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败局

　　“三点钟方向，暴徒人数四十余名，开火。”
　　话音刚落，用车辆简易构筑的掩体外便有大片大片的灰土与血雾齐齐溅起。特勤队员们对于这些磕了药的安索克暴徒并不是毫无准备，尽管药物能够隔绝这些家伙的恐惧和疼痛，但到底是肉身凡胎，眉心、咽咙、心脏等要害一旦被命中，再怎么悍不畏死也无济于事。
　　只是一个呼吸的功夫，空地上就多出了十几具残破的尸骸，而更多的安索克暴徒却已逼到了更近的位置。
　　砰——
　　枪口喷出夺目的焰花，扑袭过来的暴徒胸口中弹，尽管被胸前加装的钢板卸去大部分杀伤力，但霰弹枪强横的击退能力还是将这具接近一百公斤的躯体撞飞出去老远。轰的一声，暴徒身上缠着的炸弹炸开了。但并不是每一番自爆都能被及时扼止的。
　　轮胎粗暴碾过避之不及的暴徒同伙，车头加装的简易装甲上不断有噼里啪啦的火星溅出。一枚手榴弹滚落到了车底，旋即便将突袭来的汽车炸弹掀飞。可那余势不减，汽车被掀起后在惯性的作用下反而飞过了掩体上空。
　　后方的蒙面暴徒及时按下了引爆器的开关，尽管下一秒他的头盖骨就被子弹掀了出去，但为时已晚，半空中瞬间多出了一团煊赫的爆焰，冲击波凶狠的将周遭特勤队员掀翻出去，其中一人刚想爬起，血迹斑斑的锤面便在眼瞳倒影中迅速放大。
　　嘭嘭嘭…
　　壮汉终究没能再次抡起大锤，没有钢板防护的眼窝和咽喉处便齐齐中弹瞬间将他放倒。
　　“嗬啊！”
　　另一名壮汉怒吼着举起西瓜刀狠狠劈下，然而紧急张开的折叠盾却及时护住了特勤队员的脖颈。药物的亢奋作用正是最上头的时候，壮汉那本就迟钝的脑子此刻更不会转弯，只是一股劲的拿着已经崩刃的刀疯狂劈砍盾牌，震得特勤队员手臂发麻。但他也嚣张不了多久，这队员瞅准时机一个闪身躲开了刀劈，趁着刀口卡在水泥地上，飞快抡起折叠盾就朝他带着头盔的脑门上狠狠来了一下。
　　壮汉猝不及防被撞翻在了地上，不待他爬起便有一只刚劲有力的脚直接踩在了喉咙的位置，咔嚓一下，壮汉浑身的气力都被瞬间抽空，喉骨碎裂脖颈扭折已经死的不能再死了。
　　那始作俑者厌弃的甩了甩自己靴子上站着的血迹，还不忘朝愣在那边的队员说道。
　　“士兵，马上回到你的岗位上。”
　　“是是！”
　　特勤队员头点的跟捣蒜一样，爬起来的同时还不忘看了一眼倒毙的壮汉。亏得只是一帮用粗劣禁药控制的乌合之众，要不然麻烦的程度可能就要翻上好几翻了。
　　安索克靠种植和制造禁药起家，被过量禁药搞坏了脑子的帮派分子固然悍不畏死，但他们的身体早就被禁药掏空了。
　　“五点钟方向，有数目不详的暴徒正在快速接近。两百米、一百五十米，一百米，目标即将进入雷区，各单元准备…等等，有女人和孩子，他们是平民！”
　　就在负责引爆的特勤队员内心动摇时，为首的分队长却直接将他想要抽离的手重新压回了引爆装置的握把上。
　　分队长瞪过来的眼神冷得令人心寒胆战：“记住，现在的灰域，没有平民。”
　　握把被狠狠压下，掩体外围瞬间血肉横飞。硝烟没过多久就散尽了，只留下了雷区内满地烧焦的断肢与肉块。
　　“老…老大，都死…死光了…”
　　安索克这边，举着枪督战的一干人等看着那边炼狱般的场景都不禁强咽了一口口水。现在所有的炮灰都已经消耗干净了，可后方的帮派老爷们并没有派出更多人手的意思，那接下来该谁上？
　　“怕什么！”
　　精瘦少年将置于背后的手死死攥紧，努力的克制着手掌的颤抖，他厉声喝道：“没看到雷区都给趟完了吗，这么好的机会还等着干嘛？大当家说了，砍下一个特勤五队队员的头，赏三年的口粮和工钱，都不想要啦！”
　　大抵是刚才磕的禁药药效还没过去，这帮人脑子都浑浑噩噩的，听着小头目这么一通喝斥，对安索克的恐惧和对金钱的狂热逐渐占领了理智的高地。
