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缺一门

　　不知道什么时候起，乡内渐渐开始流传起木班制作缺一门的说法，说：“木班制作，高深处通鬼神，所有习作之人，五弊三缺必得其一！”
　　“不信？”
　　“你看村尾的吕老头，浑身没缺点，然后呢？全家死光！徒弟吕连福就瘸着个腿！”
　　“什么？”
　　“你说他是之前瘸的？那他儿子呢？生下来不也是一个傻子！学这个手艺的就是要缺点啥，不然你看那么多正常人吕老头不收，偏偏找个瘸子当徒弟？”
　　“什么？你说吕连福家傻儿子不傻了？”
　　“放屁！前两天我还看到那个傻子蹲在地上巴拉牛粪，巴拉了半天！就那个劲头比看到牛肉都亲！说不定就是在偷偷当牛肉吃呢！”
　　等吕连福瘸着腿慢慢从一旁经过时，原本捧着饭碗，说着闲话的两人的连忙扭头装作没事人一般，各自回到了屋内。
　　这样的闲言闲语自从吕连福靠着手艺，慢慢起家之后，就没有消停过，而前几年吕老拒绝了几个拜师学艺的人之后，这些传言更是传的有模有样了。
　　按照吕老头的话说：“这吕乡内外，说小不小，说大不大，外乡人来学艺还好，艺成归去，不会有个什么争执。但是本乡之人，学成之后也只会在本乡讨生活，这么大点地方，多个木匠只会让两家都没了活路。”
　　只是这种清透之言，注定不被外人所喜，所以被人编排的缺一门的说法甚是流传广泛，渐渐真实原因到没有人再去关注了。
　　走进院落内，一旁吕蒙正在捣鼓一坨牛粪，一旁放着些奇奇怪怪的零部件与密封着的木桶，竹管等，不知道的看见起所作所为，倒是真的会以为吕蒙对牛粪情有独钟。
　　走进院落内的吕连福看了一眼自家的大儿子，并没有说什么。
　　从一出生的欢喜，到渐渐长大后的不同。
　　不哭，不闹，不讲话。
　　每天醒来就是不听使唤的自言自语，说着古里古怪的强调，让人听不懂。
　　后来随着时间的流逝，说的话慢慢听的懂了，但是更让人头疼，有些风言风语，被人听去不知要闹出多少矛盾。
　　无奈吕连福狠心教导了一番，连续三天，每天都给自家傻儿子做了一顿竹笋炒肉，让他记住了自言自语不能大声说出来这句铁律。
　　现在自家长子的状态已经比前两年好太多了，每天在家中帮他做工，耳宣目染下，都做得一手好木工，虽然经常做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但最起码吕连福看到了自家长子以后生活能自主的希望。
　　“师父，你看我这个弓片处理的怎么样？”
　　院落内，忙碌了半天的吕连福，拿着手中一支木片，向身后屋檐下，招呼一声，那是唐山给自家快要蒙学结业的大女儿准备的礼物，一把短弓。
　　只是话一出口，吕连福便愣住了，屋檐下躺椅上空空如也。
　　吕老头半年前已经病逝了，而后事也是按照他生前的嘱托，一把火烧了，骨灰在南河边杨了。
　　他名下的产业，这一座两进院子木坊也在吕乡里正的见证下，转给了吕连福。
　　一旁将牛粪装进桶内，密封，在院落内埋好后，吕蒙走了过来。
　　他接过自家父亲手中木片，用力折了折，压了压，见其硬度，韧性良好，眼睛一亮，将其放在地上，单脚用力一踩！
　　啪！
　　原本炮制好的短弓力片，被吕蒙踩个两半，他愣了。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吕连福勃然起身，将吕蒙按到木凳上，用还没做好的弓柄对着他的屁股就是噼里啪啦一顿削！
