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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铁门铁窗铁锁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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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提刑剑给程小乙准备的班房,条件远比普通牢房舒适,起码有一张还算整齐的床铺,马桶也刷得干净。
  这些都是修士的体面。
  当然他的手脚是不可能被放开的,铭文铁索上绘满了压制符文,整个牢房更是一个反聚灵阵,元婴以下的修士,在里面不出半个时辰,就要进入灵力枯竭的状态。
  “铁窗~铁门~铁锁链~”
  程小乙坐在发霉的床榻上,高唱着不着调的小曲儿。
  “别唱了,有人要见你,”瘦高的狱卒通报一声,骂骂咧咧离开,“难听死了,我需要去勾栏洗涤一下耳朵…”
  熟悉的脚步声渐渐接近,还没到近前,忽然被一声尖叫打断。
  “得嘞,到哪儿您都舍不得这保留项目,又踩着屎了?”
  “比屎更糟糕…”祝启颜强忍着不适瞥了一眼脚下,跳到一旁瑟瑟发抖:“好大一只偷油婆!”
  “习惯就好。”
  程小乙跟没事儿人似的,双手枕在脑后,翘着腿躺在了床榻上,右脚有一下没一下的踢晃着。
  祝启颜见这厮一副悠然自得的模样,仿佛出门游玩睡客栈,心中不免替他着急:
  “你可是被当作嫌疑人抓起来了,就不担心你自己的处境吗?”
  “您可是我的同伴,您就不担心我的处境吗?”
  我现在就在为你担心啊笨蛋!
  祝启颜哼了一声,扭过头去:“反正定罪是不可能的,关你这缺德佬三五天,让你吃点教训,我看没什么不好!”
  雷老汉的死蹊跷的地方多了去,只凭一个连直接目击都算不上的证人提供的证言,想落实罪名还是很难的。
  如果程小乙只是一介平民,提刑剑固然可以肆意拿捏,但他是个体面的修士,就由不得提刑剑胡来了。
  程小乙咂嘴道:“瞧瞧,这就是女人,你为了替她出头,连脸都不要了,她却把你当工具人,用完之后不禁丝毫没有感激感谢之情,还要对你落井下石,啧。”
  祝启颜不禁想起,那些个刘家沟村民,被缺德佬震慑住时色厉内荏的模样,心中油然而生一阵快意。
  但嘴上还是不可能给缺德佬好果汁吃:
  “谁要你替我出头了?我自己也能摆平他们,无非多耗些功夫罢了。”
  “哦?”程小乙翻身侧枕着手臂,摆出个妖娆的睡姿,笑眯眯道:
  “那么请问我们神通广大的祝女侠,您伟大计划的下一步,是什么呢?”
  “当然是要先从这里——”祝启颜一脚踹在栏杆上,发出沉闷的砰声,“把你捞出来啊!”
  远处的狱卒循声投来目光,甲方爸爸毫不示弱,杏目圆瞠瞪了回去,几个狱卒不敢多嘴,心说这女人好凶——各种意义上。
  “不必了,我在这儿挺好的,”程小乙摆摆手,手腕上的铁链子跟着刷啦啦作响:“这里面的人个个都是人才,讲话又好听,我超喜欢这里的~”
  “说人话!”
  “咳…雷老汉的死,以及这个手法粗糙的栽赃,就是对我们的警告,虽然我想不通,他们为什么要拖到如今才解决雷老汉这个隐患,但既然你被请去喝茶,就说明对方并没有想拿我们怎么样,”
  程小乙顿了顿,继续分析:“那崔济说县尊要请你喝茶,恐怕是另有其人,而这个人,应该和整件事的幕后主使脱不开干系。”
  祝启颜立即道:“是陈家!我看见知县亲自出门,从陈家的轿子上毕恭毕敬迎了个中年男人,进衙门里去了!”
  她左右张望一番,讳莫如深的说:“我打听过,陈家是长瓯县第一大家族,在整个闽源乃至越州都排的上号,知县上任,都得先亲自去一趟陈府,给陈老爷请安。”
  “架子不小……怎么,你怕了。”
  “我会怕吗?”甲方爸爸挺起胸脯。
  程小乙瞥了一眼她攥紧又有些发抖的小拳头,笑了笑,继续道:
  “到底是世家大族,横惯了,看谁都是竖的,其实你也不用多想,因为人家根本不在乎我们手里能抓多少底牌,对这些狗大户而言,我们就是趴在脚背上的癞蛤蟆,没什么危害,却突出一个恶心。”
  “你才是癞蛤蟆!”祝启颜轻啐一下,旋即低低的说:
  “你放心…如果陈家以你的人身自由为交换条件,让我们退出这件事,我会同意的…”
  “年轻人知进退,很好,有前途。”
  祝启颜嘟起嘴巴,你这厮感谢别人的时候能不能走心一点?