　　“还愣着干嘛，跟我一起冲。兄弟们，荣华富贵都在今天了！”
　　“是！”
　　说不定特勤队的弹药真的打光了呢，对，一定是这样的。
　　这么想着，被鼓动的一干人等便齐刷刷的冲了出去，但那边很快就传来了更加密集的枪击声。
　　那精瘦少年却留在了原地，见附近没什么人注意，赶忙拔腿就往后方跑，然而他还没跑出几步，就立马停下来了。
　　“小兄弟，你走反了吧。”
　　面相和蔼的老翁裹着袍子笑呵呵的挡在了他的身前。
　　“你应该去那边。”
　　说着，他枯瘦的手指了指前线的方向。
　　“是…是！”
　　精瘦少年嘴唇发白，哆嗦个不停，尽管对方看上去非常面善，但他心中的恐惧却比任何时候都要强烈。
　　最终，少年还是硬着头皮往回冲了。
　　又一轮集火后，小队长下令所有人停止射击，一众特勤队员麻利的检查着残弹量或更换弹匣，掩体外的尸堆又厚了几层。
　　并不是所有人在中弹后都会直接毙命的，即便脑死亡的人其残躯的肌群也因生理反应抽搐着。有奄奄一息的人倒在尸山血海中呻吟着挣扎着；有半边脸都被炸烂的人仰靠在同伙的尸首边已是近气多出气少，断裂的颈动脉还像喷泉一样不断向外飙血；更有肚子被撕开大口子的人哭嚎着拼命将自己花花绿绿摊了一地的肠子努力塞回身体里去。
　　不对！
　　有人忽觉不妙，对方并不是傻子，光靠这些没经过什么训练还被禁药掏空了身子的底层混混和平民能对己方造成多大的阻碍呢？人命不值钱，但不代表能劳动的青壮力也不值钱，将手下好几百号人送上前线真的只是当炮灰？
　　他环顾着四周面有异状的队员们，特勤五队的人并不是没见过血的初哥，这么点血腥场面怎么就受不了了呢？甚至连自己的心脏也跟着扑通扑通的跳了起来。
　　“有情况。”
　　这时，有人注意到了现场的异况。那尸堆上有黑雾升起，越来越浓越来越浓，直到黑雾中有一双双灯笼大小的昏黄光团相继亮起，特勤队员心中无名的惊恐攀升到了峰值。
　　“啊啊啊！”
　　当那黑雾中的怪物显露形体之时，已经有人用手生生把自己的脸抓的血肉模糊，未知的精神污染肆虐开来，几百号亡命之徒冲击都纹丝不动的防线上瞬间掀起了惊涛骇浪。
　　分队长努力的咬住舌尖，剧痛与鲜血的味道将他的理智暂时拉了回来，然后他便运转能力发出了爆雷一般的吼声。
　　“全员，开火。”
　　更多的队员被拉了回来，他们如梦初醒齐齐用手中的枪支驱散心中的恐惧。
　　枪弹编织成网封锁着每一寸空间，然而那些怪物却像鬼魅一般忽大忽小闪转腾挪，竟是飞快的避开了密集的枪林弹雨转瞬间就冲进了掩体这边。
　　唰！
　　枪支连带着分队长避之不及的身体一道裂作了两半，那血液自断面处疯狂喷涌，不一会儿功夫他的尸首就只剩下了防弹衣及头盔下干瘪的人皮和骸骨。怪物贪婪的吸食着血液，一点都不想浪费，然后它的身体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涨大了一圈，体表上也长出了粗旷的鳞片。
　　分队长…死了？！
　　失去战场指挥的特勤小分队陷入了更加彻底的混乱，现场的态势迅速糜烂起来。怪物们动作很快，攻击更是凶猛异常，不断有特勤队员被其收割生命，而随着越来越多的人成为爪下亡魂，这些吸饱了血液的怪物也飞快的进化成了更加恐怖的姿态，那身上进化的粗鳞甚至已经可以抵御大口径机枪弹的扫射。
　　轰隆——
　　扑腾过来的怪物身上瞬间炸开了膨胀的火团，砸飞出去的身体上破开了巨大的血洞，只见穿着特勤五队制服的人甩掉手中的火箭弹发射器，飞快抽出腰间的狗腿刀往怪物的脊柱的位置奋力的补上了一刀，脊柱断折连带的之前的破洞那怪物便已被腰斩成了两段。拿刀的特勤队员才刚松一口气就又眼前一黑，胸部以上的位置都落入了血盆大口中，咔嚓一下，稀里哗啦的鲜血便顺着怪物合拢的牙缝间隙淌了进去。
　　“啊啊啊！”
