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唐亡黄巢祸基庞勋

　　西周覆灭，诸侯争相称霸，史称东周。东周分半，前有春秋，后有战国。战国末年有齐、楚、燕、韩、赵、魏、秦，七雄争霸而一统于秦。东汉末年有魏、蜀、吴，三国争锋而一统于晋。西晋末年发生永嘉之乱，之后的二百八十余年，三十余个大小王朝交替兴灭，南北分裂局面一统于隋。隋末大乱，一统于唐。千百年的演变足可见，天下大势，合久必分，分久必合，就算是大唐，也难逃此律。安史之乱后，大唐由盛转弱，藩镇割据。泾原兵变后，宰相得不到信任，将领受到猜忌，宦官开始被重用。甘露之变后，宦官专权，大唐由弱转衰。
　　唐亡于黄巢，而祸基于庞勋。大唐皇帝李漼任用奸佞、赏罚不明，仅宰相一职，就换了二十一位。南诏国终止了与唐帝国之间的藩属关系，并进犯唐朝边境。朝廷征调徐州兵三千人南下，防守广西各州郡，并约定三年后轮换。然而，明明说好是三年，三年之后又三年，三年之后又三年，就快十年了，迟迟没有新兵来接替，徐州兵仍然驻守在桂州桂林。
　　唐咸通九年，即公元八六八年，七月底，趁桂林守将调离，城中无人负责，徐州兵发动兵变，推军中的粮料判官庞勋为首，洗劫桂林府库，然后走上了返乡之路。庞勋率戍卒经岳州，沿长江东下，过江南西道，入淮南，直趋徐州。十月十日，攻克宿州后，他们的队伍扩充到了六、七千人。十七日，他们进抵徐州城下，不到一个时辰的进攻，他们就攻占了徐州城。攻克徐州后，他们的队伍增至二十万人。十一月十四日，朝廷征调数万人马镇压徐州的逆贼，其中就有太原行营招讨、沙陀部落军使朱邪赤心率领的沙陀部。朱邪赤心之父乃朱邪执宜，原是吐蕃境内沙陀部落的酋长，后率领沙陀部落叛离吐蕃，东迁进入代北地区，效命大唐朝廷，不久便因功迁蔚州刺史，拜金吾将军，授阴山府都督、代北行营招抚使。朱邪执宜病死，其子朱邪赤心继位，继续为唐朝效力。朱邪赤心率领的沙陀骑兵骁勇善战，逼近徐州。庞勋分兵攻城略地，先后攻取了濠州、滁州、和州等地，还派遣重兵围攻泗州。庞勋率兵奔袭宋州，攻陷南城，渡汴河南攻亳州。朱邪赤心领骑兵为前锋尾追到亳州，庞勋引兵沿涣水而东，将归徐州，被沙陀兵所逼，转至蕲县。咸通十年九月六日，庞勋在蔪县阵亡，朱邪赤心割下了他的首级。庞勋之乱平定后，朱邪赤心拜单于大都护、振武军节度使，被大唐皇帝李漼赐名“李国昌”。
　　李克用，字翼圣，是李国昌的第三子。李克用独眼，时时射猎，或挂针于木，或立马鞭，百步射之辄中，皆服以为神。有一次，因发一箭而射中两只在空中飞翔的野鸭，李克用被沙陀部军中的人称为“李鸦儿”。咸通十三年，因沙陀部的势力越来越强，朝廷迁李国昌为云州刺史、大同军防御使，但李国昌称疾拒命。朝廷任命太仆卿卢简方为振武节度使，会同幽、并两州之兵讨伐沙陀部族。不料卢简方率军到达岚州，就溃不成军。沙陀占据代州以北的地区，成为唐朝的北部边患。
　　唐咸通十四年，即公元八七三年，七月，京师长安。大唐皇帝李漼驾崩，庙号懿宗。年仅十二岁的李俨被宦官田令孜拥立，即帝位于柩前，并改名李儇，沿用咸通年号。咸通十五年，即公元八七四年，十一月，大唐改元乾符。
　　乾符五年，二月四日，李克用起兵，率部五万驰抵云州，军驻斗鸡台，将大同防御使兼水陆发运使段文楚在南城楼凌迟处死，占据云州，自称留后。沙陀之乱由此而起，李国昌父子分别在振武和大同举事。沙陀先击破遮虏军，后又击破苛岚军，唐军数次败北，沙陀势力愈加强盛。沙陀北面占据蔚、朔两州，南面侵入忻、代、岚、石等地，直达太谷。
