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中国劳工

　　爱尔兰白人区
　　从码头回到唐人街，需要经过一段爱尔兰居住区。
　　吴铮，王超，还有那个一直在哭鼻子的小男孩，坐在白人驾驶的马车里，充当开路先锋。
　　跟在他们后面的三辆平板马车里，载着近五十名新来的中国劳工。
　　迪恩·贾格尔警官和大卫·杜卡斯警官分别跟在马车的两边，踱步走在最后一辆平板马车后。
　　由于载重量过大，平板马车走的非常缓慢。
　　所以两名警官并不需要走多快。
　　拥挤在平板上的中国劳工们，眼睛里不仅是疲倦，更是充满恐惧与不安。
　　在他们的家乡，原本流传着这样一首歌谣：“如果家有女子，快嫁金山游子，他从船上下来，怀揣数百银子。”
　　中国劳工从美国淘金时代开始大批进入美国。
　　加州是金矿发现地，旧金山又是美国西海岸地区对华贸易的中心。
　　所以从中国来到美国的华人们第一落脚点，便是旧金山的唐人街。
　　而此时的旧金山，也是全美华人最多的地方。
　　从1848年淘金时代开始，到现在已经过了三十年了。
　　家乡赞颂金山游子的歌谣，也已经变成了“如果家有女子，莫嫁金山游子，他会快快离开，把你女儿忘怀。”
　　中国劳工在来美国之前，大部分人的家里人，都会给他找一个当地的媳妇儿成婚。
　　以希望儿子挣钱后，可以回家孝敬父母。
　　中国人家庭观念很强，这是中国的传统，落叶总要归根。
　　可是，很多劳工来到美国之后便杳无音讯，家里的妻子只能终身守寡，赡养老人。
　　是的，很多中国劳工，无声的死在了美国。
　　就好像他们从没有来过一样。
　　现在，在广东的美国船务公司依旧在各个乡村僻壤不停的散发着传单。
　　”美国人很富有，美国人想要中国人去美国，很欢迎，工钱高，房子大，吃得好，穿得好，好的难以形容。你可以给朋友写信寄钱，我们负责平安送达。美国好，美国没有满大人，没有丘八。大家都一样，大人物不比小人物大，那里已经有很多中国人了，那不是异乡人觉得奇怪的国家，中国人在那里有中国神明保佑，本公司的代理人就在那里。大家都去美国发财吧。”
　　可是，中国人已经不再像刚开始时那么愚蠢好骗，他们已经不再相信，美国是一个遍地黄金的神话了。
　　因为很多在美国的金山客回来时，都会述说美国人歧视中国人，孽待中国人的暴行，中国人在那里过着水生火热的生活。
　　可是，从美国回来的金山客，确实变成了全村，全镇最富有的人。
　　家有金山游子的人家，大部分都收到从美国源源不断寄回来的钱。
　　他们在村子里盖起了新房子，甚至捐助建起了新的学校。
　　即使美国再危险，美国人再可怕。
　　贫穷的中国年轻人，没有地可以种的广东可怜人，还是为了自己的家庭，为了自己的未来，远离家乡，来到美国。
　　他们在来之前就知道，美国人恨自己，美国人恨一切不是白皮肤的人。
　　只是，他们没有想到美国人恨得如此明目张胆，毫无顾忌。
　　一路上，虽然有两名白人警察护送。
　　可是当路边的白人们看到他们时，还是捡起地上的石头，朝着他们狠狠的扔过来。
　　嘴里大骂着“中国佬滚出去，美国是我们的。”
　　······
　　大卫·杜卡斯跟在平板马车的后面，看着被白人民众疯狂扔石头的中国人，竟然为白人们的举动，感到愧疚。
　　在码头发生的那一幕，再次浮现在他的脑海。
　　可怜的中国小男孩，被一群白人围着撒尿。
　　当自己把小男孩的裤子递过去时，小男孩的眼睛，就像在看着一个可怕的恶魔。
　　周围白人的怒骂声好像都消失了。
　　大卫·杜卡斯脑海中小男孩的眼睛，变成了一个女人的眼睛。
　　这是一个拥有黑皮肤的女人女人的眼睛，一个年轻美丽的女人，一个爱慕自己的女人。
　　可是在这个女人临死前的眼睛里，大卫·杜卡斯看到了她和中国小男孩露出了一样的眼神。
　　自己是个恶魔。
　　白人的怒骂声突然像颗子弹，射穿了大卫·杜卡斯的耳膜。
　　大卫·杜卡斯回过神来，立刻朝着不停扔石头的白人男子们大声喊道：“都他妈别扔了。”
　　大卫·杜卡斯的怒吼并没有阻止白人们疯狂的举动，甚至有一名白人朝着大卫·杜卡斯的脸，扔过来一个拳头大的石头。
　　大卫·杜卡斯立刻掏出警棍，朝着那名白人冲了过去。
　　瞬间，原本一致对外的白人们窝里斗般乱成一团，大卫·杜卡斯被越来越多的白人包围起来。
　　迪恩·贾格尔真是感到无语了，大卫这个南方佬也太能惹事了。
　　迪恩·贾格尔无奈只能加入混战，想要救出被人群包围的大卫。
　　坐在马车上的吴铮和王超一直在注意着后方。
　　吴铮看到大卫·杜卡斯的所作所为，在自己心里默默为大卫·杜卡斯这个白人警察点了个赞，也记住了这个看起来不是那么混蛋的白人警察。
　　而王超却在混乱的白人人群中，看到了两个熟悉的白人身影。
　　他立刻吓得脸无血色，赶紧回过头来，目视前方。
　　吴铮诧异的看着好似受到惊吓的王超，疑惑的问道：“你怎么了？白人打架，怎么把你吓成这个样子？”
　　王超咽口口水，声音颤抖的说道：“没有啊，别多管闲事了，赶紧回唐人街。”
　　王超说完后，再次回头看了一眼。
　　他要再确定一下，那两个白人，是否就是昨晚杀害那两名华人男子的凶手。
　　而那两名白人男子，是否也已经认出了自己。
　　吴铮顺着王超的眼神回头看去。
　　乱成一团的白人人群中，有两名白人男子并没有加入混战。
　　而是紧紧的跟在他们后面，目不斜视的看着他们。
　　吴铮回过头，若有所思的看着一言不语的王超。
　　心里不禁猜测道；这小子一定有什么事情没有告诉我，而且是很可怕的事情。
　　······
　　马车终于拐进了唐人街。
　　喧嚣在耳边的“中国佬滚蛋”的声音，终于消失了。
　　代之而来的唐人街百姓们做生意时，那熟悉的，热闹的，亲切的吆喝声。
　　新来的劳工们看着唐人街熟悉的建筑，熟悉的人群，熟悉的声音。
　　竟然有了一种回到家的感觉。
　　感到了安心。
　　马车将新来的劳工们带到了王超的杂货店前。
　　劳工们纷纷下车，王超准备安排他们轮流洗澡，吃饭，买一些生活用品。
　　然后下午便带他们到工厂去上班。
　　吴铮走下马车，故意回头看去。
　　那两名一直跟在他们身后的白人男子，直到确定了他们落脚的地方，才转身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