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北苑

　　林仁旋通过陈诲之口更加了解北苑商号的张家了。林仁旋自然想到了，当年和闽主王延政在吉苑里偶遇的那位小姑娘便是如今的张皇后。后来，王延政成了张廷晖的妹夫后，决定大力发展建州的茶业，将吉苑里的茶园由私营改为官营，并把它提升到了御茶的规格，借以进献给他的皇兄王延钧。从此，吉苑里成了闽国的御茶园，因地处闽地的北部，而被称为北苑。
　　北苑所产的茶叶被称为北苑茶。张廷晖也因此被封了一个阁门使的虚职，这对于张家而言自然算是光宗耀祖之事了，但他并不知足于这些虚的，而是试图让北苑茶名誉天下。可惜事与愿违，王延政原本是想借皇兄王延钧之手，让北苑茶先立足闽地，再销往江南，最后名誉天下，然而他的皇兄王延钧虽然做了闽国的第一位皇帝，却没有正正经经地当过一天的好皇帝。
　　林仁旋记得历史是这样记载的。太祖皇帝王审知有正室任氏和侧室黄氏，子嗣颇多，长子王延翰，次子王延钧，少子王延羲，先后继闽王位。次子王延钧迎娶了南汉公主刘华，王延钧死后，其和刘华的长子王继鹏即位，成为王审知的孙辈中，唯一继闽王位的人。
　　那一年，朱温篡唐称帝，建立了中原梁朝。王审知受封闽王的时候，封州刺史刘隐同时被封为南海王。刘隐死后，他的嫡系弟弟刘岩袭封南海王。后来，刘岩凭借在岭南的基业，于番禺称帝，称兴王府，以汉朝刘氏后裔定国号为“大汉”。刘岩称帝之后，追封刘隐为襄帝，封刘隐的次女刘华为清远公主。刘岩与北边的楚和西边的南诏联姻，自己娶了楚王马殷的女儿，册封为皇后，又把自己的女儿增城公主嫁给南诏王为妻。之后，刘岩命清远公主刘华出使闽国，意图与闽王王审知联姻。
　　王审知终其一生都没有立国称帝，始终以闽王自居，所以仍然把刘岩视为南海王，而不是什么大汉国主，听说南海王拥兵过万，战舰百余，还在煞费苦心扩充禁军，组建一个以大象为作战工具的象阵。清远公主也不辩驳，只说她叔父拥兵过万，战舰百余，扩充禁军，无非是为了自卫，确保一方的安稳，确保百姓的安居乐业，并非是什么唯恐天下不乱，恰恰是想在这天下大乱之际，让大汉成为一小块的太平盛世。王审知听了刘华的话，大为赞赏道，当即决定与南汉联姻，安排次子王延钧迎娶刘华。
　　王审知病逝，王延翰继承威武军节度使封闽王，王延钧也早已去了泉州任职泉州刺史。三个月后，王延翰自称大闽国王，立宫殿，置百官。不到一年，闽国王室经过一场内斗之后，王延钧得以即位。当年的大汉清远公主成为了闽王宫的王后，并育有三子二女，长子王继鹏。
　　王延钧和王延政的生母都是王审知的侧室黄氏。王延钧即位登基后，封黄氏为闽国太后。有时候，王延政常常觉得，母后对自己的好还不如对他的侄子王继鹏。王继鹏毕竟是闽国世子，太后若不对他多花点心思，王继鹏将来还不把整个闽地弄个底朝天。当时，王延钧沉迷于丹药和美色，闽地五州百姓他都不管了。皇帝不管，太后得管，太祖皇帝治理下的几十年盛世不能毁。可是，太后老了，管不了多久，最终还是要靠世子王继鹏。在太后看来，对于王延钧的堕落，王后刘华也难辞其咎。
　　王延政不仅是权倾五州的闽王，更是刘华的结发丈夫，刘华理应当个贤内助，阻挡美色对他的诱惑，让王延钧专注于吏治民生。可是现在，他的心里就只有那个妖媚女人，整天的胡作非为，成了一个混账的东西，太后常常忍不住气炸。更多时候，太后并没有责怪王后刘华，只是让她多防着那个妖媚女人一些，把自己男人的心抢回来。
　　不过，听说那个妖媚女人也怀上了，这实在让太后难以心平气和，也不知那女人怀的是谁家的孽种，反正她是不会认的，否则到了九泉之下，哪还有脸去见太祖皇帝。太后耿耿于怀，再三嘱咐王后刘华应该争气一点，毕竟生养王继鹏这么多年了，又是堂堂汉国公主出身，怎么能输给那个从野路子来的妖媚女人呢！
　　太后更是多次大骂王延钧，狠狠问他，那曾是谁的女人？王延钧当然知道，甚至整个闽地的人都知道，然而，就只有王延钧一个人装傻充愣，就是不想正视这个问题。太后说的或许没错，王延钧的心智已经完全被那个妖媚女人给迷住了。王延政甚至还想封她为王后，太后当然不答应，叫王延钧死了这条心。太后说，只要自己还活着，闽国就只能有一个王后。
　　不久，王后刘华染了风寒，卧床数日，总不见好。那个女人连夜探视了病中的王后，谁知第二天一早，宫里的奴婢就愕然发现王后暴毙了。那个女人自然摆脱不了嫌疑，王继鹏听说了风言风语，去太后那告了状。太后于是禁足了孕中的她，严查严审两个宫的下人。王延钧百般求情，太后拒不心慈手软。王延钧在太后面前以死相逼，那个女人最后还是重获自由了。
　　从此，王延钧被那个女人完全占有，两人在闽王宫内更加放荡快活了。这件事在王继鹏的心中埋下了怨恨的种子，对于那个女人以及他的父王，王继鹏恨不得杀了他们。太后眼睁睁地看着王延钧被那个女人慢慢吞噬，内心只有无奈。然而这个时候，王后的头衔已经不能令那个女人满意，她要当皇后。于是，王延钧登基称帝，然后不顾太后的坚决反对，册立那个女人为闽国皇后。
　　这个女人不一般，她一直以来就不是一般的女人。众所周知，她曾是太祖皇帝王审知身边的侍妾，这也是她始终遭到太后黄氏嫉恨的原因。此时的她已经年过四旬，比王延钧还要年长几岁，曾是侍妾的她如今终于凤冠加身。
　　当年，她生得十分乖巧，凡事承着王审知的意思，服侍得王审知对她愈发信任，有些要紧的事都委托她去办。那日，王审知病在床榻上，伺候在侧的只有她一人。当时，王延钧上任泉州刺史也一年半载了。忽有泉州乡老持函来告王延钧夺民妻女、抄没富产等十多项罪证，王审知气得七窍生烟。恰好，王延钧听说父王病重，特地从泉州赶回探视，幸而被她先撞见了。她悄然带王延钧先藏于一间密室里，以此拖延时日。好在王审知的病情逐日加重，竟没有办法再过问这件事。后来，王审知病逝，她流落宫外，但王延钧还是把她带回了王宫，格外宠幸。
　　她的如此不一般，是众所周知的，然而却不仅如此而已。原来，鲜有人知的是，她其实另有身份，她是福建观察史陈岩的千金，她叫陈金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