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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呼哧呼哧……”
火焰冲天的高炉前，头戴遮帽的冯生推着小车将一车燃料倒进炉腔，看着形如岩浆的粘稠液体腾起点点星火，冯生觉得高炉里的炭火似乎就是地下岩浆一类的东西。
从简易升降台下来，冯生将小车推到一旁，就近找了地方坐下，先喘口气休息一会再说。
“记仇的家伙！”
冯生望着远处站在淬火池边的纤瘦身影，磨了磨牙，颇有怨言。
两天前，当他问出盗火者是什么的问题后，师父废剑不出意料打赏了他一记重锤，然后就将半死不活的他直接丢出贫民窟，在楼下晾晒了半天。
再然后，他就被废剑安排到高炉这边推送燃料，从周围人与先前天殊地差的言谈举止中隐隐传达出来的意思来看，高炉这边的活计应该是份苦差事，所以似乎也印证了先前那名光膀汉子说过的话。
废剑性情是出了名的古怪。
“不习惯吧，一会你少推几车，剩下的都由我来，毕竟你的伤还没有好利索！”
奶油小生秦旺抹着热汗从高炉旁走了过来，嘴里念叨着，随手碰了碰冯生受伤的小腿。
秦旺，无锋园中最底层的小人物，负责给高炉推送燃料，与冯生是无话不谈的好友。
“草，你不说我都忘了这茬，我的腿伤都还没好利索，就让我出苦力，这不人道！”
冯生解开缠在腿伤处的干净布条，愕然发现拇指大小的血洞近乎痊愈，外层生着一层结痂，此时看来就像是磕破了皮，根本看不出受伤的严重。
他记得废剑给他换过两次药，不过那种由几样植物汁液混杂而成的药剂看上去并没有什么奇特之处，不曾想效果竟是这般出乎意料。
“……阿生，看来你的腿伤已经好了，难怪废剑大师让你来推送燃料，啧啧！”
秦旺抬脚踢了踢冯生，表达自己的不满，先前因为担心冯生受伤干不动这推送燃料的苦力活，秦旺可是没少帮冯生干活，只是他没想到冯生竟然诈伤！
“……有些出乎意料！”
冯生摇头嘟囔一句，正打算重新缠布条，一旁的秦旺却是蓦地站了起来，二话不说就推着车撒丫子溜之大吉。
“跑……跑快点，干点活就知道偷懒，年纪轻轻不学好！”
冯生看眼莫名落荒而逃的好友，刚想揶揄两句，但从余光里看到一道熟悉的纤瘦身影正从水池方向过来，随即圆转如意滴水不漏改了口，一面义正言辞数落着临时拉来献祭救驾的好友，一面龇牙咧嘴装出伤口还没好的样子。
冷铁面具走到中途，不知为何却是突然站定，潜藏在面具下的冰冷眸子毫无情绪钉在冯生身上，冯生心神一紧，莫名打了个冷颤，心说莫不是又要赐上他一记重锤吧！
思量至此，若是再不行动，那就只能说明冯生脑壳有毛病，迅速从地上起身，弯腰刚推起小车，正要躲远一点，不想身后风云突变！
一辆装满燃料的小车发了疯似冲撞向距离冯生最近的一座高炉支架！
支架被撞坏，高炉势必倾翻，而高炉内可是一堆形如岩浆熊熊燃烧的燃料，如果淌洒出来，后果不堪设想！
不过，余光一直盯着废剑的冯生自是没有注意到这些，当他推起小车刚打算开溜，余光里的纤瘦身影却是已经腾冲在空，身体近乎以滑翔的姿态横过冯生头顶的天空，同时一条细长锁链从手腕上攒射而出，直冲即将撞上立架的小车而去！
“……”
冯生一时有些懵，他不明白废剑这般大动干戈所谓何故，不禁愣在原地。
细长锁链化作一条游蛇，灵巧而敏捷，稳稳穿过车轮并缠缚几周，同时空中响起一声轻呵，此时废剑已经出于滑落阶段，锁链由于拉扯而瞬间绷紧，但装满燃料速度又快的小车显然不是轻而易举所能停止的，废剑被拖拽的身形趔趄，落地后双脚直接没入地面，在地上划出两道深沟！
