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瘪的祁如燕

　　子今低估了祁如燕的耐性。或者说，她低估了祁如燕的心狠。
　　采薇好歹是她的陪嫁丫鬟，这么些年跟着她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她居然可以无动于衷地看着她被人用莫须有的罪名拖出去一顿毒打。
　　这是她和祁如燕的恩怨，对采薇而言何尝不是飞来横祸。
　　采薇也不必记恨她，阎王打架，小鬼遭殃，向来就是人之常情。
　　约莫三十大板过后，采薇的惨叫声也越发微弱，终于听不见了。
　　晕了或者死了吧。
　　不过前者可能更大。她相信叶一不是下手不懂分寸的人，必然知晓自己此举不过杀鸡儆猴罢了。
　　行刑是叶一亲自动手，他使出了自己祖传的看家本事招呼这位采薇姑姑。
　　叶一会一套从前当总管的祖爷传下来的阴毒招数，能在行刑的过程中杀人于无形。受刑者外表还如同一块完整的豆腐看来毫发无损，内里的脏器却已然分崩离析，整个人不过苟延残喘。
　　叶一原本打算把这老虔婆的嘴堵上，那般凄厉如同杀猪一样的惨叫，他怕把他的小公主吓坏了。估计小姑娘下令杖责采薇也是被她气的狠了，单纯想揍她一顿出气，怕也不是当真要她的狗命。
　　不过他大概也能猜出来子今此举的目的是敲山震虎，逼着避而不见的太后出面才算完。所以，他就暂且勉为其难地委屈他的小公主忍受些时候吧。
　　等到三十大板落下，叶一特意停下手，外院顿时鸦雀无声，这种死一般的寂静更让人心里发紧。
　　小几上立着的沙漏还在兢兢业业漏着沙粒计时，子今看一眼，心里有些慌乱。
　　她不是怕闹出人命不好交代，左右有叶晋南给她善后，这失手打死下人的罪名铁定落不到她头上。
　　她心寒得浑身发冷：祁如燕当真如此无情无义吗？！这毕竟是一条活生生的人命啊！
　　正当子今犹豫要不要叫叶一停手的时候，祁如燕才终于姗姗来迟。
　　“外头是怎么了？哀家怎么听到是在责打下人呢？”祁如燕面上疑惑，精明的眼如同一条毒蛇一般死死盯着子今。
　　这祁如燕倒是人如其名，身轻如燕，身形娇小，看起来年轻时也是个小巧玲珑的美人。只是如今身材干瘪，衬得脸上的皱纹愈发明显，此时绷着脸，面相也偏向刻薄，丝毫没有太后该有的慈爱模样。
　　子今的目光从上到下来来回回打量着祁如燕，直到看她不耐烦地想再次开口才漠然搭话道：“不错，是本公主在管教一名不长眼的下人。”
　　“……放肆！这是哀家的地盘，岂容你如此胡作非为！”祁如燕气的浑身发抖，大步上前走到子今面前两步处立住，伸出食指指着子今，上头套着的寸余长的金护甲险些戳到她脸上。
　　子今机敏地避开，此时叶一已经闪身进了殿，见祁如燕此举立即挥手击落祁如燕可能会对子今造成威胁的手，丝毫不顾及她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尊贵身份。
　　子今见叶一来得及时，心下稍稍安定下来。毕竟她和思思都属于老弱病残的范畴，祁如燕要真是撕破脸发起疯她们也不见得能占上风。她正寻思要把他们几个叫回来呢。
　　祁如燕被叶一的臂力带得往后一仰，差点没站稳摔在地上。有小宫女一窝蜂上前搀扶祁如燕站稳脚跟。
　　“反了天了！你居然唆使奴才跟哀家动手！”祁如燕气不打一出来，一口银牙咬得咯吱响。多年来积攒的权威不容许有人挑战，今日她必不会善罢甘休。
　　子今依旧笑眯眯看着祁如燕如同跳梁小丑的动作，眼底分明带着冰冷讽刺。
　　“你这不肖子孙，还不快给哀家跪下。今儿个哀家要替皇帝好生管教你这孽女！”祁如燕给自己找了个冠冕堂皇的教训子今的由头，却没想到如今的子今根本就不买她的账。
　　“呵……怎么本公主记得皇祖母早就驾鹤西去了呢？现在这个又是从哪冒出来的呢？”子今皮笑肉不笑地回敬祁如燕，快狠准地戳中祁如燕痛脚。
　　“你……”祁如燕脸色几番变幻，却又无言以对，顿时脸涨成了猪肝色。
　　“还有啊，太后怎么不问问本公主为何责打……采薇呢？”子今说到采薇的名字时有意无意停顿一下，不放过祁如燕任何一个细微的表情。
　　当捕捉到祁如燕的表情有一瞬间僵硬时，子今就知道自己猜对了。这皇宫啊，果然是吃人不吐骨头。饶是子今早已猜到祁如燕就是为了跟她拼耐性，赌她不敢做的太绝，可还是有一股难以言喻的悲凉感将她整个人淹没。
　　或许是她太矫情，居然妄想在视人命如草芥的深宫找到人与人倾心相待的证据。采薇一腔忠诚，恐怕在祁如燕眼里不过是条用得顺手的狗。仅此而已。
　　“太后不是去梳妆了吗？”子今突然发问，直视祁如燕略显混浊的眼球，不允许她逃避。子今不瞎不傻，当然能看出来她们主仆二人合起伙来把她当傻子忽悠。
　　“哎呀！采薇果然在骗本公主！”子今见祁如燕哑口无言，装作果然如此的模样看着祁如燕周身打扮。
　　“瞧瞧太后今日这妆容，这发髻，这着装打扮……怎么看都像是刚从榻上起身吧？！看这黯然失色的脸颊，这纹路深重的眼尾，这蜡黄松弛的皮肤……还有这”子今说着还绕着祁如燕转了一圈，连她眼下浓重的乌青都看得一清二楚。
　　祁如燕脸色难看到了极点，用恨不得撕扯了子今的阴狠眼神死命地盯着子今，犹如一条剧毒的蛇在吐着血红的信子威胁着。
　　“看来那贱婢果然欺瞒本公主，赏她几板子倒也不亏，太后说是吧？”子今笑里藏刀，让祁如燕不得不咽下这口恶气，变相承认自己责打采薇的合理。
　　她可不想落下毒打奴才的恶名，那当然就需要这寿康宫名正言顺的主人来为她正名了。
　　祁如燕依旧没吱声，她需要时间来运转自己的头脑，在最短的时间里找出能把子今一击毙命的方法。。
　　子今坐回自己的位置，依旧悠闲地四处打量着正殿里的摆设，似乎没看见祁如燕恨不得要她的命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