　　“好你个逆子！老子大价钱买来的材料，炮制半天被你一脚踹了，你是想上天了！你不好好玩你的牛粪，来凑什么热闹！”
　　“别打了啊爸！别打了！我下次不敢了？”
　　趴在木凳上的吕蒙抱头求饶。
　　“哼！”
　　吕连福怒哼一声，松来了手，打发走自家傻儿子，重新拿起一块木料，开始炮制，
　　往后几天，吕蒙每天都打开自己埋在地里的密封牛粪，在封口处戳一个小洞，拿着火折在洞前吹来吹去。
　　一旁的吕连福也不去管他，玩牛粪总比发傻强，自家长子，含着泪也要养下去。
　　如今只能期盼其他子女能好好的，缺胳膊少腿都能接受，别犯傻就行。
　　如此又过了几日，手中的短弓已经在他每日修缮下，渐渐完备。
　　吕蒙如往常一样，先将木桶的密封口揭开，用黄泥堵上，留个小洞。
　　小木棍一拔开，一股如夏天旱厕内屎尿发酵的怪味直冲脑门。
　　吕蒙见惯不怪，掏出火折，在洞口吹了吹，火折中火星刚刚亮起，一阵轰燃后洞口就喷出了一道火舌。
　　吕蒙眼睛一亮，这是他第一次真正理解自己脑海里蹦出的文字内容，动手做的第一个东西，记忆中好像将自己的行为定义为民科？
　　他巴拉开密封的泥巴，想让火舌大些，向自己啊爸炫耀，自己不是在玩牛粪。
　　轰！
　　密封的黄泥刚一巴开，轰的一声巨响，原本埋在地下的木桶轰然炸裂，一时间院中屎尿横飞，蹲在一旁的吕蒙更是被木桶内的牛粪盖了一脸。
　　这时脑海中又是一道记忆闪过：“轰燃，可燃气体与没有充分燃烧的气体到达一定浓度后，形成的爆燃现象。”
　　“气体！物质的四中基本形态之一，其他三种分别为：固体，液体，等离子体。”
　　“固体！物质的四中基本形态之一，具有比较固定的体积与形态。”
　　“……”
　　一时间，吕蒙脑海中各种记忆纷至沓来，好似他大脑发育成熟了，能够容纳这些庞杂混乱的记忆一般！
　　所有的记忆由一个点，不断串连，形成一条条线，一条条线不断串联形成一张张图片，图片顺着时间流动形成一个个完整的画面，如电影一般，在脑海中快速闪过。
　　“啊蒙！啊蒙！”
　　好似有人在外面叫喊，声音模糊而朦胧。
　　等吕蒙的神智逐渐清醒，眼神逐渐聚焦，只见一个巴掌在眼前迅速放大！
　　啪！
　　噗！刚恢复神智的吕蒙被一个大巴掌拍到在地，一张脸直直的盖在了地上的牛粪汤中！
　　吕连福连忙将自己家的傻儿子拉起来，防止在屎中溺亡，不顾他脸上的污秽，脱下外衣，将吕蒙面上的污秽擦去，噼里叭啦的拍着他的脸夹，只是不敢在像刚才那样大力了。
　　渐渐等吕蒙恢复神智，发现自己正躺在院落内一处干净的木板上，院落内围满了村民，寨守唐山正围着那个爆炸的粪桶打转，嘴里啧啧称奇。
　　见吕蒙醒来，连忙走了过来问道：“刚才的爆炸真的是你玩牛粪玩炸的？”
　　吕蒙眼睛直盯盯的望着唐山，还没反应过来现在的状况。
　　唐山见吕蒙没反应，以为又是傻病范了，扭头看着吕连福严肃的说的：“连福，私藏火药可是重罪，你确定没有隐瞒其他么？”
　　吕连福看到自家傻儿子醒了过来，长出了一口气，对着唐山苦笑道：“唐大哥，爆炸的粪坑你也见了，我怎么可能会私藏火药呢！并且这火药我买也没地方买呀！”
　　“那奇了怪了！”
　　唐山捋着自己下巴上渐长的胡须纳闷道：“玩个牛粪，还真能玩出这么大动静？”
　　说着眼神又瞄到了吕蒙身上：
　　“这还真是傻子玩牛粪，牛上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