　　咆哮的火浪伴着怒吼将只剩下半截身子的怪物彻底吞没，火团中央疯狂扑腾了许久才终于没了动静，同伴松开手中的火焰喷射器无力的跪坐在地上，耳畔只剩下了自己粗重的喘息以及周边若有若无的惨叫与呼喊声。
　　被杀死的怪物并不只是这一只，但死去的特勤队员却五倍乃至十倍不止。这时，黑雾中又有新的一批怪物探出了自己的爪子，呆滞的眼眸中失去了最后神色，那人与其他残存的特勤队员一样彻底的陷入了绝望。
　　完了，全完了。
　　黑雾最深处，身披长袍的老翁脸上仍是那副人畜无害的慈蔼表情，他手中握着的人皮卷轴无火自燃，连带在上面绘刻着的古奥咒文以及咒文中间怪物造型的图样一道烧成了飞灰。
　　惧灵，以智慧生物最极端的负面情绪为食的怪物，在献祭了几百人临死前的绝望、怨念与惊恐后，这些本该早已绝迹于现世的古老存在在有心人的驱使下重新踏上了此世的土地。
　　那么，是时候该向灰域的朋友们展现一下上帝之鞭值得合作的依靠了。
　　“第四分队在长舌道方向遭遇凶弹德梅尔的阻击，损失惨重，四分队长正在组织新一波的反攻作战。”
　　“第二、五分队在沙门汀方向的推进遇到强烈阻碍，与由安索克一号人物龙马亲自率领的安索克主力部队正面交锋，攻势陷入停滞。”
　　“第三分队遭遇大批未知召唤物攻击，疑似上帝之鞭b5小队副队长魇师的手笔。分队长殉职，部众折损过半战线难以为继，请求紧急增援。”
　　“第一分队…第一分队失联了，全员静默！”
　　各种糟糕信息如雪花般不断传递到后方的临时指挥部，但当最后一条信息传来时，现场也不禁陷入了一片死寂。
　　能够令整支特勤五队小分队连一点动静都发不出就被全灭的在整个灰域都屈指可数，而就目前这态势，做出这样手笔的到底是谁甚至已经不用猜了。
　　一分队所在的方向，连天上的云层都被染红，那滔天火海覆盖的范围端是恐怖，甚至还有不断向这边蔓延的趋势。
　　b5小队现任队长，上帝之鞭目前在灰域方面的最强战力——“魔人”霍普.卡尔维诺！
　　然而噩耗一个接着一个，甚至都不愿给乔纳森留半点喘息的机会。
　　“尖刀队，尖刀队回来了！”
　　帐篷外传来了一片嘈杂的动静，当看到被担架抬进来的浑身鲜血淋漓的队员时，现场众人也不用再去询问尖刀分队的渗透任务成功与否了，因为结果已经摆在了眼前。
　　“长…官……”
　　已是有出气没进气的重伤员颤颤巍巍的举起自己的手，似乎要汇报什么，但他的声音越来越弱，以至于乔纳森不得不把耳朵贴得更近才能听清。
　　可就在这时担架上的人影突然被轰飞出去，刚一撞在旁边的桌子上，一只刚健有力的手便像铁钳一般锢住重伤员的脑袋，将他破裂开来的面皮狠狠的压在了桌面上。
　　乔纳森冷哼一声，手底一用力，“重伤员”伸出尖刀的手便被生生折断。
　　在帐篷内众人惊愕的目光中，“重伤员”本就已经裂出了口子的面皮如同信号不良的电视屏幕一般闪烁了几下，伪装随之解除露出来其下陌生的脸庞。
　　众人不禁倒吸口凉气，早就听闻b5小队有能瞒天过海的易容师，没成想今天差点就着道了，但眼前的这张脸显然与资料中的头像对不上。
　　“快！”
　　这时，手下就算再迟钝也该反应过来了。
　　“马上控制住尖刀小队回来的所有人！”
　　然而随后，那被制住的男子却发出了匪夷所思的笑声，乔纳森阴沉的神色中双瞳骤然缩小，他急忙拧断了对方的脖子，但已经来不及了。
　　有漆黑的漩涡自那尸首上陡然暴涨，黑夜降临了，紧随其后的便是煊赫至极肆意宣泄的冲天火光，乔纳森避之不及，在被那火光照亮面庞时，他身上的衣物及其下的皮肤就裂开了一道道细密的血痕。
　　“长官！”
　　紧急关头，手下急忙推开了浑身飙血的乔纳森，面对着暴虐的刀光，他的身体周围迅速长出了龟甲一样的光影纹路。
　　然而，一秒，仅仅只抵挡了一秒，拥有不俗实力的特勤五队能力者就被当场斩成了数截，而那分割开来的残躯也随即被火舌吞噬迅速烧作了飞灰。