  谁知程小乙话锋一转:
  “但是,我拒绝!”
  你犯什么病——祝启颜露出这样的表情。
  程小乙轻描淡写道:“你可能不知道,我以前的工作就是专门收拾狗大户。向狗大户低头?不存在的。”
  “嘁,只是钱没到位吧!自己都快成阶下囚了,还搁这儿当年勇呢。”
  祝启颜赏了他一个娇嗔的白眼儿,心想这家伙不畏强权,倒也不是完全没有可取之处…
  “我希望他们找你喝茶的时候,你也像我刚才一样回答他们。”程小乙捋了捋并不存在的刘海。
  “我知道了,”祝启颜啄啄脑袋,目光中又流露出几分担忧,“但你要怎么出来呢?”
  “放心,我自有办法。”程小乙胸有成竹。
  探视结束,祝启颜才出班房的大门,就被那位崔领剑截在了半道。
  “祝姑娘,县尊大人有请。”
  “有劳崔领剑带路……”
  啪叽——糟心的触感从鞋底传来,连崔济也皱起了眉头,衙门里每天都有下人打扫,这狗屎又是哪儿来的?
  他看向这个女子的眼神中,多了分神秘的敬畏。
  …
  送走甲方爸爸,程小乙立即紧锣密鼓筹备逃脱计划。
  手脚锁链上的压制符文,能够将修士体内的灵力流转速度,压制到近乎断流的程度,不光如此,它还会配合着反聚灵阵,源源不断汲取修士自有的灵力。
  想象一下,一名重度手机依赖症患者,从5G时代回到2G网络、甚至没有网络,会是什么感觉。
  酷刑,绝对的酷刑。
  程小乙手掌轻轻抚过锁链上密集繁复的纹路,嘴角浮起一抹戏谑。
  自己改进的刑具用到自己的身上,享受这种待遇最出名的家伙,莫过于某个倒霉的锁匠了…
  “但在我这儿,可不好使!”
  压制符文迸发出污浊的光,刻铭在锁链上的晦涩文字,在程小乙强行灌输灵力的影响下,一个接一个扭曲变形。
  阵法的基础要素之一,便是符文,阵法可以反着来,符文当然也可以反着来。
  逸散的灵力悄无声息调转了方向,顺着锁链朝程小乙体内狂涌而入,丝毫不在他体内停留,向着脚下的反聚灵阵直冲过去。
  咔……宛如河流解冻的冰裂声传出。
  反聚灵阵本就依赖压制符文,来分担从程小乙体内抽出的海量灵力,而今压制符文跳反,反聚灵阵根本无法承受程小乙刻意加大力度的灵力输入,出现了碎裂的迹象。
  “什么动静?”
  两名练气的狱卒小心谨慎赶来,只看到躺在床上的程小乙,一动不动,似乎是睡着了。
  “是不是油婆子鼓捣的动静?刚才我看那女的踩死了一只,我还是头一次见那么大的油婆子,妈的,光是想想就浑身发毛,我可没胆子去踩,那女人忒剽悍…”
  “甭管那些了,这小子可算是消停了会儿,我跟你讲,我现在脑袋里全是他刚才鬼哭狼嚎的那个调子——铁门铁窗~铁锁链~艹!我怎么就唱出来了?不成,我必须去听点别的曲,洗洗耳朵。”
  “想去勾栏就直说呗,找什么理由。”
  两个狱卒互开着玩笑渐行渐远,程小乙依旧躺在床上纹丝不动,表情充满了安详。
  元神出窍。
  “永别了,牢笼!”
  呃…其实还是要回来的。
  程小乙还做不到血肉苦弱元神飞升,事实上,连浸淫元神修炼之术百余年的曦华道校,也没几个能彻底脱离肉体桎梏的修士。
  他出窍之后活动的极限,是一个时辰,在符箓、阵法的协同下,最多也就翻一番,如果超过时限元神还没有归位,肉体和元神均会受到损伤,并随着时间推移,彻底失去联系,届时等待他的,就是魂飞魄散。
  不过,一个时辰,也足够做很多事了。
  离开县衙,程小乙直奔刘家沟。
  刚到了地方,他就发现情况不对,白水溪河水浑浊,周围的天地灵力稀薄了不少,属于那水鬼的阴气,被搅得稀碎四散,显然这里不久前发生过一场大战。
  难道陈家急于斩草除根,派人来剿灭水鬼了?不对,水鬼并没有死,甚至都没被重创……
  很快,程小乙从那些茶余饭后谈天说地的村民口中,得到了答案:
  “谁知道那廖化吉的脑子是怎么长的,明知自己斗不过水鬼,还非要去送死,指望死个轰轰烈烈,让我们给他立个牌坊么?”
