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漆园中,一阵鸡飞狗跳。
冯生在前面撒丫子狂跑,身后一只炸了毛的蔫鸡,扑腾着翅膀“咯咯咯”叫着,紧撵不舍,似要狠狠教训这个偷拿她宝贝的偷蛋贼。
郑缓站在树下,看的咧嘴直乐呵,要说起事情的始作俑者,还是源自他让冯生去鸡窝拿两个鸡蛋,说是要给冯生补补身体,孰料后来就发生了眼前这一幕。
“我说郑老哥,这位鸡老弟脾气怎么这么暴躁?”
冯生狼狈跳到湖边的小舟上,撑舟划远一些,方才摆脱了身后的炸毛鸡,隔着清冽湖水,冯生朝岸边喊话。
正在树下熬漆的郑缓停下手头活计,冲划舟的冯生招了招手,冯生一面拔着身上的鸡毛,一面摇头喊话:
“郑老哥,我现在可不敢过去,万一鸡老弟再发飙,我岂不是得受二茬罪?”
郑缓笑了笑,回屋拿了两把谷子洒在鸡笼里,等炸毛鸡自动走回鸡笼,郑缓随手将笼门插上,这才折回树下,示意冯生大可不必操心安全问题。
撑舟回到岸边,小心翼翼看眼鸡笼方向,确认鸡老弟正惬意吃食,冯生方才放下心来,走到树下自动接过郑缓手里的木勺,在一个破鼎里顺时搅动着,一面问道:
“郑老哥,这鸡老弟什么情况啊,我在这里两天了,才知道有鸡老弟这号人物的存在,它就这么与世无争?”
郑缓摇摇头,认真想了想,给出一个似乎无关紧要的答案:它比较低调。
冯生直接无话可说。
“你可以叫它木鸡,它很乖,每天都会按时下蛋,这座漆园没有谁都可以,但唯独不能没有它,当然,这话不是我说的,是主人说的!”
郑缓望着院角鸡笼,脸上浮现一抹古怪的羡慕之色。
“木鸡?木鸡非鸡?”
一手顺时搅动破鼎里的粘稠物,冯生心中联想到那个著名的诡辩,瞄一眼神色异样的郑缓,冯生小心问道:
“郑老哥难道很羡慕木鸡老弟?”
郑缓闻此,哈哈轻笑起来,轻轻点点头后又摇了摇头,“子非鱼,安知鱼之乐?你我皆非木鸡,焉能知道木鸡的乐趣?”
冯生翻个白眼,“我说郑老哥,好好说话不行吗?再这样下去,你可能就没有朋友了!”
郑缓一愣,咂摸个中其味,半晌后说出一句:“侬就是个刚度!”
冯生突然来了兴致,笑眯眯问道:
“郑老哥,与你相处这两天下来,发现呢你是一个心地良善的好人,有求必应,你觉得我的感觉准不准?”
“好好说话!”
“其实就是想问一下,我怎么才能离开这里?”
冯生停下手里的活计,从怀里摸出郑缓让他翻阅的那本插图册子,随手丢换给对方,一改嬉笑之态,变得认真肃穆。
郑缓接过册子,塞进怀里,“这么说吧,你在篱笆墙外的浮都中,用光了你七次行走积累的功德值,所以才不得不回到这里,等待新生!”
“七次行走?”
冯生敏感觉察到其中的问题。
“对,所有行走以七次为数,逐次积累功德,每一次行走的任务不尽相同,身份也不相同,但会在同一世界,或许不同世界行走,每次时间也各有差别,而且,浮都之中,只能相信与自身沉淀物相关的事务,因为沉淀即是行走烙印!”
说到此处,郑缓停了下来,探指凌空在冯生身上几处一戳,冯生脑海顿时浮现几样东西,分别是银盔银甲银枪的将军,申城春申君,人间百灵鸟,还有几副模糊不清的光图。
“……杀戮为王的将军,封赦一地的诸侯,自由自在的鸟雀,抛开前几副光图不谈,仅我所能看到的这三副来说,你每次行走的身份却是不差的!”
