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画面一转,已经是安德的青春期。和情窦初开的所有小蜉蝣鱼一样,她也喜欢上了学校校草明诗。因为神话大碑的警示,德塔文2的水系文明特别注重不发展自己的文明。为了防止文明突破0.5级卡尔肖夫的水平,对于数学、物理等课程,学校长期采取多学扣分政策。
但是,明诗确是个异类,宁可扣光了学分,导致整天只能拿倒数第一,他也要拼命学习数学、物理这些课程。
从安德充满爱意地视角看过去,虽然明诗是学校老师人人不喜欢的倒数第一,但他实在美好。他会不厌其烦地为安德解答功课中的难题,悄悄带早餐给家境贫困的同学,会默默的在同学们都离开后把教室打扫干净,还会在上课的时候偷偷地对安德微笑,会在安德生日的时候精心制作惊喜的生日贺卡,也会在下课后羞赧地邀请安德:安德,你有空吗?下课后来听我的演讲好吗?
才是学生的明诗,已经是一个著名的演说家和社会活动家了。他演讲的这个演讲中心很大,环形的大厅是安德从来没见过的大场面,她紧张又激动的看着演讲台上的男孩,用耳膜拼命感受他的声音给自己带来的震颤。
他说:——水系文明已经固步自封太久了!我们必须不顾一切地发展科技!彻底的解放生产力!
反对者说:你这是放肆的践踏神话大碑的预警过了,你不知道我们发展科技就会被神族屠杀吗?
明诗又说:难道只是因为所谓的神话大碑的警示,就永远固步自封,做一个被从精神上阉割过的文明吗?
反对者又说:大碑上那些支离破碎的肉体,属于上一个文明的血腥的死谏,还不能压制你的狂妄、让你有所敬畏吗?
明诗说:或许曾经大碑是上一个文明的善意的死谏,但事实上,大碑已经成了我们这个文明的发展诅咒了!在德塔文2水系文明,越是聪明、机灵的蜉蝣鱼,就越是被打压、被拘禁、甚至坐牢!我们都不知道,这到底是为了什么?
我们想要自由的思考!自由的创造!自由地发展更方便、便捷的新科技!自由的去探索,我们没有见过的广阔的时间和空间!总之,我们年轻一代的蜉蝣鱼,绝对不想在上一个文明的诅咒下生活!我们一定要开辟出水系文明的新时代!
反对的声音越来越小,演讲厅中是如雷一般的掌声。安德小心翼翼地看着自己身边那些年轻的面孔,虽然有些迟疑,但想到台上演讲的人是明诗啊!便还是轻轻的鼓动了自己的小触手。
对不起……我背叛了神话大碑!安德在心里内疚的说,可是——
当明诗振聋发聩的声音响起,自己的心已经不可抑制的动摇了,仿佛天崩地裂一般。自己仿佛是雪山上被冰冻千年的霜雪,一旦开始被清晨的第一缕阳光融化,就再也不可能回复原来的形态,只能把自己的命运彻底地交给地心引力,在彻底失重的兴奋感中,雀跃地、飞快地、义无反顾的,从万丈悬崖上垂直坠落,去拥抱自己深爱的那片大海。
安德的眼睛无法从明诗身上离开,她和明诗以及明诗的支持者们一起呼喊:
我们要生存!我们要发展!如果我们永远居于深海,那么我们的文明科技将永远受制于深海!水系文明能够发展的第一要义,就是离开深海,抢滩上岸!
从那一天,安德就下定决心要成为明诗最忠实的追随者。随着画面的再次变换,镜子中的安德已经是长大后的样子,就像现在在审判庭上打开不惜打开大脑那个人一样,挺拔、坚毅、果敢。但和现在的安德不一样,她的眼神中尚没有决绝,还只有温柔,她浅笑着看着自己手中的一个盒子。
盒子包裹的很漂亮,四周镶嵌着水草似的的美丽纹理。安德轻轻地打开这个盒子,是一个漂亮的环饰,有像羽毛一样的金色纹理,她轻柔地把环视频套在自己的最里面的触手之上,又去开其中的信笺。这个信笺是夜光的,发着淡淡的蓝色光晕,但是文字陈证辉看不懂。
法典连忙翻译道:“这是明诗为她选择的生日礼物。那个羽毛一样的纹理是是水系文明先锋运动的标志,代表希望水系文明的蜉蝣鱼能够长出翅膀、逃离深海,一飞冲天。信笺上写的是:亲爱的安德生日快乐,愿你一生平安顺遂美满。”
陈证辉仔细看着画面中的一切,觉得这个德塔文2水系星球大概是一个特别重视感情的星球。先是神族文明要跟异星的男人谈恋爱要结婚,然后是水系文明说是说要控告文明屠杀罪,结果所谓的全真记忆展示看到现在也都是无聊酸臭的恋爱事。
于是他就悄悄跟法典说:“法典,能快进看重点吗?刚刚看了白和周强谈恋爱,现在不会又要看安德谈恋爱吧?”
