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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海星镇竟然甚大,李浩携着王雪的手一口气走了好几条街,算来已走出两里多地,仍是没有走到镇中心。王雪跟在李浩身后,心里直好奇,只想:“张录王灵鸽夫妇想来应是跟刘师兄学过功夫,该算是我的师兄师嫂才是。他们明明待我很好,可是李浩却不许我回去将此事说给师兄听,难不成是他二人曾得罪过我师兄,李浩怕我说了惹师兄生气吗?”李浩回头见王雪若有所思的不知在想什么,只道她是担心自己臂伤难愈,于是微笑道:“你不必担心,大师内功精湛,治疗你这点小伤不过是轻而易举之事。”王雪不知那位大师是何人,但听李浩和张录之言,那位大师尽管武力极高,但和哈巴门似乎颇有渊源,多半不会轻易为自己医治,她随李浩从医馆走出之时便打定主意,倘若那位大师肯发善心医治,那自当将他视作恩人,他若坚决不肯为自己医治,那也不必过分求他,一切听天由命便是,何况他也未必便有此医术。王雪有了计较,心中反而宁定,温言道:“我不担心,你和张师兄王师嫂已经尽力在帮我了,我的胳膊若还是废掉那也是大数使然。”
李浩说道:“张录和王灵鸽退隐之前却是习过哈巴术,但张录和灵鸽的武功都不是刘师兄所授,所以可算不得是你师兄师嫂。”王雪心里一奇,暗道:“如此是我全猜错啦!但他们的功夫既然不是刘师兄所授,难不成还是偷学来的吗?”李浩又道:“十余年前我入门之时,上代掌门已封武闭关不问世事,他的诸多弟子当中,只有大师兄肖远胜和二师兄刘岳是他亲传,余下弟子的武功其实都是肖师兄和刘师兄代为传授的。这些事情想来你也知道。”王雪说道:“我知道,我和吴天闲聊的时候他向我说过。”李浩说道:“哈巴门既有肖师兄和刘师兄两个传艺教头,那门下弟子自然也会分为两宗,一宗便是以肖大师兄为首,大伙的武功都是跟着肖大师兄习得的;我和步子怡、吴天、冠华他们是另一宗,我们跟着刘师兄习武。”王雪登时醒悟,说道:“啊,我知道啦,张录和王灵鸽是属肖大师兄那一宗的。”
李浩说道:“聪明!当年肖大师兄宗下的弟子和我们几个刘师兄的弟子明争暗斗,闹得很不愉快。你再来猜一猜,这是因为什么?”王雪说道:“那还用猜?自是为了掌教一职的后继人选了。”李浩微微一怔,说道:“一点不错,吴天连这等避讳之事也对你说过了?”王雪笑道:“吴天没有说,是我自己猜的。”她游历江湖多年,类似的事情见过不少,自是一猜即中。李浩赞道:“你果真聪明!老肖的弟子们都说老肖是首席大弟子,应当继承掌门一职,我们这些刘师兄的弟子不服气,我们觉得刘师兄的武功并不在大师兄之下,而他的为人品行却强过大师兄百倍,我们觉得刘师兄才是掌门职位的不二人选。那时候我们两宗相互争吵叫骂过,也相互大打出手过几次,哈巴门闹得鸡飞狗跳,人心惶惶。”王雪问道:“刘师兄怎么说呢?”李浩说道:“刘师兄责骂过我们多次,有好几次也连着肖师兄的弟子也一块喝斥。但肖师兄的徒儿们从不将刘师兄放在眼里,他们怪刘师兄管闲事管得太宽,有两次差点还和刘师兄动手。后来肖大师兄不知为了何事得罪了老掌教,大师兄向来自负,不肯低头认错,于是被老掌教逐出师门,跟他习武的那几十个弟子不愿留下,便跟着大师兄一起走了。大师兄后来搬到了海星镇,开了一家武馆,以教徒弟为生。”