　　朝廷命昭义节度使李均、卢龙节度使李可举、吐谷浑酋长赫连铎讨伐李国昌父子。随后，吐谷浑酋长赫连铎攻破振武军，李国昌弃城而逃。李克用获悉后，率军从云州出发，去驰援李国昌。然而，李克用迎接父亲返回云州时，云州城已经被攻陷了。李国昌父子无处可归，因此进驻蔚州而守。随后，李可举与赫连铎合击李国昌父子于蔚州，李可举破李克用于药儿岭，赫连铎打败李国昌。
　　公元八八〇年正月，大唐改元广明。招讨使李琢会同幽州李可举、云州赫连铎出击沙陀，李克用与李可举拥兵相拒于雄武军。李克用的叔父李友金携蔚、朔两州向李琢投降，李克用听到后，马上带兵返回。李可举追李克用至药儿岭，大败李克用。沙陀在蔚州大败，李国昌、李克用父子逃往鞑靼，沙陀军降于朝廷。赫连铎因功受封云州刺史、大同军防御使。
　　在李儇即位不久，田令孜便被任命为神策军中尉，即禁军统领。
　　神策军既是保卫京师的禁军，也是随时奉命征讨的野战军，军中的最高统帅为护军中尉，神策将吏皆受其节制。神策军原为西北的一支戍边军队。安史之乱爆发，神策军赴中原救驾，兵败邺城后退守陕州。到了代宗年间，吐蕃进犯长安，禁军溃败，代宗奔陕州，神策军护卫代宗，归京师，分左、右两厢，成为天子禁军。建中年间，德宗遭遇泾原兵变，认为文武臣僚不可信赖，于是命宦官领神策军。神策军屯兵在京畿、关中等要塞之地，在护军中尉之下设左右神策行营，强行把京畿道和关内道的诸军藩镇兼并。藩镇军和戍边军具有较强的战斗力，但从穆宗以后，神策军很少外出征战，军纪日益败坏，此外还招募新兵，多以工商富豪子弟充任，不堪一战，而且军中将吏大都卷入了宦官集团。
　　田令孜有个兄弟叫陈敬瑄，田令孜让其在左神策军供职，数年之间，就升到了大将军。田令孜奏请，以神策大将军坐镇三川，即剑南西道、剑南东道及山南西道，似乎有意让陈敬瑄赴任剑南西川节度使。而三年前，剑南西川节度使是高骈。
　　高骈原是一个骁卫将军。咸通年间，南诏兵乘虚攻破安南交州城，唐军退守岭南。唐朝分岭南为广州、桂州、容州、邕州和交州五个都护府，简称岭南五管。交州都护府后来改为安南都护府。咸通六年，高骈被任命为安南都护、经略招讨使，以抵御南诏对安南地区的侵略。高骈率军破峰州蛮，进兵收复安南交州城，朝廷以安南都护府为静海军，授高骈为节度使。咸通十年，南诏军开始进攻西川。高骈到达成都，派步骑五千追击南诏军，至大渡河，修复邛崃关、大渡河诸城栅，又筑城于戎州马湖镇，称为平夷军，又筑城于沐源川，都处于南诏与西川之间的要地，各置兵数千镇守，使南诏失去再战的勇气。乾符二年，高骈出任剑南西川节度使，筑成都府罗城，加强防御，在边境上驻扎重兵，迫使南诏修好。
　　乾符五年，高骈赴江陵府，任荆南节度使。恰逢黄巢大军遭遇多方镇压围剿，从中原窜到江南。朝廷为讨伐黄巢军，设诸道行营都统，作为各道出征兵士的统帅。高骈奉命赴任镇海军节度使，充都统，阻击黄巢。黄巢大军攻破虔、吉、饶、信等州，经婺州至衢州，又开劈七百里山路，打到建州，再入福州。乾符六年九月，黄巢大军翻越五岭，转进广州，又向西北进发，攻取了桂州。