　　见证了全过程的乔纳森目眦尽裂，但已经成了个血人的他却并没有扭捏也丝毫顾不上体面，使出最后的气力迅速翻滚着逃出了指挥部，而他才刚一出去，指挥部的帐篷便被那肆虐的炎切斩得四分五裂，一颗颗大好头颅齐刷刷飞上半空被点成了火炬。
　　“目标位置已锁定，全员开火！”
　　附近的几台战车最先反应过来，主炮几乎在同一时间发作，磅礴的能量激流瞬间覆盖了原本指挥部所在的区域。
　　“等等，目标反应源消失了。”
　　一台战车内的观测员正焦急着寻找着失踪的袭击者，但紧接着就有一截被火焰烧透的刀尖从头顶扎进了驾驶舱内，但被削开的不只是观测员的头颅，来袭者调转刀锋只是一拉，断面上满是烧灼与熔化创痕的战车刚被劈成两半便瞬间殉爆。
　　轰隆轰隆隆。
　　多条火线沿着地面迅速掠过，被其咬上的战车相继吞没在了膨胀的火团中。
　　那袭击者的实力甚是恐怖，仅仅只是一个照面，便将整个特勤五队的营盘搅得天翻地覆。而就在同一时间，营盘外的各处方位也有喊杀声和枪炮声不断逼近，而那些之前坚守在前线的特勤五队队员的命运也就可想而知了。
　　“快，快！立刻护送长官离开，该死的，血好烫简直都沸腾了！”
　　此时乔纳森的意识已经开始模糊了，忠心耿耿的下属匆忙将他塞进了车厢，也顾不上那糜烂的态势和节节败退的大批特勤五队队员，就要强行冲开一条血路杀出重围。
　　但他们的身后，那道全身上下都被火焰覆盖的健硕身姿却视一众阻碍于无物，无论多少人挡在他面前都被挥手焚灭，并疾速向这边飞掠而来。
　　“是魔人霍普！该死的，绝对不能让他靠近。”
　　车顶的机炮塔疯狂倾泻着火力，但那炮弹甚至都没办法靠近，在命中魔人本体之前就已经被一股无形力量生生偏移方向射向了其他地方。
　　轰！
　　魔人正欲紧追车队掠过一个街头拐角，路口处便有密集的爆炸烟柱将他拦在了后面。
　　成功了吗？
　　这一疑问很快就得到了答复，只见那爆焰迅速向中心凝缩过去，再然后便有炎浪瞬间扫掠了整片道路，并在路面上拖拽出了可怖的裂渊。
　　跟在最后面的几辆车很快就被那火光吞没了，风驰电掣之间，剩余的车辆迅速拐进又一个岔路口，那炎浪在主干道上扫掠过来，连带的这一带的路基和屋舍也成片成片的垮塌下去。
　　头顶不断有落石砸下，能跟上来的车越来越少了，就算剩下来的也大多伤痕累累狼狈不堪。
　　“咳咳…”
　　疯狂颠簸的车厢中，粉红的血沫掺杂着脏器碎块被不断咳出，乔纳森的情况变得越来越糟。
　　“快，再注射一支强心剂！”
　　临时指挥焦急的吩咐着，还不断安抚着各车残余的下属
　　“放心，联络员已经联系上了悬剑那边，援兵很快就会到的。”
　　“可是…咱们之前那么坑他们，别说悬剑的人愿不愿意来了，他们还抽得出人手吗？”
　　这时，车厢内已经有队员濒临崩溃了，他疯狂的揪着自己的头发，红着眼不断质问道。
　　“会来的…别担心，一定会来的。”
　　可突然车内一阵天旋地转，被撞的昏头昏脑的特勤队员们赶忙拉开变形的车门就要往外逃。
　　“别出去，找掩体，快找掩体！”
　　临时指挥凄厉的咆哮着，众人不解的目光瞬间就被周遭那陡然亮起的炽光撕得粉碎。
　　那一瞬间，无数人心肺骤停，他们呆呆的望着天空的方向，发出了同样绝望的声音。
　　这特么…是什么呀！！！
　　附近的整片天幕都被染上了血一般的颜色，而在那火烧云云层聚拢之处，无数从地面上托拽而来的土石断壁不断凝缩成球状，那岩壁的缝隙之间迸发出夺目的光华，那光芒之烈仿佛一轮轮悬空的暗阳。
　　被环绕在最中间的魔人将目光缓缓投向了乔纳森所在的方位，然后那一轮轮黑太阳就向地面坠落了。
　　…………
　　一点闲话：终于写完了，其实以这章的体量就算分成两段发也是充足的，不过想想最近鸽的实在厉害，还是稍微拿出点诚意来吧。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