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蔓延开来的火海,倾翻在地的高炉,粘稠的燃料岩浆徐徐如流水顺着地势铺流开来,将小山丘下的高炉附近化成一片生命禁地。
从小山丘上冲下的千余劳力被火海生生拦住,狭长的陡坡成了生命被吞噬的孤岛,被灼热焰火烧到身躯的在地上呻吟打滚,渐渐到声嘶力竭,已经有劳力将尚未死去的抬扔进火海,卑微的生命在这一刻得到了升华……
沿着一路徐徐铺流开来的火海望去,有些许保持生前姿态的人形焦炭,这些皆是在高炉倾翻的刹那间,尚未来的急奔逃躲开,便被火海岩浆完全侵吞的那一部分人。
秦旺此时正抱紧矗立的升降台横杆,被安全孤立在火海之外,高炉倾翻那一刹那,他果断而勇敢地飞身跃到了升降台一侧的横杆处,算是得以保全了一条小命。
俯瞰着地面人间惨境也似的场景,秦旺心里出奇的平静,他此时最关切的不过是自己的好友冯生而已,至于其他人的生死,他素来不甚关心。
扫量了几处能够落脚藏身的地方,但唯独没有看到那道熟悉的身影,秦旺的心不禁揪成了一团,冯生是他在这里唯一的好友,算是无话不谈,加之二人年岁相当,看待问题的想法有时颇为一致,这也导致二者彼此之间情谊愈发深厚,在这个男子为奴,随时都可能被拉出去杀掉的大环境中,有这么一个能聊的来,且不憧憬未来的好友,他很是珍惜。
劳力暴乱,诸如此类的事件已然不是第一次发生,但随之每次暴乱被及时镇压,随后便是疯狂而残忍的血洗屠杀,砍头的劳力成百上千,留下来的仅仅只会是很小的一部分,秦旺的生爹即是如此被砍掉头的。
在这个女子为尊的大环境中,只讲眼下,不讲明天,这是所有劳力的普遍认知。
望了望库房方向,秦旺心怀一点希望,他隐隐觉得好友冯生就在那边。
“柱子,你可别糊弄人,我这出去要是被人捶死,你也没有什么好果子吃,你我可是生死与共,这一点你晓得不?”
透过门缝打量着不远处双方打斗的动态,冯生身体因为兴奋而微微轻颤,心底的昂扬斗志已经呼之欲出,调整好呼吸,冯生又慎重问了一句。
“妥妥的,大人请放心!”
在得到肯定的答复后,冯生终于定下心来,攥了攥手里的半截刀胚,深吸一气后,动身挤出了石门。
此时,废剑正抡动大锤挥砸的生猛,随之重锤每一次落下,便是一通土石飞溅,但对于身影速度极快的匈大而言,重锤的起落之间,威力固然是有,但因为速度相差悬殊,却也使得他屡次躲过锤杀,而且凭借速度方面的显著优势,匈大甚至两度发起反杀,结果不尽如人意,但也给废剑身躯留下累累伤痕。
他融入体内的合金,原本是废剑为弥补自身速度方面的短板而与擎龙士一方交换得到的,但因为在融合中发生了一点谁也始料未及的意外,事情为此也就搁置了下来。
而匈大与废剑同为无锋园的铸剑师,亦是铸剑师中唯一的男铸剑师,在偶然得知废剑融合失败的原因后,也就打起了合金的心思。
“废剑,你苦心孤诣想通过融合合金的方式,改变你身体方面的某些短板,就这份勇气而言,整个无锋园甚至算上擎龙士和光明王都要对你刮目相看三分,但结果是残酷的,神隐未能如你愿完美融合,同时也暴露了你极力遮掩的身体短板,接受现实吧,这个世界终究会是男人为尊,而你甚至是擎龙士的贵妇,不过是昙花一现的小丑而已!”
一连串虚实相融的身影迅速避开压砸下来的重锤,穿过土石飞溅的硝烟,快如鬼魅一般拉进与废剑的距离,同时也亮出了最是凌厉的杀招。
匈大脚尖擦着重锤腾起,在半空一个斜掠,手中铁器已然势如破竹挥出,卷积着一时无法估量的磅礴大力,“砰”地横砸在废剑仓惶招架而起的锁链之上!
