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他不跪

　　催泪弹抛射落在地上，白雾升腾而起。许多人吸入了刺激性的气体，纷纷痛苦地咳嗽。他们刚才还在彼此激烈打斗，猝不及防之下，挨了这下偷袭，当即就有大批人晕头转向了。洋人号令防暴差人戴上防毒面具，执棍举盾进场，见人就敲，见人就打。
　　“……”
　　唐正禾闪得很快。在催泪弹刚落地的时候，他当机立断，带着余大春进行退避。但他仍然心情沉闷。第三方人马终究还是出现了，他没能在第三方人马动手前及时脱身，现在只好另寻出路。
　　在他窜进巷子前，他正好见到差人打人的场面。
　　唐正禾没想过束手就擒。在码头上，出现纷争的时候，宁愿字头间互砍砍输，也没有人愿意喊差人过来处理纠纷。起初他以为是所谓江湖规矩在约束着众人的行为，但后来才知道，真实的原因是这些差人不分青红皂白，只会将发生纠纷的两伙人全部抓回差馆，使劲地从他们身上榨取油水。一旦进了差馆，轻则倾家荡产，重则残废死亡。他是没打算吃这个亏的。
　　……
　　巷子是个死胡同。
　　唐正禾立刻就要转身，此路不通，他要马上找到其他的逃生路线。现在的情况紧急，外面的差人随时会搜查进来，他必须要抓紧时间去试错。
　　但他没想到，他转身撞见了四个菜鸟同行。
　　这四人跌跌撞撞进了巷子，神情慌张，不时扭头向后望。忽然见到巷子里面竟然有人，当即紧张起来，戒备地大喊：“是谁？哪边的？”
　　他们手上拿着街头兵器。
　　唐正禾果断呼唤：“大春！拿家伙！”
　　余大春从墙边的箩筐抽出一条圆筒竹竿，他默默挡在唐正禾面前，高大的身影如同一座不可攀越的山峰。
　　唐正禾心中大定。
　　他知道这四个菜鸟同行是能打的，尤其是带头的卷毛大哥，整条街上这么多人都难掩其风骚。但此战以二敌四，优势在我。他在外面的时候，打定主意要划水摸鱼，尽管立场相对，见到这四人出尽风头也不并在意。但现在正是逃生的紧急关头，他可没有心思跟他们多加纠缠，免得浪费宝贵的逃生时间。当即要让大春动手。
　　“老兄，等一下，可以谈。”
　　卷毛大哥立刻张开双手拦住了左右冲动的兄弟，他嘴皮子快速说道：“外面的人就要搜到进来了，不如大家合作一次，先逃了出去再算其他事吧？”
　　“可以合作，得听我的。”
　　唐正禾稍加思索，权衡利弊，脱口而出。
　　既然这四人主动寻求合作，那他跟余大春可以省下一些拳脚功夫，倒也不错。
　　卷毛大哥松了一口气，他马上点头：“没问题，听你的。老兄，我叫伍世豪，出去之后……”
　　就在这时，几颗烟雾弹飞了进来。
　　伍世豪立刻一边用衣摆捂住嘴鼻，一边大喊：“掩嘴，掩嘴！”
　　白雾升起。
　　四个防暴差人进来。
　　白雾散去。
　　地上四个被剥得精光的倒霉蛋叠在一起。
　　唐正禾戴上防毒面具：“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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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外面的情况已经被控制住了，正在进行最后的收尾，防暴差人正在将人押走。
　　唐正禾与伍世豪押着余大春，另外两个制服菜鸟押着一个原皮菜鸟，他们悄摸摸地混入其中。
　　“别心急，找机会。”
　　唐正禾低声跟伍世豪说道。
　　“明白。”
　　伍世豪应承下来。
　　他们的眼神四处乱瞟，留意起场上的情况。
　　地面残存着许多鲜血流淌的痕迹，痛苦的哀嚎与有气无力的呻吟交错响起。指挥了这场包围行动的洋人，在路过押送的打仔时，忽然抬脚朝打仔踢去，一脚踢得打仔眼珠爆绽，连带着押着打仔的差人也一个趔趄，差点摔倒在地。
　　“嘿嘿嘿。”
　　洋人开怀大笑起来。
　　“你、你为什么打人？！”
　　打仔好不容易喘过气来，既惊又怒，质问道。
　　“黄皮猴子，你没有资格向我提问。”
