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于野来到一间发廊前，停下了脚。
　　“反正自己不久之后就要死了，不如让自己死的体面一些吧。”于野轻声自语，同时又暗暗惊讶，自己竟能将“死”字如此自然地说出口，仿佛在讲述一与自己无关的事。自己对于生死，或许早就看淡了吧。只是希望自己的死，“能比着精彩”。
　　撩了撩前额的碎发，拨向两边，露出了自己那张脏兮兮的脸。望着玻璃门前的自己，他也已记不原本的样貌了。他想努力在门前挤出一个微笑，可笑也并不比哭好看多少。
　　“傻站在门口干嘛？要剪就进，不剪就滚，杵在门口挡我生意，晦气！”店里传来了老板愤怒的声音。于野吸了一口气，推开门，挑选了一个当下行的发型。当他掏出钱的那一刻，老板立马换了一副嘴脸，笑脸相迎。第一，于野感到了街上人们感到的满足。他也学着他们的姿态开始享这一切。理了头发，他又去了澡堂痛快地挫了热水澡，在地上留下的污垢，引得围的人目瞪口呆。
　　理自己，他又用身上所剩的钱在一家折扣店里为自己买了一身衣服。虽然比较廉价，但较之他以前穿的甚至不能称作“衣服”的衣服，已经很体面了。
　　站在试衣镜前，于野仔细地端详起自己来。多年来脸上一直有的污垢，使得他的皮肤避免了太阳的照射而分外的白净；他官端正，有一双明亮的大眼睛；高挺的鼻梁、薄厚适中的嘴唇，眉目秀的他俨然成了一少年。解开了以往紧缩的眉头，褪去了生的重担，青春的气息在他身上四处洋溢，与几个小时前那狼狈的样子相比，简直就是天壤之。
　　原来自己长得还……挺好看的。
　　走出服装店，走在大街上，于野吸一口气，原来大街上的气如此新。他的视野也变得明亮而开阔起来，他可以昂首挺胸走在街道上，也没有人会对他投来嫌恶的目或者对他恐避不。围的人看向他的目，都充满了善意。
　　不逛了多久，也不何时到家中，于野心中只觉得，晚的一切都是这么好。他几乎逛遍了个街区，也尝到了不少食，见识到了各种从前闻所未闻的事物。
　　“能过上这样的生，死也无憾了啊。”正好过一家药店，口袋里还有几个硬币，于野买了一盒眠药，眼里渐渐露出了释然和轻松。
　　开门，看着自己家中陈旧的景，于野的眼睛渐渐湿润了，这个陪伴着他十几年的家，30多平米的房子，承载着他所有的忆之地，马上就要永了。环视着这个家，于野想将家中的一切都印在脑里，伴随着他一起前往“另一个”。
　　他又想起了奶奶，想着慈祥的笑，甚至想起了形早已模糊的父母，还有岁之前幸福的时。那时他们当然不住这里，他们住在宽敞又明亮的大房子里，他是家中唯一的宝贝，所有人捧在手心里疼爱。如没有那一场飞来横祸，或许他现在还生得很幸福，也不至于剩下他和奶奶相依为命，卖了房子挤在这方寸之地挣扎生。
　　平躺在床上，于野拆开了眠药的盒子，将他们全部倒在手心，呆呆地望着他们，心里竟涌现出一丝不舍。过往的一幕幕渐渐又浮现在了脑，有在学校的种种，有工时候的艰辛，也有领到工钱时的喜悦……自己的一生竟也还充实了。
　　过神来，于野已不不觉泪满面。轻轻地叹了口气，无论过去怎样，现在怎样，未来怎样，都与他没有太大关系了。他也心存感激，老天爷待他还是不薄的，至少在他选择离开之前，带他领略了一人的浮华，虽稍纵逝，虽死无憾。
　　将手中的药一股脑倒进嘴里，咽了下去。他睁大了双眼，望着天板。他希望自己是看着这个离去的，这个上的还能给他带来一点温暖。
　　渐渐地，药效开始发挥了，他眼皮开始变得沉重，意识也昏昏沉沉的，恍惚之中，他好像看见了奶奶，带着慈祥的微笑站在他面前，俯下身来，仿佛还想和于野说句话。于野想伸出手去抚摸，但手好像灌了铅一样沉重，全身上下唯一能动的就是眼珠了。他转了转眼珠，又看见了一个个熟悉的身站在床边，有他的同班同学和老师，有他工时认识的朋友，甚至还有他的父母。他们的面从未如此晰地呈现在于野面前，无一外的，他们都微笑着看着于野，仿佛在看着一个将详入睡的孩子。
　　“人死的时候，都会出现幻觉吗……？”于野缓缓闭上双眼，这是他脑中闪过的最后一个念头。
　　意识正在慢慢消散，于野正在丧失考能力，快感不到围的何东了，他只能感觉到自己的身体正在不断变轻，轻飘飘的，好像马上就要飞起来。
　　寂静，一切声音都消失了，只剩下寂静。
　　…………
　　“睡了，醒过来吧。”一个声音钻入于野的耳朵，准的说，是一个念头出现在他的脑里，将他从那个轻飘飘的中了来。
　　于野想睁开眼，却发现自己无法到。围的一切都是黑的。黑色，只有无尽的黑色，他甚至感觉不到自己的身体，仿佛只剩下意识的存在。
　　“状态不错，意识已经恢了。问你想问的吧。”又一个念头出现了，“它”仿佛省去了的过，直进行意念的对话。
　　“这里是哪里？”于野下意识地发问，当然还是通过意念。
　　“这个你目前还不必道，以后你会明白的。”“它”答。
　　“我死了吗？”于野又问了。
　　“是，也不是，薛定谔的猫，用你们地球上的物理学来解释。”“它”答。
　　地球……
　　“你不是地球人吗？”于野这神秘的“它”弄得发迷茫。
　　“它”沉默了，许久，“它”答：“准地说，我不是人。”
　　“那是么？”
　　“还是用你们地球上的话来解释，是——”“它”略微停顿，
　　“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