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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姐整个下午都心神不宁的,身体虽然在做家务,灵魂不知飘到哪儿去了。但她又不敢让自己停下来,一旦停下来不动,她会更加担心,更加焦虑,只好让自己做这做那,分散注意力。
晚饭时叶晓梅不在,就柳姐、陈君毅、文轩三个人,饭菜也相对简单。
陈君毅非常纠结地看着文轩,道:“你怎么想的,跟那个王鹏玩这种互掐的游戏。”
文轩答:“不是为了卡片吗?”
“卡片?那东西你都有一抽屉了,你少了吗?”
“一抽屉哪来的?你也就给我买过五十张。”文轩的小眼睛认真地盯着陈君毅。陈君毅顿时明白了,敢情这一抽屉卡片都是这样挣来的。
“你国学班的时候,老师怎么讲《孝经》的?第一条是什么?”
“保护好自已的身体。”文轩老老实实地回答。
“那你呢?一毛钱就把自已给卖了?就随便让别人掐?”陈君毅说着说着有点上火,“行了,吃完饭了,自己看电视,玩积木去吧。”
文轩慢悠悠地从他专用的小餐桌爬了下去,自己打开电视,打开积木箱,玩了起来。剩下陈君毅和柳姐大眼瞪小眼,有一句没一句地说着。
“君毅,蒋天的事你能不能别跟晓梅去说,我怕她会不高兴。”说到蒋天的事,柳姐好像又要哭。
陈君毅显得不好意思了:“柳姐,下午晓梅给我打电话,问学校的事,我还顺带把蒋天的事跟她说了。”
“她说什么了没有?”
“她也没说什么,她人在上海了,比较忙。反正蒋天的事也不止这一回了,你应该也有经验,判得都不重,只要认罪悔罪,态度好一点,随时能出来,等明后天我再帮你去问问,你不用太担心。”
柳姐终于笑了:“听你这么说,我倒好受点了。等他出来了,要不你帮他介绍个对象吧,他这么多年东飘西荡,尽跟一群狐朋狗友混了,还哪有好了。找个对象,心就定下来了,人也该踏实了。这孩子本性不坏,都被他爹给带坏的。”
“好,我知道了,我会帮他留意的。”
说话间,陈君毅也吃完了饭,就下桌跟孩子一块拼积木去了。柳姐则开始收拾桌子,厨房,忙碌起来。
晚上八点半左右,陈君毅正准备抱孩子上床,恰巧叶晓梅也回来了。陈君毅就把孩子交给了她。
叶晓梅先跟柳姐谈了几句,说了些安慰的话让她宽心,接着就把孩子带进了卧室。陈君毅一个人也无聊,跟柳姐道了晚安后,也就进了自己的次卧。
今天这一天,信息量可真够大的,孩子的事,蒋天的事,李仁翔的事,件件都是爆炸性的,也得亏陈君毅的心脑血管还比较健全,这要脆弱一点的,还真有可能经不起这连续的折腾。
然而文轩的事已经有了答案,蒋天的事离自己较远,这两件事似乎可以放下了。想来想去,唯有李仁翔的事让他费神。李仁翔虽是他的密友,但如今看来,这密友似乎令他琢磨不透,看不明白了。
陈君毅半躺在床上,眼睛看着前方的电视,脑子里各种千奇百怪的想法,虽说人是累了,可心还是静不下来。辗转半天,终于决定先给妻子叶晓梅打个电话。
妻子问她有什么事要说,陈君毅道:
“孩子身上起乌青的事既然已经真相大白,要不把那监控也撤了吧,万一被柳姐看见,怪不好意思的。”
“我也正有此意,准备跟你说来着。”
“那行,我明天就把它拆了。”
“没事了吧,如果没事,我睡了。”
陈君毅已经习惯了叶晓梅的冷淡,这回也不提意见了,默默挂了手机准备躺下。但转念又觉得有事可做,他心里想,明天就要把好不容易装上去的监控给拆了,不如晚上最后查看一遍吧,也不指望能查到柳姐虐待孩子的场面,至少是用过了,就感觉这装监控的钱也没白花,图个自我安慰。
查监控是挺耗费神思的事,但陈君毅也只是浏览着看,心想囫囵地过一遍,也就完了。
早上没什么好查的,孩子都跟晓梅在一起,吃过早饭,也是由晓梅开车送他去学校,等陈君毅自己也上班去后,家里就剩柳姐一个做做家务,看看电视,没劲得很。
下午三点多,柳姐出门去学校接孩子,四点半左右又牵着孩子回来了,之后,孩子就自己看电视,玩玩具,柳姐则开始准备晚饭。等到晚上六点多,夫妻俩就陆续从单位回来了。
柳姐其实少有单独与孩子相处的机会。晚上夫妻俩都在,她更不敢造次了。
查到昨晚九点半左右,柳姐收拾完家务进自己房间后,陈君毅本想放下手机,就此罢休,但手机这东西也奇怪,一拿在手上,就有一种惯性,让你不自觉地会一直往下看。所以不看还好,一看就到了凌晨两点多,这时,视频中忽然跳出一抹绿色,使得陈君毅的眼睛不觉定住了。
仔细看时,才知那绿色不是别的,正是女子所穿绿色的裙摆。
由于监控探头的视角已到极限,出现在视频中的裙子只有腰胯以下部分,然而从裙底微微露出的一层红色却那样夺目,在绿裙子的衬托下,反射着浓艳的光。
这是一双红绣鞋!