郑缓忍不住点点头,从他看到的这三样身份来说,算得上数一数二的中上之选,虽然从光图碎裂的程度来看,这三次行走无疑是失败的,而且还是被其他行走斩杀,但这也不能代表三次行走身份的差强人意,只能说还存在比将军,诸侯,百灵鸟更可怖的身份人物。
毕竟浮都之中,身份食物链究竟有多少种,就连漆园的主人也不好断言。
冯生对于所能看清楚的两副光图各有印象,申城春申君便是他做了一整年的梦魇中的药店老板,蘑菇头圆框墨镜,最后被火舌吞噬,而人间百灵鸟自是不用多说,只是银盔银甲银枪的将军,他属实想不起来,只隐隐觉得有些似曾相识。
至于前几副模糊又破碎的光图,他更是看不真切。
“这些就是我的行走烙印?”
冯生好奇不已。
“奇了怪哉!”
对面而坐的郑缓蹙着眉头,低呼出声,似有万般不解。
“郑老哥,你这高低眉究竟什么意思,不妨直言!”
冯生看郑缓面色肃穆,眉头拧簇,以为有什么不对劲。
“按道理说,每次行走无论成功失败,都会留下或深或浅的烙印,这些烙印即是沉淀,而且这些沉淀可以通过一直传承,形成强大的行走手段,甚至可以通过这些沉淀,笼统推衍出一些东西,譬如说你第六次行走失败,留下的沉淀即是……诈死,那么第七次行走时,咦,你第七次行走失败是自杀?”
郑缓如同吃了苍蝇,脸色瞬间变得难堪,浑身流露出来的精气神也仿佛须臾间消散殆尽,重新变得病恹恹。
“我不知道啊!”
冯生吞了吞口水,他至今尚未想起更多的记忆,从医院再往后,他的记忆就彻底涣散,如这篱笆墙外的浮都一般晦暗难明。
郑缓起身,在院子里来回踱步,不时看一眼湖边的大龟,或者找找胖鼹鼠,又或是仰头看看树巅的鹓鶵,神色好似泼彩的水墨画,一变再变。
如此情况持续了许久,郑缓已然痛苦的揪着头发蹲在地上,眼神空洞,像是被人抽去了一身的精气神。
“郑老哥,你没事吧?”
冯生于这两天时间中,尚未看到过郑缓有如此“失态”的一面,似乎郑缓永远是一副温文尔雅的读书人形容。
“你想不想的起第七次行走的任务?”
郑缓痛苦地抬起头,眼睛赫然已经充满血丝,冯生被吓到一跳,眼前的郑缓像是无可救药的重病患者,眼底透露着绝望。
但又于绝望中夹杂着一丝希望,而这一丝希望,他隐约觉得像是自己给对方的。
“郑老哥,我知道的都已经给你说过了,至于你说的第七次行走任务,我真的木鸡呀!”
冯生探手叹气,无可奈何。
“哈哈,你很快就能离开这里了,继续开始你漫无目的的行走,这一切都在轮回,在重复上演,我逃不脱,你也不例外,哈……”
郑缓仰天大笑,言语中流露着不可压抑的悲愤,听上去很是凄凉。
此后几天,郑缓的情绪一直不高,总是喜欢在院子里望着东西发呆,熬漆的活计也就落在冯生手上。
说是熬漆,不过是一口破鼎,里面是一些五颜六色的粘稠物,他先前刚醒来时闻到的手磨咖啡香味,即是粘稠物溢散在小院里的漆味。
到的第六天,篱笆墙上的柴门被人轻轻叩响。
冯生从树下过去开门,门扉打开,瞧得门外站着一位身披甲胄,手擎长枪的将军,身后晦暗退避三舍。
“请问您是?”
冯生也不认识对方,但既然对方能从所谓的浮都中而来,证明对方也不是什么泛泛之辈,他怕是万万惹不起。
基本的礼貌还是要有。
“我来带你离开这里!”
对方并未透露名字,直接开门见山,说明来意。
“怎么走?”
冯生下意识追问了一句。
蓦地,长枪戳来,将冯生挑于枪尖,再反手挥臂凶狠一刺,似在无尽晦暗中划开了一道裂口。
似有无量曦光。
院子里,郑缓病恹恹看着门外。
擎枪将军大步踏出,一身甲胄顷刻烟消云散,显露真实形容,白肉难见,唯有白骨嶙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