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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间有些冷,光线很暗。
煤油灯没有灯罩,火舌忽明忽暗,摇坠不定。
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相对而坐。
男的气宇轩昂,女的颠倒众生。
但他们不是一对。
也没有干柴烈火。
“是我下地狱的时候了。”
布鲁斯·戈登打破持续了很久的沉默。他将声音低得很低,但这并不能掩盖住声音的破败嘶哑。他的嗓子早已破败不堪,血肉模糊,一说话就会扯动里面的伤口,止不住地渗出血来,舌头能尝到浓浓的血腥味。
“听上去是个不幸的消息。”
“是啊!不幸的消息。我这一生都是在给不幸作诠释。”布鲁斯·戈登语调不悲不喜,自嘲道,“但我的朋友,你不用难过,这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现在的结局是我自食恶果,也是能得到的最好归宿了。”
“按理来说,我该装傻,”对面美貌不似凡间的女人抿了口酒,撩起一缕发丝别到耳后,调侃着,“我需要掉几滴泪,摆出副难过的臭脸,哭哭啼啼讲一堆自我感动的话……”她微微歪过头,按捺不住笑意,笑出声来,“瞧,我还是知道怎么应付类似局面的。但抱歉,我没兴趣跟你玩哑谜游戏,更没时间浪费在解谜上。”
她将视线投向窗外。
巨大的飞艇盘旋在城市上空,笼罩一方,各色霓虹在高耸大楼间肆意闪烁,投影出的虚拟芭蕾少女不知疲惫地重复跳着同一支舞……
但她的目光并没有凝聚在云城市这灯红酒绿的夜色上,而是直眺阴云密布的苍穹,在那么一瞬间落在宇宙之外的宇宙,双眼燃起足以将世界烧成灰烬的怒火。
愤怒的情绪一闪而过,取而代之的是挂在脸上若有若无的笑意。
“让我们坦诚一点,就像老样子那样。”她收回视线,漫不经心地挑起眉,“说吧,约我见面有什么事?”
布鲁斯·戈登先是沉默。
手指在桌面敲出低沉的闷响,节奏像极了他脑袋抽痛时的心跳和喘息,断断续续的,随时要断弦一样。
而在那样的时刻,他总是弄不清自己到底是谁,整个人被仅他一人能听到却又听不懂的各种低语喋喋不休纠缠,生起各种烦躁的负面情绪,以及一堆支离破碎的记忆片段,誓要把他变成一个彻底丧失理智的人形怪物。
半响过后,布鲁斯·戈登才是咧开嘴,发出嘶哑的声音:“凌,是时候挥动手中的红斗篷迎接冲刺的公牛了。”
“是吗?就让那群婊子养的玩意放马过来,我等这一天很久了。”凌仰起雪白光滑的脖颈,端起桌上的高脚杯把杯里余下的红色液体一饮而尽,“相信我,我会是有史以来最出色的骑士。”
“当然,你永远都是最棒的。”
凌把玩着空荡荡的酒杯,脸上显出一丝醉意带来的绯红。她转开话题:“那么,能告诉我你现在是谁吗?”
“嗯?”
“你懂我的意思。”
“你难到我了,凌。我这里——”布鲁斯·戈登顿了下,无奈地耸耸肩,指了指自己的脑袋,“——出了大问题,我这原本聪明绝顶的脑袋瓜被人占据了一部分。在早晨醒来,我还只是布鲁斯,你认识的布鲁斯,别人眼中的落魄侦探,你眼中的隐退骑士。穿上那件沾满鲜血的战衣时,我就变成了肖恩·林。在夜晚……”
他望向窗外,明明是熟悉的夜色,但那飞艇、投影下的虚拟人却给他一种莫名的生疏感。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一切源于脑袋抽痛,低语响起,异世界意识入侵大脑那天。
也是那天,这个世界不再完整,莫名丧失理智的人骤然增多,只存在于典邪恐怖老电影里的怪物开始出没于这个世界。
“……我只是个尽力保持理智的可怜鬼。但还好,布鲁斯还是能占据上风。可是在低语响起时,我会是谁?我是自己的欲望,是自己的罪恶,而这一切就是我存在本身。凌,是我给这个世界带来的祸端,是我唤醒了远古的邪神。”
闻言,凌绝美的脸阴冷下来,只一秒又重拾微笑。
“那不是你的错。”
“我得走了。”说话间,凌拢了拢风衣,起身离开。
“带上它。”在凌要跨出房间的时候,布鲁斯·戈登从抽屉掏出一个黑色的古朴金属小盒抛给她,“如果凡人不能弑神,就让神来效劳。”
凌接过盒子,质感冰冷入骨,上面刻着触手、长笛、鼓的图案。只是一眼,她便心神荡漾,整个身体一滞,视线似乎穿过时间与空间的束缚,落在时间彼端的不可思议的幽暗厅堂之内,瞥见某种肉眼无法洞察的不存在的存在,听到类似长笛和鼓交织形成的不是声音的声音。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停止流动。
凌的心跳在加快,瞳孔不自然张大,连呼吸也喘不过来,但想象中的剧痛和晕眩并没有袭卷过来,理智也没有被那悉索的低语碾碎。
布鲁斯·戈登嘶哑的话继续在身后响起。
“如果你回来后发现我不仅仅是布鲁斯·戈登和肖恩·林了,麻烦杀了我。”
凌从恍惚间惊醒过来,收好黑色金属盒,留下一句“好,到时我会把你葬在云城最西岸”,便一脚跨出房间。
说是离开房间,实际上却是从落地窗一头扎下离地将近五百米的半空,布鲁斯那个落魄侦探可付不起电梯费,没看到他连电灯都开不起了吗!
