娜贝尔”号激烈交火的轻巡洋舰。
　　减速板全开。
　　切入攻击路径。
　　瞄具套上目标。
　　2000米——1000米——500米！
　　投弹！
　　三颗穿甲航弹接踵而至，一颗直接炸怀了前甲板上的主炮，一颗落在烟囱后面砸穿了水平装甲于动力舱内爆炸，还有一颗在舰尾引爆。
　　更多的俯冲攻击队高空扑了下来。
　　侑雅棠观察到敌方驱逐舰开始停止发烟了，“安娜贝尔”号传来掉头撤退的命令，但就在他们转向的过程中一颗鱼雷在“安娜贝尔”号的舯部引爆，舰体立即开始倾斜，可接下来发生的事情连给他们弃船逃生的时间都没有。明亮的火光在海平面上一闪而过，片刻之后那一声恐怖的巨响才传入人们的耳朵。锅炉爆炸的能量卷着燃油、碎屑和尸体掀起黑色的滔天巨浪，很难想象在那地狱般的场景下能有生还者。
　　两支护航团的旗舰都折损了，现在各分队陷入群龙无首的状态，好在“安娜贝尔”号最后一刻将命令传达了下来。
　　“右满舵！”
　　“是！右满舵！”
　　撤退归撤退，但这并不是为了活下去而撤退，如果现在各舰拉起烟雾无疑是会更安全，但那样敌方舰队丢失视野后可能又会重新躲进烟雾当中。
　　“把定航向168，继续……”侑雅棠话刚说到一半就听得炮弹临近的呼啸声，下一秒着弹的剧烈震动引发舰体大幅度摇晃，侑雅棠一个没站稳直接从舰桥外部走廊的栏杆上折了下去，当她以为自己要在甲板上摔个半死不活时……
　　“扑通”！！
　　她四脚朝天落入了海里，钢盔迅速被海水卷走，但多亏了救生衣她很快浮上水面。
　　“长官！！”副官扒在侑雅棠摔下去的地方呼喊着，利木军水兵身穿的暗红色救生衣在海面上非常显眼。
　　侑雅棠浮在水面上，她死命地让嘴巴露出水面后深吸了一口气，然后使出全身的力气吼道：“前进！继续前进！！”她闭着眼睛歇斯底里地喊，生怕微不足道的话语被淹没在此起彼伏的炮声和海风海浪声中。
　　水兵们抛下一个救生皮筏，上面还带着两支划桨。侑雅棠奋力爬上皮筏，此时队尾的“毒刺”号从旁边驶过，侧舷深弹投射器旁的两个水兵看着水里这个素未谋面的金发女人嘲笑道，直到一个军官提示他们那是分队指挥官侑雅棠中校，两人瞬间面色铁青。不过侑雅棠反而觉得他们嘲笑的对，倒不如说其他官兵都在牢牢坚守岗位偏偏指挥官掉水里了，如果只是被嘲笑那都太便宜了。
　　一些炮弹落在周遭的海面，激起的水花无情地拍打在侑雅棠和她单薄的皮筏上，她觉得为了避免被兴师问罪甚至降衔她得向着战场的方向划去，就算没机会俘获敌方飞行员但救几个自己人也是好的。但是她看到在第12-2驱逐舰分队后面的一支护卫舰分队朝自己驶了过来，他们拉起浓烟遮蔽视野，随后领舰停在了距离侑雅棠十几米的位置。她迅速划着皮筏来到干舷处，然后顺着水兵们抛下的绳梯爬上了甲板。
　　当轮机部停止发烟，侑雅棠看到铺天盖地的舰载机如狼似虎地朝厄军舰队扑杀而去，一艘航空母舰在一连串舰载机的围攻下瞬间化作一片火海。西面的天边闪过一连串的火光，随后大口径炮弹如雨点般倾泻而下，掺杂着鱼雷的命中，厄军特混舰队内顷刻间乱作一团。
　　战斗……不，应该说是炮决一直持续到下午三点半，厄兰特帝国海军第27特混舰队超半数舰船被击毁，虽然未能全歼该舰队但至少把他们的建制打崩了，在未来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厄军应该都无法组织起一个与之媲美的大舰队了。
　　炮火停息，海浪卷着战舰的残骸与狼狈的水兵，二十多架来自利木军战列舰的水上飞机开始接近厄军水兵漂流地上空并降低高度。只听有人大喊“散开”，水兵们纷纷潜入水下躲避扫射和轰炸，当他们达到憋气极限后上浮一看——身边的战友一个没少，却多了救生圈和饮用水等物资。
　　本土舰队开始航向塔姆邦岛为地面作战提供炮火支援，来自第一战斗群14艘航空母舰的数百架战机从他们头顶飞过，像换季时迁徙的鸟群似的。
　　玛军与利木军陆战队攻陷机场后再无大规模的战斗，虽然两支皇家海军的陆战队骁勇善战，但厄军并没有给他们太多发挥的机会，他们在自己炸掉机场的建筑与设备后撤入森林。零星的抵抗一直持续到傍晚，直至20时25分，驻扎塔姆邦的三个团成建制地投降，他们被和第一战斗群带回来的水兵集中在机场等待运往后方。
　　晚九点整，岛上所有厄兰特帝国的国旗被降下，取而代之的是利木帝国的国旗。
　　一艘小艇从“阿扎尔菲”号战列巡洋舰的右舷被吊机被缓缓放下，舰上的灯光信号打出“贵宾已出发”的消息，在目视岸上回复“收到”后小艇发动，向着海岸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