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发小仨

　　老太太得知，林仁肇也要入伍成为军中的人了，顿时气炸。此事自然也是怪在了林仁旋的头上。林仁旋为了推卸责任，忙说是官家的决定。又是官家，老太太埋怨起来，说见到官家，一定要跟他好好理论一番。没想到第二天，闽主王延政果真就上门拜访老太太来了。此时，老太太早已忘记昨日的话，喜迎闽主的到访，便多次再闽主面前提及林老将军的丰功伟绩，以及长子林仁翰对官家的忠心，而对于调回林仁翰和林仁肇入伍的事情，则是只字未提。
　　陪同闽主王延政到访将军府的是六军诸卫统帅陈诲。陈诲给林仁旋带来了一个惊喜，这个惊喜是来自北苑茶商号当家人张廷晖的邀请，张廷晖邀请林仁旋到家中做客。林仁旋感到奇怪，问陈诲将军怎么会认识北苑茶商号的当家人张廷晖？陈诲却笑道，从小就认识，和他们兄弟两个，是几十年的老朋友了。张廷晖还有一个兄弟？陈诲一说，林仁旋就想起来了，原来就是东街口北苑茶庄的掌柜德叔。当时，张霞姑娘喊他德叔，林仁旋还以为是出于尊重，没想到德叔真的是张霞姑娘的亲叔。
　　陈诲将军和张廷晖、张廷德是来自吉苑里的发小。吉苑里位于凤凰山与壑源山之间，分布在东溪两岸。建州州治之地建安县有分东溪、西溪二流，西溪由南浦溪、崇阳溪汇流而成叫西溪，东溪由松政溪至西津以下，二流在建州城汇合为建溪。吉苑里的张家是远近闻名的种茶、焙茶大户，在吉苑里一带拥有方圆三十多里的茶园。张家的当家人一直以来都担任里正一职，是吉苑里的一乡之主。吉苑里漫山遍野都是茶树，张家则有着最大面积的茶场。吉苑里虽不算富庶的乡里，张家也称不上富甲一方，不过张家的人腰板子却十分硬挺，毕竟是个正正经经的小地主家庭。
　　那个时候，他们还是三个少年，还在学堂里读书认字。那个时候，只有张廷德对读书有兴趣，吉苑里是隶属建州建安县管辖的乡里，建安县是建州的州治之地，建州城内除了有县学，还有州学，而张廷德却向往福州都督府的四门学。张廷晖常常对读书入仕的事情感到自暴自弃，张父因此有意让他继承家业，即方圆三十里的茶园，以及祖传的造茶工艺。张家有家业可以继承，陈家就不行了，陈家给张家做工造茶的佃农，然而陈诲却不想像陈父一样将来也给张家做工。陈诲也想去福州都督府，不过不是想去四门学读书，而只是想看一眼威武军节度使府的私邸大门，听说有十二枝武库戟就立于那扇大门前，威风凛凛。那十二枝武库戟是大唐皇帝李晔授赐给太祖皇帝王审知的，陈诲梦想着有一天能得到其中的一枝，那就好了。陈诲觉得读书无趣，却喜欢耍刀弄枪，对待兵器简直是视若珍宝，更是常常把传说中的十二枝武库戟挂在嘴边。
　　张廷晖从少年时就开始经商走贩，在南南北北的各大州县游走。而张廷德一心试图通过读书科举入仕为官，哪知世道弄人，中原之地战乱不断，科举断断续续一度停废多年。所幸的是，闽地在太祖皇帝王审知的治理下，那二、三十年来虽然谈不上风调雨顺，但终究远离了战乱之苦，百姓安居乐业。因此，当年张家大老爷便无意中原朝廷的科举，选择留在了福州四门学，拜名师门下。不料，没过多久，太祖皇帝王审知归天了，闽地在几年的时间里混乱不断。
　　当时，建州刺史王延禀乃是太祖皇帝王审知的养子。王延禀受王审知之托出任建州刺史，承袭太祖皇帝之志，爱民如子，不争强权，政绩斐然。直到太祖皇帝王审知病故后，王延禀便暴露了自己的野心。王审知的长子王延翰身材高大，王审知在世时，他以长子任威武军节度副使。王审知病故后，他禀遗命留后，得中原朝廷正式任命为威武军节度使，但并未受封闽王。不久，王延翰趁中原混乱正式建立闽国，自称大闽国王。
　　王审知的次子王延钧就任泉州刺史，政绩可圈可点，表面上中规中矩，内心却十分觊觎福州的威武军节度使一职。当泉州的王延钧得知建州的义兄王延禀不满王延翰之后，便趁机合谋建州的王延禀攻打福州。王延禀的建州大军顺流而下先到福州，福州指挥使仓促率众抗拒。当天夜晚，王延禀率领一百多壮士直奔福州西门，攻入节度使府，当场抓获王延翰，把他的罪行公布于众，然后在紫宸门外将他斩杀。泉州大军姗姗来迟，王延钧以王审知次子的身份被推举为威武军节度使。王延禀回建州时，王延钧到郊外饯行。王延禀在临别之前叫王延钧好好继承父王之志，不要麻烦老兄再来。面对王延禀麾下的建州大军，王延钧不得不当面应允。接下来的三年，建州的王延禀和福州的王延钧虽然表面上和和气气，背地里却都在征兵买马，暗潮汹涌。
　　王延钧听说王延禀有反心后，让福州城时刻处于备战状态，并假装病重，只等王延禀自投罗网。王延禀果然上当，以次子王继升为代理建州刺史，同长子王继雄一起率领数万建州的精锐，沿着闽江乘坐战船顺流而下，进军福州城。闽江流经福州城南而注入大海，在闽江入海口附近有一个岛屿，名叫南台岛，南台岛和福州城之间的一段河流则被称之为南台江。南台江是由闽江绕道去福州城东门的必经之道，而王延钧早已命楼船指挥使王仁达率领水军在南台江严阵以待。这场战斗的结果是王继雄当场被乱刃杀死，建州军团溃散而逃，王延禀被擒。王延钧又派使者到建州招降王继升，王继升直接把使者杀了，然后携同弟弟王继伦逃往了吴越。几天后，王延钧将王延禀斩首于市，并恢复其原名周彦琛。王延禀叛变被斩，王延钧随即任命其弟王延政为新的建州刺史。
　　在这样的混乱局面中，四门学已经形同虚设。张廷德失望地回到了老家吉苑里，成为吉苑里有史以来最有学识的人。此时，张廷晖已经在南南北北的各大州县游走了几年，也回到老家吉苑里继承了家业，种茶焙茶，迎娶贤妻范氏，有一个爱女即张霞姑娘。而陈诲则入伍当了兵，逐渐因立功而得到升迁，成了建州刺史王延政的随从亲军将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