她面部朝下,在重力拉扯下坠的过程中展开双臂,舒展身体,仿佛鹰击长空,也似一个扑向大地母亲怀抱的孩子。
10,9,8……
凌默数着。
就在下坠离地仅十米的时刻。
——“轰……”
一辆通体黑色,车体修长,棱角锐利的摩托从身后的方向飞奔而至,悬空接住这个下坠的漂亮女人,紧接着轰隆一声长鸣,机车在半空拖出长长蓝色尾焰,一骑绝尘而去。
往西,往西。
……
布鲁斯·戈登掐灭了那盏从垃圾堆淘来的煤油灯。
窗外是霓虹闪烁下的喧嚣,而窗内只有黑暗,光线在临近这间房间之时便骤然消散。
“敲敲门!咚—咚—咚……敲敲门!咚咚—咚咚—咚……哈!真棒,这见鬼的房间又黑了,他妈的什么都看不见,我甚至能写首不带屎尿字眼的现代诗来表达我的控诉。拜托,布鲁斯,我心向光明,麻烦点一盏灯。”
脑袋里响起轻挑的唠叨。
布鲁斯知道那家伙醒了。不,准确说是肖恩·林一直藏在脑海深处窥视着他的一切。
“没门,想也别想。”布鲁斯利索地把桌上的煤油灯塞入柜子里。
“你真是个小气鬼。是想要我出卖才艺来换取点灯机会?还是说,你想听个笑话?”
“……”
布鲁斯不语,沉默是他最后的倔强。
“这么说你选择听个笑话。”那个声音从轻挑转为假惺惺的悲怆调子,“你这个小傻瓜,你不知道我是正儿八经的严肃剧演员吗?我才不会说逗人一乐的段子。喂,说句话啊!你怕不是个哑巴?嘟嘟嘟……急救中心吗?快来个医生,记得带份镇静剂,这里有人患了臆想症。”
“……”
“你赢了,我的小布布鲁斯。作为胜利者的奖励,告诉你件事……”肖恩·林那欠揍的声音在这个时候戛然而止。
窗外,扭曲的闪电劈开夜幕。
突如其来的暴雨冲散了地面街道上准备奔赴廉价夜场的人群,今夜他们与纵乐无缘。
冷风吹起,雨溅落在房内。
布鲁斯·戈登直视着雨幕,他能想象到脑里那个家伙准备幸灾乐祸的可憎模样了,那家伙会在他提问的时候戏谑地说“求我啊”之类的话。
“你有事瞒着我。”他对自己严声道。
“你该说‘请问’的,你这没教养的家伙,要我给你开一节礼仪课?限时免费的。”
看吧!我知道你这家伙的计量。但,没门,至少不能第一时间求饶。布鲁斯·戈登默默回答着。
“咦,你真是没礼貌的家伙。”肖恩·林的语调沉淀着些许气急败坏。
布鲁斯笑了。
“请说。”
“这才对,我的小布布鲁斯,就算我们是一家人,也该保持基本的礼貌。剧透一下,这是个好消息,那就是——”
脑海里的声音再次戛然而止而就在这时大脑又一次沸腾起来,头痛欲裂,视线极速模糊下去,耳边响起难以言喻的低语。
“——我们有新伙伴了。哈—哈—哈哈哈……”脑袋瓜响起歇斯底里的大笑,“嘿,新来的伙计,你该给大家打个招呼,这是基本的礼貌问题,难道还要特别提醒?”
布鲁斯清楚后面的话不是对他说的,即使意识到发生了何种糟糕的事,但他已来不及作出任何反应,无法抑制的晕眩侵占了整个大脑。
而那本属于布鲁斯·戈登蓝宝石般湛蓝的双眼则泛起幽绿的光芒,他这样对回应脑袋瓜里的话:
“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