没错,陈君毅来回看了几次,已经可以肯定了。他也同时发现,监控探头刚好照到次卧的门缝,而这红鞋绿裙的身影,正是从自己睡觉的次卧里走出来,又很快返回去,仿佛从门缝底下钻入,消失了。
这是什么东西?陈君毅的心狂跳起来,因为他刚开始问自己这个问题,心中便已经有了答案。是的,他想到了碧烟。那修长,窈窕,自然散开的明朝风格的绿色裙摆,配着那双小巧玲珑的红绣鞋,这不就是碧烟吗?
想到这儿,陈君毅疯了似地翻身下床,把李仁翔的画又从床底拨了出来,他颤抖的双手再次打开画箱,取出画作,展开,铺在地上,画中的碧烟粉面红唇,笑盈盈地看着他,那绿裙,那红鞋,无不与视频中的一样。
画中果然有东西?
陈君毅看着眼前青春美丽的碧烟,感到心头发凉,两腿发软,呼吸急促,热血翻滚。
他哆嗦着,取过手机,拨通了李仁翔的电话。
“仁翔,你睡了吗?我们一起去夜宵城吃个夜宵,我要跟你说件事儿。”
“今天不方便啊,我看黄历说今天不适合外出,尤其是去东南方向,不吉利啊,夜宵城不就在我市的东南角吗?”
“我真他妈服了你了,吃个饭还有那么多讲究,活着不累吗?那你等着,我来你家一趟。”
“这么晚连夜过来吗?”
“对,我这就动身。找你有事。”
说完,陈君毅把画再次收起,随身带上,就打开门下楼,去往李仁翔家了。
从陈君毅的口气中,李仁翔已有不好的预感,但具体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直到陈君毅在他面前打开监控视频,他才猛然醒悟。
他比陈君毅的反应更大,更激烈,他看了监控中的影像后,直接蒙着眼睛,“啊,啊”地失声惨叫起来。
“你还把画拿上来干嘛?快拿走,快拿走。”他埋怨起陈君毅来。
“这种状况下,再放在我家也不合适啊,”陈君毅道,“如果你暂时舍不得扔的话,就先放在汽车后备箱吧。”
李仁翔还是紧闭着眼睛,没敢睁开,但手却从裤子口袋里摸索出一把车钥匙,交给陈君毅:“你去把画放在后备箱中吧。”
陈君毅在来的路上曾有想过,李仁翔看过视频后会是什么样子,他也担心这么一来,可能会加重李仁翔的焦虑,但没想到李仁翔会吓成这样。
有人说艺术家的神经既丰富细腻,又脆弱敏感,看来是真的。在陈君毅眼中,李仁翔的反应无疑过于夸张了,虽然他自己也心有余悸。
等陈君毅放好画,离开停车场,再次走入李仁翔的房间,李仁翔已经躺在床上了,卧室里灯火通明,电视也开着,而李仁翔本人则双眼发直,压根没有往电视屏幕上瞧上一眼。
“仁翔,仁翔。”陈君毅连喊了两声,见李仁翔没有反应,他只好接着说,“要不我们报警吧,把这些神秘事件统统交由警察处理。”
“不,不用报警,”李仁翔抬起头来,“如果警方插手的话,对你我都没有好处。”
“怎么会没有好处呢,也省得我们胡思乱想,自己吓自己。”
“你相信我,这种事不能报警,没好处的。往轻了说,警察一旦插手,追究起来,各种细节一传开,我们的房子有可能会被人家说成是鬼宅,这你能受得了吗?到时想卖房子都无人接手,而且我们也会被人指指点点,抬不起头。往重了说,一旦报警可能会更加触怒那画中的东西。”
“什么?你真的认为那红鞋绿裙的身影,是从画中出来的吗?”
