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聚 会

　　大街上已经聚集了不少人，讯通器虽然联络很快，无论文字还是影像，都不如面对面交流更加易感，尤其是出现大事件的时候。而现在换体逃离地球这件事情已经达至一个从来未有过的动量。
　　人群的自发聚集，让市政厅倍感紧张，在任何时代，乌压压一片的人群，就算默默站在那里，也代表着强大的力量。
　　市政厅里有人建议停止交通工具，试图阻止或延缓居民出行，否则人群聚集一旦聚集起来，市政厅面临空前的压力。
　　建议很快被采纳，所有的民用穿梭艇立刻都被限制启动。这非常容易做到，只要根据居民交通法案里第A35.6.2条“行政机关可以根据交通影响实时分析及影响评估来有效组织交通工具的运行”来执行就行。
　　穿梭艇是替代一百多年前汽车的新一代交通工具，与汽车最大不同是，穿梭艇没有了四个轮子，不用在路上跑，采用了次反物资发动机后，穿梭艇是超低空飞行器，靠达米波卫星定位导航。
　　这样一来，平面道路的容纳能力限制在立体空间车道上，就完全不存在了。穿梭艇实现全自动驾驶自动避撞，输入目的地后，穿梭艇自行执行城市智脑规划的线路高度，快速安全到达目的地，下来后穿梭艇会自动停泊在最近的泊艇场，交通事故也再也没有了。
　　如果想自己驾驶穿梭艇去野外撒个野，也不是不可能，连上脑机，想怎么快怎么快，就算要撞山，也会自动刹停，不过高度被限制在距地面10米以下。
　　幸好市政厅只敢强扯一个理由限制启动穿梭艇，但不敢利用城市智脑把居民锁在家中，那样肯定会违反居民自由法案。
　　开不了穿梭艇根本不是什么问题，要出门游行的人们有自带的交通工具，腿，走上多远也没关系。
　　不少人用讯通器在面前全息投影了一块画面，上面是自己要主张口号，全息投影画面只有0.5平方米大小。有人嫌全息投影画面光色暗淡画面太小，一点气势也没有，于是用纸板布条做了各种各样的口号牌。
　　涂安然两手空空地跑出来，她随着一股人流往前走去，身边是花样百出的标语，“拒绝换体”！“我要知情权”！“还我灵魂”！“地球人要团结”！“赶走外星人”！“动用核武器”！......
　　也有人趁机打出跟换体逃离地球毫不相关的标语来刷存在，“全面推广素食”！“猫咪最可爱”！，人群中有个家伙举的牌子上竟然写着“我要离婚”!
　　人们从四面八方涌来，越聚越多，把街道占得满满当当，边走边喊口号。没人组织，每个人喊着自己的口号，杂乱无章地比拼着嗓门，有两个人因为各自看不惯对方的口号，在一旁扭打起来。
　　涂安然辩了辩方向，大概是往市政厅去的。
　　快到市政厅门口大广场的时候，队伍已经没法前进了，广场上挤满了人，喧闹无比，踮起脚尖放眼望去，黑压压到处都是人头。周围的商店灯火通明，店主们把自家售卖的东西都拿了出来，水食物零食都有，还不收钱，供游行聚会的人自行取用，这是要把聚会支持到底的节奏。
　　很久没见过这么大的场面了，来晚了的涂安然兴奋起来，她脑海里又蹦出狄更斯的名句“这是一个最好的时代，这是一个最坏的时代”。
　　正为进不进去发愁的时候，旁边有人捅了捅她的后腰，不是别人，是冷夏天，涂安然一看连衫帽下清澈的大眼睛就认出来了。
　　涂安然高兴地一把抱住冷夏天，她很高兴冷夏天安然落地，来不及问什么，冷夏天拉着她的衣袖拽她走。两人在人群中穿来穿去，艰难地挤进到一家店铺门口，这家店铺门倒是关着的。
　　是家药店，冷夏天按着对讲器喊道：“慕容姐！开门呀”
　　一个甜美的女声从应答道：“二夏？”
　　“是我，是我。”冷夏天答应到，跺了跺脚：“快开门，慕容姐！”
　　门悄无声息打开，冷夏天拉着涂安然刚进去，门在身后悄无声息关上。跟街上的人潮相比，店铺里冷冷清清，四周墙壁是浅浅的条纹灰色，配着灰亮的冷色灯光，竟然看上去有点恐怖的感觉。
　　一阵高跟鞋的声音从里面传来，涂安然眼前出现了一位身穿白色紧身弹力皮装的中年美妇，除了几颗金色的纽扣点缀，皮装和高跟鞋都是纯白。白，真白，一抹亮眼的彩色，是中年美妇的朱唇。
　　涂安然自己就长得非常漂亮，但她惊讶于眼前中年美妇白皙的皮肤和冷艳的气质。