铁器相触,必有火星四溅,在忍受一声牙酸的摩擦厉音后,匈大手腕一横,铁器擦着锁链向废剑一侧手臂压去,又是一阵刺耳的摩擦音。
废剑咬牙,脚下一错,藉着手中锁链被挥落下来的铁器砸偏一侧的劲头,废剑侧身横扑而出,落地翻滚许远后,又迅速从地上爬起,咬了咬银牙,冰冷的眸子不带一丝情感盯着稳占上风的匈大。
匈大所使铁器本就是重物,走的是势大力沉的路子,挥斥之间同时夹杂着匈大浑身气力尽在其中,触之非死即伤。
其实,从重器方面而言,废剑的大锤与匈大的铁器基本属于同一类型,倘若双方采取速战速决的厮杀方式,废剑最后可赢的局势终究要大一些,毕竟废剑有着丰富的兵刃经验。
而匈大就是看破此中不利因素,方才从一开始就尽可能发挥自己在速度方面的优势,频频佯攻刺激废剑,逼迫废剑连连开大,如此一来,身为女子的废剑在厮杀中,终究会因为气力不足而败下阵来,这便是匈大明明有机会逃走,却偏偏留下来的原因。
“废剑,即便你不承认,但女人在厮杀方面终究不如男人,这就是冰冷事实……”
匈大挥了挥微微发麻的手臂,以此掩饰内心的震撼,方才二者倏忽之间的对抗,不出意外是他赢了,但赢得很让他不舒服。
原因在于废剑横架锁链对抗,不过短短一瞬间而已,二人浑身之力也就是在那么一瞬间微微僵持了一下,接着废剑侧扑躲开,力量的对抗也就消散殆尽,而他微微发麻的手臂已然在证明,身为女子之身的废剑,在那道纤瘦的身体之中,同样蕴藏着巨大的力量,而这种力量是足以与身为男子的他所抗衡的。
“说话不如放屁悦耳!”
废剑冷冷揶揄一句。
紧接着,废剑冰冷的眸子蓦地泛起重重涟漪。
“爷来也!”
一道身影恍若出膛的炮弹,从匈大身侧的大木桶后攒射而出,诡异又震撼,而在这道呈一线残影的身影腿部,竟然烈烈燃烧着一团虚白色的火焰,远远观之,恍若脚踏流云。
匈大头皮一紧,但脚步轻快错转,却是于这瞬间横移出十余步,拎着铁器的手臂也顺势挥扫了出去,等同于身体在转圈横移的同时,也完成了从转身到持器反击的整个过程。
这一击,攒聚了匈大融合合金以来的十成气力,他要用鲜血祭炼他这石破天惊的巅峰一击!
废剑的心蓦地揪成一团,但却无能为力!
速度是她的短板。
然而,在废剑微微出神之际,快如一线残影却是在半途来了一个九十度偏转,直冲天起,仿佛原本的目标根本不是匈大。
“想溜?”
匈大也出现须臾间的呆愣,对方来势汹汹,也激起了他心底的好战情愫,在一气呵成的发力中,他已经使出了十成实力,为的就是证明自己,同时也彻底摧垮废剑内心深处的一切自信!
包括斩杀前来帮助废剑的所有人!
于尘土飞扬中眯了眯眼,匈大抬眼望向空中,从对方腾起的高度来看,速度较比他甚至要更快更强,意识到这个问题后,匈大心底涌起一股危机感!
想了想,匈大果断抡圆手臂,将手中铁器攒射向半空,同时大脚踏地,嘴里怒喝一声:
“哇呀呀,小儿找死!”
如此虚晃一枪后,却是藉着腾起的尘灰,迅速远遁而去,几个兔起鹘落,便消失在山石攒簇的远方。
“溜了?”
望着地面狼狈鼠窜地身影,冯生大有意犹未尽之感,确切来说是还没开始就已经结束,心有些许遗憾之余,对于此次不战而屈人之兵的胜绩,冯生自是颇为欢心。
待冯生落地后,腿部的虚白火焰便烟消云散,一切恢复如常,摩挲着下巴正思量该如何完成行走任务时,废剑拖曳着大锤“哗啦哗啦”走了过来。
“你救了我一命,你我算是两清,至此互不相欠,你走吧!”
半身染血的废剑望着好似焕然新生的徒弟,冷铁面具下的呼吸不易觉察变得有些急促。
“分道扬镳?”
冯生没有明白废剑的意思。
“师父,你这是要撵我走吗?”
“咳咳,无锋园已经无法为你再遮风挡雨,这里的情况你也看到了,劳力暴乱时有发生,而且你盗火者身份已经暴露,擎龙士盯上你,后面光明王势必也会找上门来,无论如何,你也不适合再呆在这里了!”
“好吧,师命难违,不过再离开之前,师父能否答应徒儿一个要求?”
“说!”
“呃,我想看一下师父的真实面目!”
“……”
“师父,你抡捶……砰!”
望着横空飞出的身影,废剑持锤而立,喃喃自语:
“师父送你最后一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