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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话都说到了这个份上。陈证辉想要保守、想要捣糨糊的所谓“政治智慧”就彻底的破灭了。陈证辉感觉自己骑虎难下、如坐针毡，只能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兹事体大，我们再商量商量。”
但一方面陈证辉也很难理解白这种心理——他作为一个古典时代的男人，在人类的最远航程不过是月球而已的前星际时代，尚且信奉“我命由我不由天”，有的是无穷无尽逆天改命的雄心壮志。（虽然，在车祸发生的那一瞬间，他也知道了自己的命有多贱、人有多脆。但至少，在活着的时候，他可从来没有过要将命运之书假他人之手而书写的念头。）
但白作为德塔文2星球的一个神族生物，仿佛白活了那么长的时间、白担了个神族生物的名头。结果结局是大搞“随波逐流”，把自己的命运从自己的手中随遇而安地交给一个成立没有多久也跟她没有啥交情的多边宇宙同盟，把自己的爱情交给一个见面也没多久的外族星球的一个人类年下男（甚至可能是年下几千年的那种），然后把难题丢给了自己这个仓促上任的审判官。
但关键是，她丢就丢吧，结果她丢了还要“当又立”。说什么“臣服不代表说服”这种屁话！就跟你三了你老婆被她抓奸在床之后，老婆递了一把锃亮的刀给你说：我超爱泥得！我不能没有泥！我的命就交给泥了，泥如果不跟小三分手你就干脆杀了我吧。你龇牙一笑刚要做个捅刀的负心汉，灭了老婆和小三双宿双飞。你老婆就立刻告诉她已经打了911，你刀一抬马上就处罚刑法死刑伺候。
陈证辉面色变幻不定，各种当年法学院中受过的训练在脑海中铺面席卷而来。但最终脑海中出现的是大四的那场期末考试——当时自己的院长王大刚是水蓝星系法学领域的大佬，但是他学术大成之后沉迷于官场社交，每次上课之前都是醉醺醺地打个酒嗝——
“今天，我们来讲一下民法通则……”下面的同学就会立刻摔笔，天知道这个醉鬼已经连续上了10次民法通则了，但是他会对同学们下面的骚动和嘘声充耳不闻，继续重复上一节课的内容。所以即使他水蓝星球的法学大佬，但是同学们对他的评价都很低。王大刚也知道同学们对他的态度，考试也是放水为主，直到大四的最后一场考试——
在发卷子之前，王大刚突然说：同学们，这是在你们走上社会之前，我给你们上的最后一课。
大家都一脸：？？？？心想，奇了奇了，你怎么没以一个酒嗝开场？？还有今天是考试吧，你拿着试卷纸说什么最后一课是啥意思？一群人交头接耳嘻嘻哈哈哄笑，结果拿到试卷就再也笑不出来了。
这最后一课的主题，非常明显——那就是：社会会毒打你们。在你们被社会的毒打教做人之前，王院长先毒打。
那是一张只有10道题目四十个选项的单选题试卷，但是考了两个小时全系都没有人交卷。不夸张的说，陈证辉感觉每一题都是正确答案……根本看不出谁是错的。在考场上东看看、细看看、南看看、北看看，只看见坐在角落的安格尔T恤背后出了非常多的冷汗，形成了一个搞笑的U形在背后。
而最可怕的是，考完之后王院长就站在讲台上，在同学们绝望的哀嚎声中，当场改卷亮分。全班95%的人都惨烈地得到了一个不及格，除了包括季鹏程在内的几个学神和——陈证辉。说实话，季鹏程能够合格大家所有人都不觉得意外，毕竟农村出身的他在四年的大学生涯中保持了愚公移山一般的自律，就算老师本身对于教学并不靠谱但是他依然靠着自学在图书馆啃完了所有应该啃的专著。
但陈证辉能够合格就有点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了，因为他当时已经不想再走法律专业的道路，所以平常上课自习都是吊儿郎当的，想要在毕业之后就投身游戏电竞这片宽广的蓝海。
可能是运气吧，陈证辉这样想。但是在毕业典礼上拨穗子的时候，王院长突然遗憾的问：“你不觉得你特别有法律上的天赋吗？就这样不在从事自己的本科专业，不会觉得遗憾吗？”
“法律作为一个社会学科，哪儿存在什么天赋的说法？看的不是浩瀚的法海中谁更深耕厚植，谁能天道酬勤吗？”
“并不是的，有些法官学了一辈子的法律，也只是机械的引用得出错误的结论罢了。而有些人，哪怕根本不知道具体的法条有哪些，也能靠第六感一下子蒙出得正确的答案。”
现在，又是一个“只能靠蒙”的时刻了吧。但蒙得对王院长试卷的自己，到底要怎么才能蒙对此时此刻呢？毕竟，再也没有一个慈爱的老前辈能够在第一时间告诉自己哪个答案是正确的、哪个答案是错误的了。
陈证辉的大脑高速运转，仔细的权衡两种判决的利弊。
但这个时候，本来安安静静地坐在旁听席上的德塔文2水系文明的蜉蝣鱼们，突然骚动了起来。她们是水系生物，478834星球的环境不适宜她们的生存，所以她们各自蜗居在了一个反重力液体球中。而，此时，承载他们的首领安德的的反重力液体球正在开始缓缓的升起。
陈证辉疑惑地看着蜉蝣鱼们五彩晶莹、层层叠叠的薄膜外衣，却听到安德也不知道是用口器还是哪里发声，竟然是纯正的水蓝星语，她说：“审判官，他们，绝对不能够结婚。”
她一开口就遭到了法典的一个白眼。法典不屑的撇嘴，冷笑道：“你算什么东西？敢在审判官的法庭上大放厥词。他们能不能结婚，审判官自有他的考量和判断，哪儿有你说话的余地？”
安德却不慌不忙又不卑不亢的应答：“我既是德塔文二星系水系文明的首领，又是在多边停战协议上代表徳塔文2星签字的人，机器人小姐你觉得这里到底是没有我说话的余地，还是没你一个机器人说话的余地？”
法典冷哼道：“第四宇宙谁不知道多边停战协议是怎么回事……你们这种低等文明，说到底就是个橡皮图章，只敢同意不敢弃权的那种。也不知道哪儿来的自信在伦理法法庭装腔作势。”
安德也不恼怒，只说：“不知道的，还以为伦理法法庭现在是机器人当家呢。还好，我知道宇宙伦理法法庭的审判官到底是谁。”
陈证辉看了看法典，又看了看审判席、旁听席上的这些生物，沉吟道：“法典，算了。既然人家也来了，就也给人家一个发言的机会嘛。法庭法庭，本来就是听听各方的意见，搞一言堂的那是独裁，不是法庭。”
安德的薄膜衣轻轻翕动，似乎是像陈证辉致敬，她继续说非常标准的水蓝星语说道：“尊敬的审判官先生，我代表我们德塔文2星球水系文明，诉德塔文2星球的神族生物白，犯文明屠杀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