法典说:“审判官先生,这应当是安德苦心经营的策略。她努力的想把自己真挚、炽热的感情,通过画面传递给观看画面的人,以此在后期最大化地争取你的共情,从而获得审判上的优势地位。”
陈证辉心想,那她这个策略可能会失误了,因为自己虽然有人性但是并不感性。当年季鹏程曾经晚上吃麻辣烫的时候,气愤地跟自己说今天来了一桩离婚案,说一个女方到法庭要求离婚。那女当事人看着就很辛苦,才三十多岁就满头白发。一说她的丈夫,那真是毫无人性:
不仅是吸毒的基佬骗婚,还从来不管孩子!小孩一出生,那男的就消失了将近十年也不出现!女方这十年为了孩子哪儿也不敢去,都没有办法工作,就只能住在结婚买的小房子里养孩子!蹉跎了半生!最近正好有了法律援助,就想要先申请宣告这个男的失踪,然后再离婚,希望法官帮帮忙。
季鹏程在庭上听的几乎要心肌梗塞!世上竟然有如此不负责任的父亲!气的七窍生烟!简直闻者落泪。季鹏程当即跺脚、拍胸脯保证自己一定帮她妥善公正处理案件。
结果陈证辉从麻辣烫中挑了块牛肉边咀嚼边说:“这不合理啊,基佬骗婚主要目的不就是要小孩吗?怎么骗完婚不要孩子跑了呢?一般骗婚要了小孩后就是争房产,这丈夫出走十年怎么房产还都给女的住呢?这妻子十年不工作,哪来的钱养孩子呢?如果说,以上都还能算作不可疑的话,那么已经十年过去了,明明都可以宣告死亡了,这妻子怎么偏偏不宣告死亡反而要宣告失踪离婚?
别跟我说这个妻子对这个十年没见过面的基佬丈夫还有感情,还有他能够活着回来的期盼??”
季鹏程立刻指责陈证辉这个人铁石心肠狼心狗肺胡乱攀咬:“世界上果然没有真正的感同身受。没有经历过深重苦痛的人,就随意地揣测、轻浮地评议别人的深重的苦难是不合理的,这样真的好吗?”
说话谈吐之间,麻辣烫酱汁都差点喷的陈证辉满脸,陈证辉根本没有办法招架住他愤怒的口水,只能一遍一遍地擦自己的脸上被他糊着的吐沫星。
结果没过两个月,季鹏程回到合租的房子,欲言又止了七八次之后,终于悻悻的说:“二辉,你猜中了,那个妻子真的说谎了。
其实也不算说谎吧,基佬骗婚是真的、丈夫消失十年,她含辛茹苦独自养育孩子也是真的——只是,却是她杀了她丈夫。”
两人相对无言之后,陈证辉说:“是你查的吗?”
季鹏程沮丧的瘫倒在沙发上:“是我。本来只是个离婚案,我不需要做多余的事情。但是她看上去那么真诚、那么可怜,我就想证明你说的是错的,就拜托别人去查了一下……没想到真的被你说中了。”
陈证辉拍拍季鹏程的肩膀:“可是这也不是你的错。”
季说:“怎么不是我的错呢?我只是个法官,并不是警方!如果不是我多管闲事!或许她可以等到她的孩子成年之后再伏法!现在她的孩子才十岁啊!以后就是无父无母的孤儿了,孩子以后该怎么办啊!”
陈证辉想说:这不是你的错,善恶有报。孩子当是一个人的软肋,而不是一个人逃避法律制裁的铠甲。但这句话,陈证辉终究对季鹏程说不出口。因为大道理谁都会讲,谁都能说;但难得是当教条的大道理即将脱口而出的时候,能够匐下身段感受对方的悲悯和苦痛,从而及时的闭上嘴巴。
拥抱对方,尔后感受他的立场、他的痛苦。季鹏程的母亲从山沟沟里独自一人,含辛茹苦、满头白发的把他培养了出来,结果没有看到他成家立业就早早离世。所以,他看到这个案件中的妻子自然会有天然的同情。这是属于人类的感性,不应当带着高帽子去指责。
因此这种时候,一旦你的大道理说出来口,你就永远失去了这个朋友。
于是陈证辉说出来的豪言就是:“马上要开学了,我们哥几个先凑钱帮这个孩子把学费交了吧。”
最后,陈证辉、季鹏程、安格尔三个人狂吃了半年方便面,攒了一笔钱给那个孩子。因为长达半年没有去光顾他们最爱光顾的那家麻辣烫店,麻辣烫店的老板以为他们爱上了别的麻辣烫,还生气的拉黑了他们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