“这还用问吗?同样是凌晨时分,也就是我作恶梦的这个时间段,从你放着画的次卧走出来,然后又回去了。这画中的东西可能是在找我呢。她一定是发现床上的人不是我,而且周围的环境也变了,才从房间里出来,想看看门外的情况的,没错,她是在找我,如果床上的人是我,她应该已经进入我的脑中,变成恶梦来纠缠我了。”
李仁翔的双眼惊恐地张着,身体微微有些发抖。
“而且我知道那画中的东西究竟是什么,”李仁翔又出神地往下说,“她不是碧烟的怨灵,她是艳玲的亡魂。艳玲是我害死的,她本来不想去北欧旅行的,她不喜欢大海,害怕大海,是我硬拉着她去的,结果她也真的葬身于海底了,她不会瞑目的,她说过如果有一天她死了,她就把亡魂寄托在那画上,她要变成碧烟,继续存在于这个世界。她果然做到了,她果然来找我了。”
陈君毅已呆若木鸡,他从事新闻记者工作十多年,经历各种离奇怪异的事件不可胜数,向来以资深新闻记者自居的他,以为任何怪事都不可能再摇动其心,没想到眼前这件他与好友亲身经历的诡异事件,却令他完全神魂颠倒,惶然不知所措了。
此刻,李仁翔和陈君毅都不再说话,只有挂钟走动的声音在寂静的空气中发出令人不安的嘀嗒声。
“君毅,快把钟给我取下来,把它按停了,这声音像催命似的,让我受不了。”
陈君毅只好搬来一把凳子,踩上去,伸手将钟取了下来,找到开关,将它按停了。
现在,房间里一丝声音都没有了,只有李仁翔粗重的呼吸,在一起一伏地涌动着。
突然,“吱,吱”地振动声响了起来,陈君毅差点没被这响动震得灵魂出窍。
一看,又是叶晓梅打来的电话。
“陈君毅,你是不是出门了?”
“对,我有事出去了。你怎么知道的?”
“我听到你关门的声音了,又到你房间来看过了,你人不在,我说你三更半夜的跑去外面干嘛了,是不是又去会哪个狐狸精了?”
“我在仁翔家了,”陈君毅的火气也起来了,“我说你大晚上的又抽哪门子邪风啊?什么又去会哪个狐狸精了?这‘又’字是什么意思?难道说我以前会过?”
“你少在我面前装正经。别以为你电视上一派道貌岸然,人模狗样的,背地里什么德性自己心里清楚。如果不是偷偷跑出去约会,就赶紧给我回来。”
手机的通话声其实开得并不大,但在如此静谧的环境中,旁人也是可以听得明白的。
“你这就回去吧,别让晓梅多想,”李仁翔幽幽地说,“这段时间给你添了不少麻烦,实在过意不去,要是再拖累你和晓梅的感情,我就真的罪该万死了。”
“你别那么说,都是朋友,不要太见外了,”陈君毅无奈地挠挠头,“我现在要是离你而去,你不会有事吧?”
“不会的,放心吧,这么多年了,不都是我一个人过来的?”
“行,那我先回去了。有事随时打电话给我。”
“好,我知道的。”
“走廊的灯要给你关吗?”