　　广明元年，黄巢大军沿着湘江顺流而下，穿过永州、衡州，攻占了潭州，并乘胜攻入江陵，占据了荆南，进逼襄州被官军大败，收集余众渡江东走，过长江攻鄂州，破了外城。之后，又转攻饶、信、池、宣、歙、杭等十五州。此时，高骈已迁淮南节度使，坐守扬州，拥兵十余万。于是，朝廷再次任命高骈为诸道行营都统。不料，高骈按兵不出，黄巢进逼广陵，渡过采石，直捣扬州，北渡淮河。天子李儇急调高骈勤王，谁知高骈不服朝廷节制，并未奉诏讨贼勤王，只是出兵至扬州东塘百余日，以虚张声势。此后，又上表请天子李儇巡幸江淮，被质疑试图挟天子以令诸侯。田令孜再次奏请，以陈敬瑄赴剑南西道，任西川节度使，李儇准了田令孜的请奏，即刻命陈敬瑄赴任。
　　十一月，黄巢大军势如破竹，攻克东都洛阳，准备攻取长安。田令孜命神策军弓弩手两千八百人赴潼关死守，并建议天子李儇幸蜀避难。不久，黄巢大军攻破道关，逼近京师长安。田令孜率神策军五百人保护天子李儇从金光门逃离长安，逃往山南西道的兴元府。西川节度使陈敬瑄派监军宦官领三千大军去兴元府护驾，并为天子李儇重修行宫，又亲自去鹿头关迎天子李儇入成都。十二月，黄巢攻破长安城，于大明宫含元殿即皇帝位，国号“大齐”，建元金统，并大赦天下。然而，大齐政权并没有得到大多数藩镇的认可，原本不太团结的各路藩镇将领反而联合了起来，一起围攻长安。
　　广明二年正月，朝廷诏令镇东、太原、代州等节度使各发本道兵，并赴京师讨伐齐军。二月，大齐皇帝黄巢以朱温为东南面行营都虞候，攻陷了邓州，以阻止荆州和襄州的唐军北上。四月，夏绥银节度屯军栎阳，被朱温诱降。不久，天子李儇封宥州刺史拓跋思恭权知夏绥节度使留后。拓跋思恭是党项族首领拓跋乾晖的后代，在咸通末年占据宥州，自称宥州刺史。
　　广明二年，即公元八八一年，七月，大唐改元中和。夏绥节度使拓跋思恭进兵武功县，与河中王重荣等四个节度使结盟，图谋收复长安。大齐黄巢调朱温到长安西面的兴平，抗击从邠、岐、鄜、夏等州调集的唐军，不久又派朱温前去抵御驻扎在东渭桥的拓跋思恭，并乘胜大破拓跋思恭的兵马。拓跋思恭溃不成军，逃回了夏州。拓跋思恭回到夏州之后，修缮兵甲、训练兵士，上表天子李儇请求讨伐叛军。十二月，天子李儇嘉奖拓跋思恭，赐军号为“定难军”，督促拓跋思恭率兵入卫京城。
　　中和二年正月，定难军节度使拓跋思恭被天子李儇授为京城南面都统。二月，黄巢任命朱温为同州防御使，让朱温自行攻取。朱温从丹州领兵南下，很快攻克同州。当时河中节度使王重荣屯扎了数万军队，纠合其他藩镇，计划收复同州。八月，拓跋思恭以八千锐士多次与叛军交战，进封四面都统，权知京兆尹。九月，朱温杀了黄巢的监军使严实，率领全军投降王重荣。朝廷下诏，授给朱温大将军的官职，担任河中行营副招讨使，又赐名“全忠”。十一月，代州以北的沙陀部趁机大乱。天子李儇下诏书，从鞑靼召回李克用，任命为代州刺史、雁门以北行营节度。李克用领步骑兵一万七千前往京师长安。
　　中和三年正月，李克用出兵河中。二月，大唐朝廷任命李克用为河东节度使，其父李国昌为雁门以北行营节度使。河东节度使，防御突厥，治太原府，统辖天兵军、大同军、横野军、岢岚军、云中守捉及忻州、代州、岚州三州郡兵。同时，朝廷又任朱温为汴州刺史、宣武军节度使，不过，要等唐军收复京师长安后赴任。于是，各军加紧围攻长安。四月，拓跋思恭奉诏跟从河东节度使李克用讨伐叛军，并与李克用诸军自光泰门攻入长安。黄巢力战不胜，连夜焚烧宫殿，撤离长安，由蓝田关东出。七月，拓跋思恭晋爵为夏国公，赐姓李，拜夏州节度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