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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剑南颌下的胡须在秋风中徐徐飞扬。
肖逸的面上露出一丝疑惑。
他抬头看向柳剑南。
柳剑南似乎也知道自己的话说得的确实在有些令人费解。
所以他又接着解释。
“这个人独来独往，武功深浅不知，是好是坏不详，甚至从未在江湖上出现过。”
他顿了顿，又接着道：“但他有一个特点。”
柳剑南说到这里，眼神中透露出一种奇怪的神色。
肖逸不由追问道：“什么特点？”
柳剑南又道：“他的腰间插着一把刀，一把看起来仿佛小孩玩具一样的短刀。”
肖逸的脸上也不禁出现一种奇怪的神色。
“但你却决不可因此而轻视他，否则一定会吃亏。”
柳剑南的神色凝重，他仿佛已感觉到了那把刀的可怕之处。
“因为他出过一次手，从他的出手可以看出，他的武功绝非泛泛，这样的一个人，身上绝不可能带的仅仅只是一个玩具。”
肖逸看着柳剑南的面色，眼神不由变得郑重起来。
他当然看得出柳剑南说的绝不是玩笑话。
行走江湖，决不可轻视任何一个敌人。
否则最终失败的，就有可能是自己。
这种失败，往往付出的并不只是鲜血那样简单，而是生命的代价。
肖逸深知这一点，所以至今他都仍安然无恙，甚至几乎连伤也没有受到过。
“若是找到这个人，先不必急于出手，只需紧盯着他，待夏儿完婚之后，再做定夺。”
“是。”
“他曾在城东观音庙一带出现，你追查的时候，不妨先去那里。”
“是。”
“还有一件事。”
“什么事？”
“在查探这个人的同时，你还需再注意一下，江湖上是否还有什么人在打夏儿的主意。”
肖逸的眼神不由一变。
“莫非江湖上有人欲对师妹不利？”
柳剑南点了点头。
“今天上午，夏儿去观音庙进香返回途中，曾遭人暗算，几乎受伤。”
“莫非动手的就是这个人？”
肖逸的面色一寒。
柳剑南摇了摇头。
“不，这个人反倒救了夏儿。”
肖逸有些不解。
“那为什么？”
他的话还未说完，就见柳剑南摆了摆手。
“这些事你不必理会，只需照我的吩咐去做。”
“是。”
肖逸不敢再追问，但他看到了柳剑南眼神中流露出的一丝隐忧。
这瞬间，他仿佛隐隐明白了柳剑南的用意。
“我这就去查。”
柳剑南“嗯”了一声，不再说话，转身离去。
肖逸看着他的背影，静立半晌，终于往外走去。
这十几年来，只要柳剑南吩咐的事，他几乎从未说过一个不字。
不只因为他是自己的师父，更因为他是自己的恩人。
————
冷月。
星疏。
月上西楼。
烛影摇曳。
寒风萧萧。
萧瑟的寒风，亦阻不住自西楼传出的歌声和琴音。
“九张机，鸳鸯织就欲双飞，欲双飞，花前月下，携手相依。”
“采莲舟飘泛涟漪，玉手拂莲更娇美，更娇美，柳岸瞧来，心引神迷。”
曲子是忆秦娥。
这首词曲已不再如相见欢那般充满了冷寂幽怨。
柳如夏今夜的歌声，一扫往日的哀怨，竟带着一丝欢快和欣愉。
仿佛她已暂时忘记了即将出嫁的愁苦。
是什么让她发生了这样的改变？
曲终之时，那扇紧闭的轩窗忽然打开。
柳如夏的俏脸出现在了窗前。
她的眼睛突然一亮，眼神亦一阵闪烁。
她的脸上瞬间出现了一丝欣喜。
因为就在轩窗打开的那一刻，一双星辰一般的眼睛闪进了她的眼帘。
明亮。
明亮中透着一丝深邃。
是他！
那绝对是他的眼睛！
柳如夏坚信这一点。
因为这一双眼睛早已经印入了她的心里。
即使在千万人中，她也能一眼认出这双眼睛。
看到眼睛，才看到了他的人。
他就孤身坐在对面的屋顶上。
鬓间的长发在寒风中飞扬，飘逸。
柳如夏定定的看着他，他也在定定的看着柳如夏。
两个人都仿佛已经变成了两尊雕塑。
亦仿佛一对许久未见的情人乍见时候那短暂的惊喜失神。
时间不知过了多久，柳如夏的眼神才缓缓离开。
她向后退了一步，但并没有离开，也没有伸手关窗。
对面那人目光一闪，忽然凌空飞了过来，落在了窗前的屋檐上。
他转身坐了下来，背靠在墙上，右臂耽在膝盖之上，抬起头，望向夜空。
他没有说话，柳如夏亦没有说话。
但两个人的眼睛却都在望着同一个地方。
月。
缺月如钩。
这样的月，虽不如圆月美满，但却也带着一种另类的美，一种残缺的美。
残缺，有时候本身就是一种美。
只不过这种美通常都会被人忽视。
因为人往往都喜欢圆满的东西，喜欢追求完美。
所以对于有缺陷的东西，很多人都会选择忽略，选择回避。
这正是人类亘古不变的本性之一。
“想不到我们竟然还会再见。”
终于还是柳如夏首先打破了沉默。
她的声音很轻很柔，轻的仿佛暮春三月的晚风，柔的仿佛绿柳堤边的垂柳。
“其实我却不是第一次见到你。”
他终于开口说出了第一句话。
他的声音有些低沉，却带着一丝磁性。
柳如夏的面色仿佛有些惊喜。
她实在没有想到，他竟会开口回应自己。
“你以前见过我？”
柳如夏不由问道，她的语气显然带着一丝疑惑和不解。
“你虽然看不见我，但我却看得见你，也听得到你的歌声和琴音。”
他的声音变得有些悠远。
“难道你竟每晚都在这附近徘徊？”
柳如夏的面色充满了诧异。
“是。”
他的话简短而有力。
“为什么？”
柳如夏不由又追问，因为她实在有些想不通。
“因为我是一个没有亲人，也没有朋友的人，只有在听到你的歌声的时候，我的心里才能产生一丝平静和慰藉。”
这是他一口气说的最多的一句话，说完又突然沉默。
“那么今天的相遇，也绝非偶然？”
柳如夏微微低下了头，声音变得更轻。
“是。”
这个字说的简短而又坚定。
“谢谢你。”
“不必。”
柳如夏的心头忽然产生了一丝莫名的欣喜。
这个问题已足以解释她心中所有的困惑。
“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
柳如夏的脸上似乎出现了一丝红晕。
他并没有立即回应这句话，而是沉默了良久。
终于，他才轻轻吐出两个字。
“孤星。”
这两个字听来根本就不像是一个名字。
这个世上也几乎没有姓孤的人。
但柳如夏却相信，相信这就是他的名字。
“这个名字很特别。”
“的确特别，但却很适合。”
柳如夏不得不承认这句话说得并不错。
他的确就像一颗天外的孤星，没有众星环绕，孤独而又寂寞。
但即便如此，他仍如星辉般耀眼璀璨。
至少在柳如夏的心里，他就是如此。
这一点，对于柳如夏而言，就已经足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