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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军真想忍不住地嚎一嗓子“你特么的是不是脑壳有病”,但理智提醒他,不能这样做。眼下发生的事情愈发验证了他早前的想法——这个人是个大麻烦。
鬼知道他什么来头,或是说有什么背景?
他二叔刚才不是说了吗,上面亲自下达的指示要求放人,什么由头连他二叔似乎都没资格知道。
未知的东西,才是最可怕的。
尬笑一声后,道:“你这……就有点让我难办了,局里说了要放人,就说明你的那点事情还没够上犯罪,所以你也不是嫌疑犯,再待在羁押房里,肯定不太合适。你……还是走吧。”
他居然……是用那种带点恳求意味的语气。
一番行为举止算是彻底亮瞎了钟小四等人的狗眼。
什么时候公安变得这么好说话了,至少是对他们这样的人?
又什么时候世界变了模样,有人会觉得号子里好,不想要自由……
我勒个去!自由啊,那简直是比水灵媳妇儿还珍贵的东西啊!
他们中有些人是二进宫、乃至几进宫了,案子一下来,是妥妥的要进监狱的。你去问问监狱里的那些犯人,问问他们自由是啥?
大字都不认识一个犯人,能给你当场来首催人泪下的现代诗,比曹八斗七步成诗还犀利!
没有人能够阻挡,我对自由的向往……
他居然不想要?
“没什么难办不难办的,你们既然把我抓进来,那就说明我坏了规矩,而且我也确实打了人,这一点我供认不讳的呀,现在不问青红皂白又要把我放了,不带这么消遣人的。反正嘛……一时半会儿我指定不能走,至于你,打哪来的从哪儿回吧,不管你的事。”
这是什么逻辑?“不问青红皂白”还能这么用?
黄军一脸懵逼。
他脑子里突然冒出一句话——请神容易送神难。
这厮……竟赖着不想走?
“你真不走?”
“真不。麻烦了,你走你的。”
“……”黄军无言以对了,碰到这种奇葩,你能怎么办?
把他从号子里硬拽出来?
换成旁边的钟小四他敢,踹两脚都行,但面对这家伙,他有点犯怂。
“呐,现在众目睽睽,很多人都可以证明,不是我不放你,而是你自己不愿意走。我可真走了。”
黄军作势要关铁闸门,有意看看对方会不会有什么反应,可惜……他失望。
那家伙笑容满面,坐在那里如同铁蛋一样。
那模样似乎在说“嗯,我不怪你,你走你的,甭管我”。
“哐!”
算了,黄军觉得这事儿他已经搞不定,反馈上去,让他二叔来办吧。
真是林子大了什么鸟儿都有。
等黄军彻底消失不见后,羁押室里才算真正活络起来。
“我说兄弟,牛·逼啊,放你走都不走的呀?”
“霸气!这事儿我一直想做,但没那胆子,看看那公安刚才的表情,就跟吃了屎一样难受,想想就搞笑,哈哈……”
“不是啊兄弟,我活了半辈子,也看不懂你这啥套路呀。咋的,外面混不下去,想去牢里混饭吃?但看你这模样也不像啊,我们这么多人,就瞅着你穿得最体面,跟个大老板似的。”
“是啊,给说说,到底啥情况……”
面对众人一副心痒痒的模样,李亚东很不仗义的选择了无视。
他跟钟小四聊天,主要是因为闲来无事,俩人又恰好在隔壁,后面一了解知道不算什么大奸大恶之人,也就不怎么排斥。但可没有真的和这里所有人都同流合污的思想觉悟。
“东子,说说?”
钟小四扒上铁栏杆,看表情同样心头痒痒的很。
“没什么好说的,既然抓我进来了,又想放我走……哪有这么容易?”李亚东呵呵笑道。
“你……该不会是想讹公安局吧?”钟小四吞咽着口水问。
只感觉世界之大无奇不有,见过讹司机的,见过讹商店的,见过讹饭馆的,但唯一没见过谁敢讹带大檐帽的。
因为这种行为在他看来完全是嫌死得不够快,跟他吃饱了皮痒跑到公安身上牵羊是一样一样的道理。
“说啥呢,什么讹公安局,这么难听,我像那种人吗?”李亚东翻着白眼说。
钟小四又上下审视了他一番,心想:你像。
再说局长办公室这边。
黄仁贵瞅了瞅手上的天梭表,再有半个小时就能吃中午饭,食堂是指定不能吃的,也不知道家里的婆娘做了啥,正想打电话回去问问,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只是话筒刚拿起来……
“咚、咚。”
门外传来敲门声。
“进来。”他放下话筒后说。
黄军踱步走进办公室。
“哦,我说谁呢,军儿啊,正好,刚准备给你二妈打电话,让她中午多搞几个菜,你待会儿跟我一起去,咱爷俩中午走两盅。”
人到中年,有车有房有娇妻,还能图啥?
也就那点口腹之欲了。
“黄局,出事了。”然而黄军却压根不搭茬,铁了心在局里不攀亲戚,省得那些同事表面上笑意盈盈,背地里却说三道四。
黄仁贵无疑十分清楚他的性格,见他表情严肃,就知道是真出了事,不由问道:“怎么了?”
“我过去放那人,那人却不走了。”
“啥……啥玩意儿?”黄仁贵瞪着眼珠子问,“你把话说清楚点,什么叫那人不走了?”
黄军用一副汇报工作的口吻道:“我和郝队长上午不是从大龙村那边带来一个人吗,后面接到您的指示要求放了他,于是我就去羁押房那边开了门,让他走,可他根本就不鸟我,明言说自己不出去。”
“……”黄仁贵也感觉稀奇,再次确认道:“你去放他,他不出去?”
“是的。”黄军点头。
“那就关他丫的一个月,还拽起来了不成,敢在公安局耍无赖!”黄仁贵当即就发了飙,这么嚣张的犯……好吧,不算犯人,但进了公安局号子的任何人,这么嚣张的,他从业二十年,还是头一次见到。
任你之前是什么大老板、高官,进了号子见到穿制服的,不一样哆嗦?
不过,转念一想:这可是县委腾主任亲自交代的事情,若是不办,岂不是违了他命令,甚至是坏了他的事情。
算了算了,得不偿失,不是怄气的时候。
如此一想着,又望向黄军问,“他不出来,你就不会提他出来,莫不是不让碰,还翻了天?”
“那倒没有。”黄军摇头道:“只是……黄局,你去见见那个人就知道了,直觉告诉我,不是一般人,可能有大来头,如果贸然上手的话,只怕会有不小的麻烦。”
“啥玩意儿?”黄仁贵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道:“不就是一个大龙村的农民吗,还不是一般人,怎么个不一般法?”
“不,他不是大龙村的村民。”黄军摇摇头,便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完整地讲述了一遍。
黄仁贵一听后,却是沉吟起来,“带劳力士,开猛虎大帅,那还真不是泥腿子。老师,啧……估计还是省城过来的大学老师,有可能是教授什么的,以这样的年纪就能当上教授,那还真不是一般人,应该确实有两把刷子,背后有省城的大学给他撑腰,的确有些麻烦。得,走,我去跟你会会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