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天幕

　　郑教授的话音落下，电子屏上远程参与会议的人，还有包括姜元在内的所有人，脸上都露出疑惑的神色，不过在座的天体物理学教授们，却没有什么特殊的表情。
　　郑教授继续说道。
　　“参会的很多人，不是本专业，所以我尽量用比喻的方式来解释。”
　　“我们平常所见的日光，其实分为可见光和不可见光两种。可见光就是红橙黄绿等七色光的组合，在人类视觉的范围内，我们看到七色组合的结果就是白色的光，是可见的。而不可见光，包括紫外线和红外线等。”
　　“其中红外线，是人体感受到热量的主要光源。”
　　“在太阳消失后，我调取了气象研究所的数据，全球各地的温度比较稳定，温差在1度左右，没有发生大范围的波动。”
　　“这说明，红外线和紫外线依然存在，太阳并没有消失。”
　　“同时，我也调取了天文研究所的数据，通过监测太阳活动产生的高能粒子流，也再次证实了我的猜想，太阳依然存在，只是我们看不见它了。”
　　“其实这些结论，只需要一个天体物理学的本科生，调取一些数据，也能得出正确的结果。”
　　说到这里，郑教授停顿了一下，喘了口气恢复了一下体能，继续说道。
　　“对于这种怪异的，太阳消失的特殊现象。”
　　“我提出一种假说，天幕假说。”
　　“围绕地球直径，不知道多少千米外，有一个球形的天幕笼罩着地球，它过滤了可见光，却把不可见光还给了地球。”
　　郑教授的话音落下，电子屏中的所有人几乎都动了起来，像是在跟身边的人小声交谈着什么，很快，周经纬通过耳机得到了指令。
　　他有些兴奋的对所有人说着。
　　“感谢郑教授，在未来几天内，我们将用最快的速度派出载人飞船，去探索地球外围是否存在这一天幕。郑教授的假说，会让我们在世界主要国家中，获得珍贵的先发优势。”
　　“这也是人类对外星生命入侵事件，做出的第一次反击。”
　　“根据指令，异常天体现象课题组在今天成立，在座各位都是第一批成员，在后续的时间中，我们将对这个可能存在的天幕进行深入研究…”
　　在周经纬的声调越来越高昂的时候，一个冰冷的声音打断了他的话。
　　“没有必要。”
　　周经纬愣了一下，看向站在投影前的郑教授，包括在座的所有人，目光都落在了这位老人的身上。
　　“我建议，异常天体现象课题组…解散。”
　　郑教授摆了摆手，眼皮低垂了下来，所有人都在她语调中听到了一种悲伤的情绪。
　　“为什么，老师。这件事关乎人类的存亡，我们天体物理学界责无旁贷。”一个中年人站了起来，神色激动。
　　“老师，这是外星生命悬在人类头顶上的利剑，我们不可能退缩。”一个女教授也站了起来。
　　郑老师用拐杖在地上重重一顿，哑着嗓子，几乎用吼的方式，压住了所有人的声音。
　　“这不是科研成果研讨会，不是!我明白你们的心情。”
　　一向平和的老师发了脾气，让在场的大部分学生都感到诧异，他们从未见过郑老师…怒吼，在他们印象中，郑老师一直是平和而慈善的长者。
　　郑教授哑着嗓子，脖子上的青筋在苍白而枯黄的皮肤上凸起。
　　“我一生的事业，都在追随着深邃太空中的星辰海洋，它们是我毕生的信仰，我甚至立下了遗嘱，希望我的骨灰，能洒在环绕地球的卫星轨道上。”
　　“但我必须承认。”
　　“必须承认。”
　　“在人类存亡的时刻，天体物理学…拯救不了人类。”
　　郑教授伸出一根手指，颤颤巍巍的指向天空，昏黄的眼神中带着无助。
　　“假如那个天幕真的存在。”
　　“如果它真的存在…”
　　“它能过滤可见光，当然也可以屏蔽一切的光芒，但那个X文明，为什么没有这么做?”
　　“让太阳完全消失，可以让地球在几周内进入冰河时代，它们不需要做什么，就可以完全的，根本的，灭绝人类。”
　　“在科技的维度上，我们和X文明的差距，就像行星和尘埃一样。”
　　“我问你们，就算地球没有研发出能屏蔽可见光的材料，我们只用最轻薄的钢板，搭建在距离地面100米的位置，让这些钢板围绕地球一圈，达到覆盖全球的效果。”
　　“这样一个复杂而浩大的工程，需要全球多少国家合作?耗时几年，还是几十年才能完成?这种超越长城，金字塔等人类史上最宏大的工程，我们能做到吗?”
　　“悬在人类头顶上的，从来不是利剑，而是无知与傲慢。”
　　“科研是靠时间的积累，在漫长求索过程中得到真相的科学，就算我们捕获了外星文明的天幕，对它加以研究，甚至能得到反击外星生物的科研成果，也是几十年，几百年以后的事情了。”
　　郑老师环视着众人，瘦弱的身躯在咳嗽中抖动着。
　　“我来的路上，已经看了那封X文明发出的原始邮件，它说，战争已经开始了。”
　　“但我们却不知道，战争从哪里开始。”
　　“在人类存亡的命题下，天体物理学的战场应该在实验室里，而不是在会议室里。”
　　郑教授抬起头，望向对面的电子屏。
　　“这间会议室，代表着人类的最高意志，我们得出的任何结论，都会变成举国动员的事件，我不想把这些资源浪费在，局限在一个天文现象上。”
　　“我们把会议室和资源让出来，让他们去做一些更务实的工作，比如说，在太阳消失的10天内，全球粮食的产量是否会受到影响?在太阳消失的情况下，群众的心理是否会有一些变化?我们的治安水平能否跟的上?”
　　“这就是我的建议。”
　　郑老师说完，在场的所有人都没有说话，安静的像是空旷的太空，只能听见所有人浓重的呼吸声。
　　“我同意郑教授的观点。”
　　在安静的房间里，一个声音响了起来，显得格外突兀。
　　姜元坦然面对着所有人的目光，开口说道。
　　“从那封邮件开始，直到太阳消失。几乎所有的线索都表明，X文明所谓的战争，跟人类以往所认为的战争，完全不同。我觉得很有可能，X文明有一套我们未知的，对于战争的规则，在规则的限制下，X文明不能用常规战争的手段来进攻地球。我觉得，我们的工作重心应该回到那封邮件上，反复研读100遍，去推测X文明的真实战略意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