采集燃料的地方是一处巨大的天然坑凹，高炉所用燃料皆是由人力加配简易升降装置从坑凹中采集而出，再由诸如秦旺，冯生一类的人力推送进高炉，而从事燃料开采的人数少说也在千众，与高炉相隔着一座矮簇的小山丘。
从事开采的人力全部都是气力十足的青壮男子，以腰部缚绳的方式进入坑凹中进行开采，因为种种原因而命丧其中的不在少数，但又由于工钱相对高的缘故，死去的缺位很快就会被新来的劳力顶上，故而高炉鲜有休息，燃料开采的劳力同样不会有一刻钟的休息。
开采出来的燃料由升降台运到小山丘，再经小山丘上中转操作，分给前来推送燃料的劳力，腿脚有些不便的何金银便是在这里做中转的劳力。
因为前两日于赌坊中将家底输了个干净，家中那好不易娶来的娘子得知后便来了个不告而别，不仅将家中所有值钱的瓶瓶罐罐一卷而空，甚至半口吃食都没有给他留下。
输了家底，又跑了娘子，何金银自是心中烦闷的厉害，但这种烦闷断是无法与人诉说，因而干起活来心不在焉不说，还因为五脏庙没有慰劳而被饿的头晕眼花。
失误往往发生在信手拈来的事情之中。
当头晕眼花的何金银将中转过来的小车推到山丘另一侧的升降台上时，堪堪有些脱力想要昏倒，好在何金银咬牙硬撑，及时扶住了手边的栏杆，才勉强没有倒下。
退出升降台，看着升降台缓缓落下，近乎脱力的何金银方才轻吐一气，可就在这时，他突然意识到自己犯了一个致命的失误！
他忘记给小车车轮固定木栓！
木栓的作用，正是为了防止小车在升降过程中出现倾覆特意加的，往日里他也断不可能忘记，但今天……
升降台正嗡隆隆下降，已然就要落地，而与升降台接壤的是一段略有坡度的小土坡，往日推送燃料的劳力会在土坡上等着，等小车落地，拔去木栓，便会顺着土坡拖着小车滑下，如此能省去不少的气力。
但眼下推送燃料的秦旺并没有出现在土坡上，如此一来升降台落地后，没有木栓固定的小车便顺着土坡徐徐下行，速度也愈来愈快！
等最先发现情况的废剑已经在地上因为拦车而滑行至土没深膝，周边众人这才反应过来，慌乱作一团，有擎着木棍跑上去的，有推着小车撞去的，有呼喊着慌忙跑开的，嗡嗡嗡嗡，乱作一团。
这时冯生已然丢下车撒腿跑开，但奔跑的方向却是高炉所在的位置，原来秦旺帮冯生推了两车的燃料，此时还在高炉升降台上，如果高炉被撞倒，第一个倒霉的自然非秦旺莫属！
远处的水池方向，也有人注意到高炉这边发生了慌乱，几名话事人见势不对，匆忙召集人手救助，先前与冯生聊叙过的光膀汉子此时反而淡定自若，于混乱中兜绕一圈，绕开众人视线，继而直奔他路。
冯生刚跑到高炉前，堪堪拦停小车的废剑却是冲了过来，对他冷冷说道：“去库房！”
而这时，土坡之上再度疾冲而下几辆堆满燃料的小车，且已被引燃，整架车身燃烧中腾起熊熊火光，仿佛一头头发了疯的火牛。
情况不言自明，有人生乱！
与冯生说完话后，废剑抬手在耳朵中一扣，一粒闪烁光芒微如芥子的铁锤出现在掌指中，随着废剑手掌朝地面一翻，铁锤瞬间落地，化作大如山斗的重锤。
“不是吧？！”
冯生被眼前这一幕彻底震撼到。
“送你一程！”
随着废剑话音落下，大如山斗的重锤被呼呼抡起在半空，冯生还不明白送一程究竟是什么意思，重锤已然呼啸而至！
冯生似化作一记人肉炮弹，轰然划过天空，落向远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