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李平尧

　　“那公子显呢？”李如龙问道。
　　“正当所有人都以为公子显会成为继承人的时候，二十九年秋，襄王下令封今圣为王太子。”
　　李平尧说道：“今圣，那时叫公子岩。当时他在群公子当中几乎没什么存在感，与王京四个国公家族都没有什么牵连，生母杨氏也早已故去多年，谈不上有什么势力是他可以借助的。”
　　“估计正因为如此，他是最没有可能谋害襄王的人。襄王多疑，老了更甚，在册封仪式过后，襄王的身子不行了，很少再公开露面，连最受宠爱的公子显也极少能入宫见到他。”
　　“今圣不是愚钝之人，他受命监国，料理国事一切都有襄王之风。在襄王最后的两年里，陆尔上下的大小事竟被他一个刚满弱冠的王太子处理的滴水不漏。”
　　李如龙闻言挑眉，看来陆尔王赵岩的贤明之称并非是空穴来风的吹捧。
　　“三十一年春，襄王驾崩，今圣继位，封公子显于光海郡，享郡伯爵禄，其他公子则内封爵位，留居王京。”
　　“而我，因为救驾有功，襄王二十九年从禁军右司马被升为兵曹参事，今圣继位后，晋升老夫为兵曹主事，我年老体衰，第二年便请辞回来了。”
　　李平尧抚着桌椅说道：“还是家乡舒服，王京那边的水我都喝不惯，一个个都只想着捞空国库，真正干事情的人反而要被打压。”
　　“今圣也拿他们没办法？”
　　李平尧闻言笑了，他对李如龙说道：“今圣御下的手段我虽然只见过很一小段的时间，却也知道他是极能掌握人心的。今圣在位有十八年了，襄王时的一些弊政都被新政化解，我们在边地感受不大，阿丰从王京寄回来的信中可提到了王京百姓的日子，要比襄王时好过不少呢。”
　　“至于那些贪渎的官吏，他们能干事，总比尸位素餐的蛀虫要好，待到有可以替代他们的人，再抄没家产，凤卫、凰卫这种事情干得可熟练。”
　　李平尧向儿子说着他的官场经验和人生哲理。
　　“陆尔最大的蛀虫就是开国时封的那五家国公，成英徐韩卫，他们在天下掌握多少土地？隐瞒多少人口？多少税收因为他们收不上来？没有人知道。”
　　“我李氏在魏县算得上首屈一指的地主豪强，可我心里却从未有一丝搜刮民脂民膏的想法，吾儿，你记住。”
　　李如龙闻言洗耳恭听。
　　李平尧正色道：“李氏的财富，一靠走私贩马，二靠走私贩铁，三靠走私贩盐，每一枚钱都来的干净。”
　　李如龙（黑人问号脸）：Σ(°△°|||)︴
　　这哪有一分钱是干净的啊！
　　“魏县的民众于我家大都抱有好感，甚至有为老夫立生祠的，你可知为何？”
　　“孩儿不知。”
　　“那是因为我李氏从来不囤积粮秣财货抬高价格，魏县的土地有四成在李氏籍下，百姓佣耕得亩产五分，远高于其他地主，故民心在我，干什么事都方便的很。朝廷换了多少县令县丞，若是没有李氏的帮助，他的政令连官衙都出不了。”
　　李平尧教育道：“我们不缺土地粮秣，在这些地方让些利也无妨。但至关重要的盐铁马，这三样决不可让外人插足，你多琢磨琢磨，日后见的多了便晓得了。”
　　“是。”
　　李如龙想起什么，问道：“父亲，王京来的巡察使徐骧您可知道他？”
　　“徐骧是徐文钰的孙子，避襄王讳改名镶，我离京时他才十一二岁，现在看来应当已是徐国公一脉的青年才俊，巡察使一职非王上亲近信任者是当不了的。”
　　两人说话间，一名身材修长，穿着官服的中年男子踏入室内。
　　他是李平禹的胞弟，魏县主薄，李平旭。
　　“四叔。”
　　李如龙起身见礼，李平旭在魏县说话比县令还要管用，有四个儿子各个喜欢舞枪弄棒，李如龙关系很好，李平旭待他也如同亲子。
　　“大兄，大郎，县令那边打点好了。”
　　魏县县令张开是一个四面玲珑的巧人，他被派来这偏僻西北任职，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收了李氏的好处之后，张开对李氏盘根错节控制着大半个魏县的事实视若无睹。
　　“嗯，晚些时候我让老二去盯着。”
　　“老四，你替我去一趟西关接人，今日有一位贵客要来，应该在午后到下午之间到。”
　　“大兄放心。”
　　李平舜和李平尧都不擅长待人接客，李平旭在官场混迹多年，这套很拿手。
　　待李平旭走后，李平尧对李如龙说道：“今晨收到你信件之后，我让老三去支取了两万斤粮食，赶早装了三十大车，已经动身出发去定远解燃眉之急。筹措其他粮草和人手还需要几日，拿出三千石不成问题，定远镇的粮秣还能支撑多久？”
　　说是燃眉，可见惯了大风大浪的李平尧丝毫没有紧张。
　　李平尧口中的老二老三是李如龙的二叔李平舜和三叔李平禹，都是李家的重要人物。
　　“定远的存粮，还能支撑三五日吧。”
　　李如龙不由得有些惊讶于自家的行动力，在田地并不算丰饶的西北边地能够囤积这么多粮食，李家数十年积攒的财富可见一斑。
　　数万莫非斯人每日消耗的粮食绝对是一个天文数字，单凭李氏一家县豪是无法承担得起的，两万斤粮食听起来不少，节省着施粥也不过两三日便要消耗赶紧，一万石能否撑过这个冬天也是一个未知数。
　　“今日府上刚好要来客人，晚上设宴的时候我带你去见他，他能帮到你。”李平尧笑道。
　　“父亲，是何人呐？”
　　“张安良，一个胆子比我年轻时还要大的边商，你见到他就知道了。”
　　李平尧示意李如龙去叫来门口的管事。
　　管事姓隆，是李平尧的旧部，耳朵不太好使，办事却很牢靠。隆管事入府服侍李平尧多年，是李平尧贴心的得力助手，他的名字府中的人大都叫不出来，下人小辈多尊称他一声隆伯。
　　隆管事为李平尧取来熊皮袄子，堂内火烧得旺，出了屋可就是数九寒冬，没有熊瞎子的皮御寒，李平尧可顶不住。
　　“走罢。”
　　李如龙搀扶着李平尧穿过厅廊，李平尧要去午睡，待到晚上宴会时才会出来，而在这之前李如龙要负责接待下午的来客。
　　“隆伯，晚宴劳你费心操办，府中现在可有热水？”
　　李如龙穿了一天一夜的皮甲内衬黏糊糊的贴着身体，脸上也带着风尘，他自然不能这幅样子去迎接客人。
　　“有，都备下了。”
　　隆伯少言寡语，惜字如金，换作其他管事小厮肯定要多跟李如龙说上几句话，博个好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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