“不用了,让它开着吧。”
陈君毅终于还是走了,当“砰”的关门声传入李仁翔的耳朵时,他还是被吓得惊跳起来。
现在,偌大的房子又只剩他一个人了。满屋子的电灯和电视的光影,似乎无法驱散那锥心刻骨的恐惧,那恐惧似有千军万马一般,重重威逼而来,包围着他,冲击着他,又使他浑身僵硬,不敢动弹了。
他就这样痴呆似地坐在床上,双腿屈膝,双手交叉在胸前,任凭心跳左冲右突,不可遏止,也不知过了多久,才在极度疲倦之中,浅睡了过去……
“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
也就在这睡意朦胧间,李仁翔的头脑中突然飘过一段旋律,那是昆曲《牡丹亭》的选段,是屠艳玲生前最喜欢唱的段子。
他以为是在作梦,但又觉得不像,他猛地睁开双眼,却发现那熟悉的歌声,仍然是从窗外传来:
“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乐事谁家院。朝飞暮卷,云霞翠轩,雨丝风片,烟波画船……”
那尖细的嗓音,哀怨的曲调,被窗外的大风吹得似有若无,飘飘荡荡,却声声如刀剑般刺入李仁翔的头脑,使他崩溃,使他在极端的恐惧中陷于疯狂。
他“啊——啊——”地大叫着,疯了似地跑到窗前,一把拉开窗帘,睁眼朝窗外乱看,伸手向窗外乱挥。
“艳玲,是你吗?艳玲,是你吗?”他接连喊了两声。然而窗外是无边的深沉的黑夜,什么都没有。他又赶紧把窗户关闭起来,一丝缝都不留。窗帘也紧紧拉起,一丝风都不透。
为了排遣这深重的恐惧,他把电视的声响再次调高了,又从床头柜里取出一包烟,一根接一根地抽着。一夜之间,脸色惨白,脸颊如削,像是生了一场大病。
好不容易挨到天亮,阳光照到了房间里面,小区又开始热闹起来。居民们纷纷起床,上班的上班,锻炼的锻炼,说话声,汽车引擎声,电瓶车的喇叭声,或重或轻地透过窗户,传入耳朵,让他那快要跳得衰竭的心脏,终于得到喘息。
李仁翔又能动了,于是,他一刻都不想停留,他要趁着这邻居们刚刚起床,还没走出家门的大清早,挨家挨户地去问,他必须马上知道,凌晨时分窗外那段令人毛骨悚然的昆曲,除了他之外,到底还有没有人听到?
然而询问的结果又让他失望了,不管是楼上还是楼下,邻居们都还是说没听到,他又敲开袁婷的门,想问问她有没有听到,但袁婷也回答说没有。
“你怎么老听到唱歌声?你老婆不是唱歌的吗,会不会是她在唱?”
李仁翔心中一惊,生气道:“我老婆早就已经死了,还唱什么?”
“对于起,我说漏嘴了。你其他邻居都问过了吗?他们怎么说?”
“除了701室没有住人,其他都问过了,他们也跟你一样,什么都没听到。”
“701室没住人是吗?”
“是啊,从来没见有开过门,也没见有人出来或进入,什么动静都没有。”
“不过也有可能是哪户人家的电视声啊,有些人听力不好,电视声开得老大。”
“不可能,我听到的都是同一首歌的同一个部分,而且听到的时间段也差不多,电视没那么巧。”
“那我就不懂了。所以说一个人生活就是不方便啊,两个人还可以互相照顾。”袁婷说着说着又好像要转变话题,李仁翔哪有这个心情跟她扯这些,赶紧说自己还得回去吃早饭,然后急着上班,就与袁婷别过了。
实际上,他已经打定主意要晚点去公司了。他想等物业上班之后,去物业那里打听701室的居住情况,看看到底是有人住还是没人住?
他先冲了个热水澡提提神,就这一夜他又被折腾得够呛,冷汗也出了不少,洗过澡后,气色红活了一些,才算有了人样,又随意吃了点早餐,补充了消耗到极限的能量,看看手机,觉得时间差不多了,才又打开门,去物业管理处作咨询去了。
在物业管理处,一个中年妇女明白了李仁翔的来意后,对他说:“701室很久没住人了。原先住着老两口,是一对已经退休的夫妻,他们的儿子都在深圳工作,两年前,儿媳妇替他们生了个孙子,老两口就高高兴兴地去深圳,照顾小孙子去了。”
“原来是这样。那好,我清楚了。”
“你打听这个干啥?”
“没什么,就是最近经常在凌晨时分,听到窗外有人唱歌,想问问邻居家有没有听到?”
“什么?凌晨还有人在窗外唱歌?有这回事?我们这儿也没收到相关举报啊。”
“没事了,也许是我听错了。”
“我跟保安部的说一下,让他们多多留意一下。”
“没关系的,都是小事,可能是哪户人家的电视声也说不定,不要紧的,你忙吧,我回去了。”
一无所获,这跟他来前的预料一样。
李仁翔拖着沉重的脚步走出了物业管理处,给陈君毅发了条信息:
凌晨时,我又听到了艳玲的唱歌声,刚才,我把上上下下的邻居又问了一遍,他们全都没有听到。不会有错了,这是艳玲的亡魂,她是冲我一个人来的。
发完信息,他来到地下车库,怔怔地站在自己的车前。他本想开车去上班的,但一想起汽车的后备箱放着那幅诡异的画,他就怕了。加上失魂落魄,状态糟糕,便临时改成打车去了公司,而九点钟,他在美院还要作一场演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