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新常态

　　今年的秋季极为反常，虽已十月，但因为炎热依旧，教室里的燕大学子们还都穿着短袖。中央空调努力喷着冷风，教室棚顶布满了黏糊糊的潮雾，不过，窗外秋风横扫时，照样会带起数不清的枯叶，噼里啪啦的打在窗户上。
　　看着外面打着旋的风，李然觉得很有趣，心想如此下去也不错，四个季节排着队拥挤到一处空间，然后都各自表演绝活……春生、夏长、秋收、冬藏，以天地为大棚，所有的东西都肆意生长，那会是个什么景象？
　　他已经连续旁听胡教授的课半个月了，倒不是真为了学点什么……老胡在台上讲的东西他脑袋里也有，甚至如果是他上台，会讲的比老胡更熟练丰富，他来旁听的目的，一是陪三个货来学习，毕竟不久后就要举行一年一度的医学院大比考试，三个货为了争取好成绩，也开始下苦功。二是他想借这个机会静静，去平复晋府事件所带给他的精神冲击。
　　同唐十四参加完葬礼后，他便开始连续多日做噩梦，梦里有活死人的面孔，也有变成火球的人，4-31号异常物的可怖形象也多次出现，让他每晚隔几个小时就会醒一次，好在这种情况这两天终于减弱，不用再在众人的鄙视中趴着课桌睡觉了。
　　看够了窗外景色，在课堂上无所事事的李然，除了不时的研究一下脑袋里的书外，剩余的时间大部分都放在了东张西望中。以前的他充满了被遗弃的紧张感，从来不敢放肆浪费青春去体验大学生活的美好，因为脑袋里的东西，现在的他学业压力尽去，也就有空仔细观察起教室里的男女同学，学习如何当个无忧无虑的大学生。
　　他这番行为在一众学霸眼中，被理解成了浪荡，更被很多女生误解成了在释放求偶信号，于是人人自危。胡教授看在眼里，痛在心上，不明白这本来很有潜力的学生，怎么就突然堕落了呢，不听课也就罢了，居然还在自己的课堂上秋波四射……
　　真是一匹野马，可惜这里不是草原！
　　“李然，功能解剖学第五章都讲了什么？站起来给大家讲讲。”
　　微笑着站起，李然按照对方要求将第五章的重点从脑中摘出，一字不啦的给对方复述了一遍。
　　“让你讲自己学到的，不是让你照着书念！这么取巧，还想不想毕业！”
　　李然这才发现，坐在前排的王胖子在自己站起来后，把课本翻到相关页码举到了头顶，从老胡的角度看去，自己可不就是对着王胖子举起的书照念吗？真是猪队友。
　　之后老胡也没让李然坐下，罚站到了下课。
　　下课收拾书本时，王胖子回头冲他挤眉弄眼，“我这老丈人脾气真不太好，回头我和媳妇说说，让他少找你麻烦，嘿嘿。”
　　李然一面将东西装进包里一面问他：“怎么，你和胡龙女的事成了？”
　　“差不多吧，她冲我笑了。”
　　其余三人比划了一下中指。
　　“切～”
　　。
　　。
　　大部分树叶都被风刮走，校园里的排排大树显得很秃，只有那么几颗倔犟的支棱着枝杈，其它都有些蔫头耷脑。
　　四个身影熟练的横穿草坪，穿过了一个食堂，找到相对茂密的树丛，围坐在空地上。
　　此时是正午，阳光很足，光线透过树叶缝隙射下来，在空地中间变成了五个光晕，乍看很像五环。
　　王胖子、侯杰、胡大石，三人凑得很近，一起盯着对面显得孤单的李然，仿佛审判。
　　“然子……听老唐说，你以后每天下午，会单独行动？”侯杰清了清嗓子，很有点大哥做派。
　　“大家本来都在一起学习，怎么，现在开始要分开了？”王胖子随手捡起枯枝，掰成了几段。
　　“这样不好，先是一个下午，然后会变成一整天……慢慢就会很难相见。”胡大石难得的抒情一把，“虽说早晚会有那么一天，但我们希望可以晚一点。”
　　无奈的摊开双手，李然在心中斟酌着语言，艰难的想了半天，也不知从何说起，他倒是想将近期的事情和盘托出，却被唐十四暗中警告不许，否则会动摇三个货的心神，会让他们以后在觉者这条路上走的艰难。
　　许久之后，李然迎风抬头，眯着眼睛诚恳说道：“相信我，这不代表什么，你们可以理解成我在学业方面……比你们稍微走的远了点，如果你们努力一些，可能很快，我们就会在新的地方相遇。”
　　三个货你看我看我，我看看你，王胖子搂着侯杰和胡大石的脖子，撇嘴说道：“我怎么觉得，他这话有点装笔呢？”
　　“不是有点，是太！”侯杰和胡大石同时说道。
　　“打他！”
　　三人一拥而上，将李然按在草地上使劲摩擦。
　　等打闹完，侯杰正色说道：“然子，之所以和你说这些，其实是我们有点担心你，咱们四个人中，其实你是最孤独的一个，不是指你的家庭情况，就是单纯的觉得，不管人多人少，你给人的感觉却总是很孤单。就像……没有同类似的，当然，这话形容的不对，但大体就是这个意思。我们很怕你总是一个人承受危险，所以如果有什么需要帮忙，一定要告诉我们，不要向前几天一样。”
　　王胖子把话接过来，说道：“你前几天受伤了，虽然唐十四没告诉我们，但我们偷偷看到了，他把你送进大书馆前，你死了一样的躺在担架上，当时我们差点疯了，大石为此还多次往里面闯要看你，都被唐十四挡住了，他也没告诉我们你为何受伤，我们本以为你伤好了会说，结果你也没说，我们就知道，你肯定参与了某个异常事件……”
　　胡大石闷声说道：“异常事件……不测之地……我在书里看到过，那里很容易死人的。”
　　三个兄弟七嘴八舌的说着，李然安安静静的听着，感受着太阳的热度，和心里的温度。说到后来，四个人同时沉默了半响，每个人都有了自己的心事。
　　几个月前还对新世界懵懂无知的他们，此刻都已算是参与其中，类似李然经历的事件，在未来会成为每个人的常态。
　　四人最后将手搭在一起，用力的喊起了宿舍常用的七字真言……“滚他娘地！豁出去！”之后同时相视大笑，解开了彼此心结。
　　默算时间快要到了，李然起身离开，选了一条未知小路走向名为‘A09训练中心’的教学楼。
　　那里，有一场实战测验正在等待着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