　　洋人非常高傲。
　　“你个扑街！我跟你拼了！！”
　　打仔瞬间暴怒，他大力挣开了束缚，就要挥拳向洋人的脸上砸去。但还没等他完全付诸行动，他的背后两个差人立刻压了上来，将他扑倒在地。
　　洋人看向先前押着打仔的差人：“如果你一点力气都没有，我有权建议将送你回差人学校，重新接受训练与考试。”
　　差人神情慌张：“亨特长官，对不起！请给我一次机会！”
　　“噢。虽然我非常仁慈，但机会需要你自己争取。”
　　洋人长官亨特神情玩味。
　　“明白！”
　　差人咬牙切齿。他抽出警棍，对着打仔连续猛敲，直到地上多出一摊鲜血，打仔的哀嚎渐渐没了声息。
　　“哈哈哈哈哈！”
　　亨特仰天狂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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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妈的！这洋鬼子丧心病狂！”
　　伍世豪激愤不已。
　　实际上，不只是他，见到这一幕，在场许多人都险些情绪失控了。但他们的身边是全副武装的防暴差人，立刻再一次将他们按倒在地，再一次暴打了一顿，硬生生将这股即将爆发的情绪强行堵住了。
　　亨特得意洋洋地一路巡视过去。
　　唐正禾看得出来，这洋鬼子在享受——享受着其他人怨气冲天却又只能忍声吞气的感觉。
　　他深深地看了一眼这洋鬼子。
　　在刚才突然发生状况的时候，唐正禾示意放缓速度，到洋鬼子激起其他人的义愤时，他们这几个假差人已经慢慢落到队伍的尾端，当防暴差人忙着镇压骚乱的时候，他们若无其事地脚步倒退，从队伍的尾巴尖离了出去，与队伍拉开了距离。
　　这是一个好机会，唐正禾准备溜了。
　　“喂！你们几个怎么这么慢？”
　　亨特带着两个跟班来到了他们面前。
　　“长官，这个打仔难以控制。”
　　唐正禾深呼吸一口气。
　　他和伍世豪一起左右反剪着余大春的两条胳膊，大春顺势前倾低头，但即使这样，余大春仍然能够与鬼佬亨特平视。
　　“噢！我看到了什么？一个强壮的黄种人！我还以为你们东亚人全都是瘦弱的猴子呢。”
　　亨特夸张地张开双臂，作出一个丈量的姿势。他似乎在赞扬，其实在嘲讽地说道：“如果他学过一些拳击，也许他还能去争夺拳王的荣耀，如果他做到了，就连女王也会对这样的勇士授予勋章。可惜，这是只有英国人才能获得的殊荣——你、们、没、资、格！”
　　亨特绕着余大春转了一个圈。
　　“你现在落到了我的手上，我想知道，当你的骨头被打断的时候，跟猴子们比起来，声音会不会比较好听一点？”
　　他抽出警棍，戳在余大春的胸膛上。
　　“不过我是仁慈的，我可以给你一个机会。只要你跪下来求我，或许我会给予你一点同情……只有一点点。”
　　亨特的两个跟班起哄道：“跪下！跪下！”
　　“你们两个！快让他跪下！”
　　“长官，他不跪。”唐正禾平淡地开口。
　　他看着前面押送的队伍已经拉开了足够的距离，他与伍世豪松手，让余大春站直了身体。刚才余大春还是跟鬼佬亨特平视的，现在站直后，高了他一个头，立刻可以俯视他。
　　“你、你们……”
　　亨特忽然觉得很不妙。他今晚本来是参加一个华人探长的生日宴，喝了很多酒，他觉得现在很有可能是醉酒产生了幻觉。
　　唐正禾无情地击碎了他的幻想：“大春，揍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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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惨叫声响起，在差人大部队发现情况不对，返回来探查的时候。
　　他们已经消失在茫茫夜色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