　　“快，我来介绍一下。”冷夏天拉着涂安然三步两步走到中年美妇跟前，“这是我慕容姐，这是安安姐。”冷夏天指了指涂安然，吐了吐舌头。
　　“调皮鬼，又把什么人带我这里来了？”被称为慕容杰的中年美妇并不看涂安然一眼，睥睨了一眼冷夏天。
　　“好姐姐，我怎么会把乱七八糟的人带来嘛。”冷夏天抓住中年美妇的胳膊摇了摇：“今天晚上可是安安姐姐救了我噢。”
　　听闻此言，中年美妇这才正眼上下打量了一下涂安然，淡淡说到：“是你救了二夏呀，那很好。”声音说不出的好听，温温润润的，涂安然听着也觉得通体酥软，彷佛声音柔柔软软就缠着她。
　　她无法把这温润柔和的声音和中年美妇冷艳的外表统一起来，反差实在太大，单听单看其中一样都好，合起来却感觉耐受不住。
　　中年美妇似乎知道冷夏天的来意，向后摆了摆手，轻轻哼道：“快爬去吧。”说完便转过身去。
　　“好嘞，慕容姐。”冷夏天答应一声，拉着涂安然往后面走去。店铺后面是储藏室，堆满了医用器具药品的箱子，中间留着一条窄窄的通道。
　　涂安然跟着冷夏天后面了几步，不禁回身看了一眼中年美妇，中年美妇正抱着手，嘴里斜斜叼着一根烟，正看着他她们俩，目光冷冷面无表情。她在经过时，瞥见中年美妇左手无名指的指腹上也纹了小小的海鸥，但不是一只，是两只。
　　冷夏天拨开储藏室墙角的几个箱子，然后轻轻一推，居然是一扇小门，里面是一架梯子。
　　“来，跟我上去。”冷夏天冲涂安然摆了摆手，拉亮梯井里的灯。“我慕容姐挺酷的吧？”冷夏天一边爬一边给涂安然介绍，“别看她冷冰冰的，她心肠可好了。她叫慕容半夏，我叫冷夏天，所以啊，朋友们喊我二夏，喊慕容姐半半。”
　　“慕容半夏？”涂安然明白过来什么，问道：“那慕容姐是个医生？”
　　“对啦，安安姐你也很聪明啊。”冷夏天由衷地夸到，“半夏是药材，她自己改名叫半夏的，也不知道为什么，问她也不说。”
　　不一会两人爬到梯子顶端，上面是间小小的阁楼，阁楼的窗前架着一架望远镜。
　　“为什么不直接去屋顶？”冷夏天问道：“要躲在这个小阁楼里？”
　　“你记得十年前的市政厅枪击事件不，那之后市政厅周围的屋顶都不让上了。”冷夏天提醒她。是有这么回事情，十年前一个对新市首不满的人，在市政厅举办的新市首欢迎会时，趴在市政厅广场附近的屋顶上伏击了这个可怜的新市首。自那以后，后来居民调查法案里都不允许市政厅附近的屋顶上能够有人随意停留。
　　“关键还有这玩意。”冷夏天拍了怕望远镜，是架高倍望远镜，能把广场上任何一个人看得清清楚楚。这个时候广场上人山人海，几个高杆太阳能氘金属卤素照明灯把广场照得明晃晃。
　　涂安然看到广场四个角上各有一大队的警巡穿着黑色制服头戴铮亮头盔，手里端着防爆盾牌，列队站着，队列两边是闪着蓝白光的警巡艇，广场上空几艘警巡艇不停来回梭巡，观察着人群。
　　人们已经不满足于站在广场上闹哄哄一团。有人提议要市首出面来发表情况通报，但提议迟迟没得到市政厅的回应。
　　广场上什么职业的人都有，专门搭设建筑施工外架的公司开不了穿梭艇，硬是推着几十辆小推车送来一大堆钢管和扣件，人们几下就在广场中央搭建出一个不大不小的舞台，为了让更多人看到，台子搭得很高。
　　另外几批人忙着在临时舞台上铺上地板摆上桌子，音响话筒聚光灯大都拿到舞台上来，几个音响爱好者甚至打算爬上高架灯杆上去安装远程传送扩音器，结果被警巡给带走了。大屏幕就简单了，直接全息激光投影到天空，站在后面的人也可以通过看天空大屏知晓舞台上发生的事情。
　　忙碌而无序的人们一旦确认了要做的事情，就变得异常有序起来。涂安然从望远镜观察的时候，舞台就快要搭好了。
　　又经过一阵子手忙脚乱的调试，所有的灯光音响大屏都能够正常使用，舞台也搭得够结实，几百个人站上去也没关系。
　　一个身穿黑色西装的男人站到了话筒前，清了清嗓子：“居民们！桃源市居民们！”
　　大喇叭里发出了巨大声响，广场上一下安静下来，不少人拿着讯通器全程在VR社区里直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