  “还牌坊?想都别想!杀水鬼是他的职责,他办事不利还有理了?我家男人的大仇不得报,我一分钱都不会出给他!”
  “他大婶,你说的对,我看他分明是想彻底激怒那水鬼,让水鬼来狠狠报复我们!”
  “对对对,真的是小肚鸡肠,还修士呢,不就是说了他两句嘛,你看他当时那眼神儿,恨不得把我们扔河里喂水鬼似的,吓死个人哩!”
  “害!他死都死了,有什么好怕的?瞧你那点出息!”
  程小乙没理会这帮人,目前还是脱身重要,摸到了刘二毛家中。
  刘二毛家境清苦,靠着砍柴烧炭,一个人伺候着上了年岁的老娘。
  老人家健忘又痴呆,前些年偶尔还会拿着白菜当糖水,兴冲冲的端给刘二毛这个“坐月子的儿媳”补身子,最近几年安生了不少,却连吃饭都成了问题。
  刘二毛端了稀饭,一勺接着一勺,轻轻吹去热气,小心谨慎喂进老娘不大配合的嘴巴,喂不进去洒了,也不见他气恼,只是举着布帮老娘擦擦嘴,低低地说道:
  “娘,咱家马上就有钱了…”
  看着没几粒米的稀饭,他忽然就有了说话的底气:“等有钱了,我就娶个媳妇一起伺候娘。”
  忽然,他那几年都没有正常说话的老娘,竟然开了口:
  “你从哪儿弄来的钱?”
  “啊!娘!你——”刘二毛甚至不知道自己是该高兴还是该难过。
  之前老娘逼他喝“糖水”时,也是这般语气,天晓得这次会不会抄着个咸鱼宝剑,要斩他……
  “我问你,从哪儿弄来的钱!”老娘声色俱厉,锐利的目光几乎要击穿刘二毛的身体。
  刘二毛根本不敢去看老娘的眼睛,低着头战战兢兢回答道:“是…帮助县里的提刑剑领剑大人破案有功,衙门赏的…”
  “好啊你个小兔崽子!长本事了,有能耐了,都敢撒谎欺骗娘了!”
  眼瞅着老娘开是四下逡巡寻找“宝剑”,刘二毛赶紧道:“娘!我该死!我撒谎了!我认错!”
  他连给了自己七个耳光,低声下气道:“是提刑剑的崔领剑给了我——”
  刘二毛的脸部五官忽然痛苦的扭作一团,身体侧倒在地,抱着胸口满地打滚,仿佛有什么东西钻进了他的心头,朝死里搅动着。
  这份苦楚绝对真切,因为他渐渐的挣扎不动了,脸上的血色尽数褪去,岑岑冷汗顺着额头淌下,双眼翻白,口鼻的气息,只有出来而没有进去。
  “我…我不…不能说…”
  “不能说就别说了。”
  椅子上的老娘重新恢复了沉寂,刘二毛也昏死过去,暂时保住了一条性命。
  …
  回到牢笼的程小乙,一拳砸在地上。
  “咒誓,果然是咒誓…”
  顾名思义,这是一种能让母猪上树的秘法。
  它的源头并不是如今的道门修真,而是一种来自北荒神州古老巫术,立誓者一旦破誓,轻则心神遭受重创,重则元神化为齑粉,肉体爆炸,当场去世。
  雷老汉应该也是死于咒誓!
  难怪陈家不着急处理雷老汉,因为他根本不会泄密,咒誓会直接撕碎他的元神,搜魂大法也搜不出东西。
  更要命的是,雷老汉作为知情人是被咒誓控制的,那么其他的知情人呢?
  程小乙有种一筹莫展的挫败感。
  关键是刚才还在甲方爸爸面前装了那么拽一个哔,现在自己连脱身都做不到……
  想到祝启颜得意洋洋地看着自己,轻哼道“既然你都这么低声下气的求我了,我就想办法把你捞出来吧”——这样的场景,程小乙就头皮发麻。
  他丢不起内人!
  程小乙在床榻上抓耳挠腮翻来覆去,仿佛也中了咒誓。
  “程小乙,起来!你可以出去了!”
  狱卒的呼喝声,将程小乙惊醒。
  “什么?我能出去了?”
  “真不知道你小子什么能耐,无常剑的赵领剑亲自为你作保,动作快点!”
  程小乙一头雾水。
  赵领剑?
  谁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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