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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 前传 :老兵张晋 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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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家店他来过很多次,算起来已是第二个年头。夏天有免费空调,冬天有充足的暖气,只点杯可乐也能坐几个小时。他推开门一只脚刚踏进室内,店员小李又对着他笑了。这让他很不舒服,差一点便退回去,要是后面没人跟着进来,张晋也许会转身离开。
  基于同样的原因他放弃了家门口的甜品店,宁肯舍近求远。张晋不想被人记住,不愿跟任何人有过于深入的接触。
  “来啦?点什么。”店员小李笑的露出了可爱的虎牙,姑娘挺热情的,就是普通话说的不太好,一股子北方风味儿。
  “呃……”张晋被迫研究了会女店员身后发亮的菜单板,除掉日常的大杯可乐,他多点了份薯条。
  哪怕即将奔四,女性的微笑对他仍有杀伤力。
  张晋端着餐盘走去角落里的老位置,每次他来,这儿都是空的,久而久之,也就成了个人专属。
  出来走走,多和陌生人相处,是心理医生给他的建议。哼,一个女人懂什么?心里抵触,实际上他分毫不差的执行了医嘱。从家里走到肯德基,再从肯德基走回家,确实和陌生人有“接触”。不像店里的年轻人,他不带手机,所以没那么个屏幕以供他低下头与世隔绝。张晋有自己打发时间的方式,比如,他会看窗外。这座位不仅靠墙还靠着窗,按说是个好位置,真搞不懂为什么每次他来,这儿都是空的。
  夏末的街道,盛开的花朵不过点缀,年轻姑娘的打扮才是重点。上开胸下短裙,露胳膊露腿的,或许对某些人是个好风景。可他从未留意,他睁着眼睛,对一墙之隔的如织人流只是单纯的看而已。就像街边那位老乞丐,即使置身其中,也永远是这城市的陌生人。
  挂在墙上的电视打开了,他算是店里少数抬起头的人,小李当然也抬头了,女孩拿着遥控器把音量调高。
  又是平常那些烂俗的节目,这也是他老早对电视没了兴趣的原因,正想着,镜头里笑成一团的嘉宾突然定格,变成副扭曲可笑的板画。
  重新出现的画面抖动非常厉害,为此专门配上了画外音解释:“这是一段冒着生命危险拍摄的视频,到目前为止我们也无法得知摄录者的安危。”
  视频里到处都是人,镜头拿得有些低,多半是通过手机拍摄的。拍摄者也很矮,镜头始终没能越过前排人的肩膀。
  “他们干啥,他们要干啥!?”
  “贼你妈,这帮瓜皮,中东驴鬼子!”
  张晋心里咯噔一下,他太熟悉这种口音,以至于能猜出曾经是哪个省。相对的其他顾客似乎没几个能听明白,纯粹是被混乱的场面所吸引。店员小李大概也听得懂,女孩咬着嘴唇,忘了招待客人。
  “各位同胞,我们不能退,后面就是咱们大家伙儿的女娲娘娘呐!”这人说的是普通话,由于他站的位置很高,拍摄者总算能把镜头对准。
  是位戴眼镜的年轻人,脚踩被砸毁了一大半的石制雕像,挥着手进行演说。年轻人设法爬到了雕像腰部的位置,至于这以上的部分则都不翼而飞。
  放在桌上的手无意识的握成拳头,即使砸了立像,推倒围墙,他也认得出这是哪里。当年他所在的班集体在下面合过影,班长和班副拉了个横幅写着“直捣黄龙”,战士们蹲在标语下跟女娲娘娘像合了影。
  年轻人弯下腰,伸手去接下面递来的话筒。这个动作被打断了,他突然捂着肚子从雕像的残骸上滚落。
  “枪,开枪了!”有人在喊。
  小李把电视音量调到最高,这样店里的人都能听见步枪发射时的声音。
  “哒,哒,哒哒哒……”
  拍摄者长得真矮,举高了手也没法让镜头拍到远处,满屏幕全是攒动的人头。
  尖叫,哭喊,怒吼,所有声音掺杂汇集,每一声都特别大,每一声都无法听清。拍摄者不由自主的跟着人潮移动。镜头晃来晃去,随着角度变换,观众好不容易看清了到底是谁在拍摄。
  是个女孩子,大概十四五岁的年纪,头发扎成了马尾,没裹头巾。有种尖锐的颤音突如其来,压过了喧闹的人群,从天而降。
  正在对镜头飞快说着话的女孩惊恐的转过脸,去看画面外某个地方。视频中断了,切回直播室。
  头晕目眩,口干舌燥,那种无能为力的感觉再次找上他。我是个废物,我就是个胆小鬼。他盯着喝了一半的饮料,突然很想掀开桌子,把看得见的东西都打翻踩烂。但他没这么做,张晋掏出根烟,快步走到了店外,好像生怕别人把他跟电视里的内容联系到一块儿。他挪到远离玻璃窗的墙边,点了火,在呛人的烟雾中寻找一点平静。
  “咳,咳!”
  脚边咳嗽声提醒了他,张晋蹲到地上按灭烟头,顺手给乞丐掏了点零钱。
  “谢谢您嘞。”少了条腿的乞丐尽力用坐姿完成了弯腰动作,以表示感谢。
  又是北方来的。
  每遇到一个北方人,张晋就在心里抽自己一次。你以为你逃得掉吗?你这个懦夫。他旁若无人的苦笑,惹得乞丐跟着笑。
  嘿嘿,嘿嘿嘿。
  不管乞丐会不会抽,他把剩下的半包烟塞过去,并附上了打火机。等他重新回到店里,电视节目已经调回娱乐频道。喝饮料吃零食的年轻人依然低着头,前台少了小李,其他照旧。张晋坐回原位,又对着窗外发起了呆。
  来时已是下午六点,到这会儿天都黑了,街上的行人逐渐稀少,乞丐拄着拐杖慢悠悠起身,可能是打算换个地方。街头乞讨者的零碎都很多,他一时没拿稳,口缸里的零钱和印好的二维码掉在人行道上,发出了叮叮咣咣的脆响。
  瘸子没法快速弯腰,只能扶着墙一点一点的往下移。
  “叔叔,这是你掉的吗?”从旁边路过小女孩蹲下去帮乞丐收拾,隔着玻璃窗,张晋只看得见小女孩的后脑勺与两根精心梳理的羊角辫。
  零钱,硬币,二维码,小女孩全都给乞丐捡起来放到白色的搪瓷缸里。乞丐应该很少感受过别人发自内心的善意,连道谢也结结巴巴,相当别扭。
  小女孩没来得及回答就被妈妈拉开,乞丐的感激停滞在半空,化为可笑的自言自语。瘸子拄着拐杖走了,他的头低垂着只看地面,或许刚才没人帮忙还好一点。
  女孩被母亲牵着往前走,差不多是用拖的。她身穿粉红色连衣裙,羊角辫分朝两边,在末端系着红色橡筋。
  这女孩跟他记忆中的那个孩子长得真像,像极了,张晋的视线跟着小女孩,直到母女俩走出了落地窗,仍没回头。正所谓想躲躲不掉,他刻意不带手机照样能看到北边的新闻。他极力忘掉当年的事,但一个小女孩从眼前走过,就能把他的思维拉回很多年以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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