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观 点

　　眼看广场上的人开始安静了下来，黑色西装男子故意停顿了一下再开口，他很有经验，在等待大部分人的注意力集中到他的身上。面对杂乱人群，沉稳控场就是领导力的体现之一。
　　涂安然是个美女作家，生活随性又天生喜欢浪漫，但她对周边人与事有着惊人的观察入微，逻辑推理分析能力极强，实际上，她对台上黑色西装男子的判断很准。
　　“桃源市的居民们，按说今晚不应该我站在这里！”他环顾了一下四周，嗓音有点嘶哑：“但是，应该站在这里的人，没有出现！所以，现在！你我都在一起！”黑西装男子的话铿锵有力，“我们带着迷惑而来，但我们不要带着迷惑而去，对不对？”广场上的人们一下掌声雷动，这一句深深戳进了人们的心里。
　　的确是，莫名其妙被宣布要换体，但是具体情况却没发布多一丁点。不光是普通居民不知情，旁边市政厅大楼里，一焦虑就摸头的市首这会正在疯狂摸头，右手掌不停地在头顶上划圈——市首也啥都不知道。站在旁边的市首秘书不误担心地看着，他觉得市首头顶“地中海”的面积又要扩大很多了。
　　“相信很多人和我一样，是反对换体的！现在科技这么发达，难道我们只有扔掉肉体，逃离地球吗？”黑西装男子开门见山，亮明了他的观点。
　　不少反对换体的人大声鼓掌喊叫，表示支持，也有一些人喝起倒彩，发出嘘声，人数也还不少，场面又开始混乱嘈杂起来。
　　黑西装男子话锋一转：“没有必要为了每个人都能离开地球而进行换体，挑选精英就行，达尔文的优胜劣汰一直都在，为什么这次不可以择优选择呢？”
　　“那你想怎么选？”人群中有人大声喊道。
　　“按照对社会生产力贡献的大小来排名，贡献大创造财富多的人，就是优秀，优先离开地球！”
　　“说白了钱多的先走是吧？”有人冲着台上喊：“滚，我力气大，小心我打得你不想离开地球！”
　　人群中发出更大的呱噪，这会大家觉得这人一点也不靠谱，几个人跑上去把他拖了下来。
　　很快，人群达成一致，推选了一位年纪大些看上去教授模样的老人和几个壮汉组成临时会场小组，不参加发言，只维持秩序，负责筛选发言主题并记录观点，整理后统一交给市政厅。
　　一个身穿旧军服的人上台，认为应该动用核武器，用核弹氢弹中子弹炸碎“诡异阿里曼”，一个不行两个，两个不行三个四个，只要炸碎或者改变轨迹，地球就保住了。这个观点也行，老楼教授记了下来。
　　不断有人要求上台发言，一个很年轻的男孩子走到了台上：“我非常欢迎换体，机械身体肯定比生物肉体要好，生物肉体需要新城代谢，会衰老，皮肤上会长斑，机械身体就没有这些问题——我们就长生不老啦。”
　　身体坏了可以随时维修，只要思维意识还在，那不就是长生不老了吗？不少人开始咂摸这长生不老的滋味。
　　“那还要结婚吗？”人群中一个女孩尖尖的声音。
　　年轻男孩想都没想就回答：“还要结婚干什么？人类结婚只是为了在规则许可下繁衍后代，机械身体可以制造，结婚就成为过去式啦。”停了一下，年轻男孩补了一句：“追女孩实在太辛苦，不结婚多好。”人群中传来哄堂大笑。
　　“爱情也不要了吗？”尖细嗓音的女孩又追问。
　　“爱情？你不看看现在男友都是电动的，女友都是充气的，还要什么爱情。”人群又是一阵大笑，女孩也不再问话。
　　更多关于换体的细节问题被担心的人们说了出来，换体是不是免费的？心爱的小宠物是不是也可以换体？换体之后的生物身体怎么处理，是掩埋还是火化，需不需要安葬？如果回水星上没准备好那么多可换的机械身体，是不是还要排队等待？思维意识存储模块如何保管，弄混了怎么办？换体之后还有性别差异没有，是不是都是中性人？......
　　人们的问题铺天盖地，老楼教授一个人忙不过来了，好几个人在帮他一起记录，人们的情绪越来越高昂。
　　一个身材健硕的小伙子趁没人注意，插队跑了几步就到了台上，被插队的人悻悻转身继续等待。
　　“你们看，我这样的肌肉。”健硕小伙弯起胳膊，一团肉疙瘩在上臂隆起：“你们知道我练了多少年吗？我要求不高，我要换跟这一摸一样的！”说着，小伙放下胳膊拍了拍自己的胸脯。
　　涂安然从望远镜中发现，这个健硕小伙正是修哲，也不知道修哲怎么摆脱了两个女人的纠缠，还挤到台上去发言——这一身肉，挤不过去都不好意思说自己练过。
　　“放心吧，你想换什么样的都有，肌肉多一倍的都行，人造的，想多大就多大。”有人给修哲宽心。
　　“真的吗？换体是定制的还是标准化的？我不想跟别人一模一样。”修哲反问到。
　　这个担心立即引发了大家的担心，平时人人都嫌弃自己身材不完美，只要人人都是一样的完美身材，反而又都不乐意了。
　　“那我这次去了要换个女人身体，不知道有没有得选？”有人帮修哲补充了一个问题。
　　老教授又是忙着一通好记。
　　突然会场上传出一阵怪异的笑声，人们这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一个身批斗篷头戴短边竹斗笠的人盘腿坐在大音箱上，竟然没谁注意到这个人什么时候上去的。
　　发现人们已经注意到他，披斗篷的人缓缓摘下斗笠，是位老人，鹤发童颜，红光满面。
　　老人立即被认了出来，是桃源市著名的八卦命理大师——吞大师。吞大师自幼学习奇门遁甲太极八卦，四书五经旁门左道无不精通，平时带领一帮弟子施授国学，辩经论歌，餐风饮露，炼丹修仙。平时帮人看命理解运势走阴阳卜吉凶，吸引了一批善男信女，趋之若鹜。
　　吞大师平时出门少，经常神龙不见首尾，现在突然现身在广场，让大多数人都感到意外，也希望听听这位高人有何间接，人群又迅速安静下来，老楼教授也聚精会神地看着。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圣人不仁，以百姓为刍狗。”吞大师开口就是老子经文。
　　人们听着面面相觑，也不敢乱插话，等着吞大师继续说下去。
　　“浮云翳日灾惶惶，
　　播穅眯目心慌慌。
　　两月相承日夜出，
　　暗室欺心道苍凉。”
　　吞大师低声吟哦了一首诗，声音听上去有点颤颤巍巍。刚念完，吞大师双袖一摆，抱拳拱手，只见音箱上一阵白眼飘起，待白眼散去，大音箱上空空如也，吞大师不知去向。
　　吞大师念的这首诗，一定是个谒语诗，绝大多数人听得不知所以然。涂安然心里反复念了几遍，感觉这个怪怪的修仙炼丹老人谒语诗里似乎在劝世人不要受到欺诈。但为什么不明明白白说出来呢，涂安然也很迷茫。她转头看看身旁的冷夏天，冷夏天冲她无奈地摇了摇头。
　　不知道什么时候，慕容半夏也悄悄上了阁楼，跟她俩一起瞭望广场上的聚会。
　　“半半姐，瓜队长那边准备的怎么样？”冷夏天看到慕容半夏问到。
　　慕容半夏嗔怪地看了一眼冷夏天，示意她不要继续说下去。
　　冷夏天读懂了慕容半夏的意思，笑笑说到：“没事的，我和安安姐一见就投缘，我相信她，半半姐放心吧。”
　　许是知道冷夏天的个性，她认定的人就会无条件选择信任，天大的秘密在她嘴里也守不住。
　　“我也不知道，再看会咱们就去。”慕容半夏点点头。
　　涂安然并不知道她们在说什么，既然信任她，她当然选择结伴而行，既便未来是无畏的冒险也在所不惜。
　　广场那边争相上台发言的人数不少，各种疑问越集越多，老楼教授忙着记个不停。不时有人跑到市政厅里去探问消息，市政厅的工作人员也只能摊了摊手表示无可奉告。
　　市政厅二楼的市首办公室里，秃顶的市首还在摸头，他也等着上级给他们发来任何解释文件。唯一庆幸地是，广场上的人群，只是聚在一起发表自己的观点，没有什么过激行为，四个严阵以待的警巡大队可能不用出动维持治安。
　　突然市首手腕上的讯通器响起，是警巡处处长打来紧急电话。警巡处处长告诉市首，天极星公司楼下也聚集了大批的人，有人已经开始冲击天极星公司的大门。
　　“有多严重？”市首急忙问道。
　　“天极星公司的安卫现在正在全力阻挡民众的冲击，已经向我们报警求援。”
　　“那还等什么？快去！”市首着急了。
　　天极星公司是个国际化的大公司，在每个国家都有分公司，做不同的研发并给当地提供产品售后服务，总部就设在桃源市，每年给桃源市缴了不少税，是桃源市的大财神。
　　市首接到警巡处长的报告，给讯通器上发了个指令，他要打电话给天极星公司的委员长朋特拉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