王雪听到“海星镇”三字,心念一动,说道:“你要带我去求肖大师兄是吗?普天之下除刘师兄外,只怕唯有肖大师兄能治疗我的断臂。”李浩点头道:“肖师兄为人精明古怪,但却不擅言语,我们谁也摸不透他性子,加之他武功极高,总给人一种世外高人的意思,于是大家便给他起了个‘大师’的雅号。他与刘师兄的关系极是微妙,不知肯不肯为你医治,待会见了他我们只得好言相求,你可千万别出口得罪他。”王雪得知待会要见的人竟是武学的大宗师,而且还是修习哈巴术的好手,不自禁有些激动,她是武痴,只盼右臂能立时好转,好和这位大宗师切磋一番,当即说道:“他的武功只怕还高过刘师兄,我哪敢出口得罪?”李浩说道:“你知道便好,哈巴门的往事我们大伙都不愿提及,今日对你说明,是怕你什么也不知道,稍后见了大师兄出言无状。”
二人这时已走到镇中心,在一家武馆门口停了下来。那武馆虽不甚大,却也十分气派。此刻已近正午,武馆大门大开,王雪见门内便是一大块空地,几个江湖模样的汉子在空地当中相互切磋武艺,所使招数正是哈巴术。只见一个身材肥大满面堆肉的胖男子使出一招“挂衣甩”,将另一人掀翻在地。王雪于这招“挂衣甩”颇有心得,她去年在勃子镇初见刘岳动武,刘岳便是使的这招“挂衣甩”两次将巴尔达摔倒。那肥胖男子笑眯眯的将倒地那人扶起,说道:“好小子,功夫长进了!”那被摔之人赔笑道:“梁哥不但内功过人,招式上也钻研的又精又细,这一片地方除大师之外,只怕无人再是你对手了。”那姓梁胖子微笑道:“不错,我的招式却是十分厉害,眼下我已少有敌手了。”接着便大谈自己的武功之长和临敌经验。
王雪见这姓梁胖子言语虽然温和,神色间却极是蛮横,于武馆内的十余人似乎十分瞧不起,她年幼之时随母亲四处游历,没少遭外乡人欺负,这类嚣张蛮横的神色她已见过不少,此刻见了,心头仍不免有气,暗想:“你这肥猪真是一点不长脑子,那人夸你内功过人招式精细,不过是句客套言语,怎么你竟一点听不出来,还顺藤摸瓜的自夸起来?”
李浩将脸凑到王雪耳边,悄声道:“那头猪叫梁飞虎,他跟肖大师兄的时日最长,武功也是最高,你瞧他使的那一招‘挂衣甩’,还算厉害罢?”王雪听李浩也将那人称为肥猪,知李浩也不喜此人,心头只感有趣,虽觉那梁飞虎适才使得那一手功夫却是厉害,却也不愿夸赞,说道:“厉害什么呀?挂衣甩是四两拨千斤的招数,倘若是一个不会内功的瘦弱之人将一个粗壮之人掀倒,那才叫厉害。这头猪又肥又大,将人掀倒那是寻常之事,和武功有什么关系,倘若我生就了一副肥猪身材,便是一天武没习过,也能将人掀倒。”李浩与梁飞虎虽是同门,但一个是肖远胜的弟子,一个是刘岳弟子,二人素有嫌隙,王雪这一番话正合李浩胃口,李浩一听,登时忍不住哈哈哈哈大笑起来。
梁飞虎听到笑声,大声喝问起来:“是谁活得不耐烦了,敢在我武馆门前放肆?”他这一声叫嚷,馆内相互切磋的十来人便纷纷停手。梁飞虎两步抢到门边,见来人是李浩,不禁一怔,脸上随即现出不悦之色,叫道:“好小子,你来干什么?”李浩说道:“我要见大师兄。”梁飞虎说道:“见大师兄作甚?啊,我知道啦,你被刘岳逐出了师门,是以弃暗投明,来投奔肖大师了是不是?”李浩脸色微变,但想为了王雪只得暂且忍耐,于是说道:“大师兄现下何处,我要即刻见他。”梁飞虎冷笑道:“你以为你自己是谁?大师是你想见便能见到的吗?我老实告诉你,莫说来的是你这混蛋,便是他刘岳亲自来了,也得在我面前跪个三天三夜,否则别想让我进去通报,至于我通报之后大师肯不肯出来见面,那是另一回事。”话音一落,身后十余人哈哈笑了起来。
王雪来之前听李浩讲述哈巴门往事,知稍后必会遭人百般刁难,却不想会被如此欺辱,见梁飞虎狂妄之极,三言两语不但将李浩侮辱,连刘岳也一块骂了,不禁大怒,心想眼下连肖远胜的面也没见着便被如此刁难,若是见到肖远胜,岂不是要被他们的难听话活活淹死?疗伤之事更加不敢去想,拽了拽李浩衣角,说道:“我们回罢,不必留在这里自取其辱。”梁飞虎笑道:“这小姑娘倒有点骨气。小姑娘,你叫什么名字?”王雪心想:“告诉你又何妨?”说道:“我叫王雪。”梁飞虎说道:“想来你是刘岳近年来新收的小徒罢。”转头对身后众人说道:“你们瞧瞧,刘岳这畜生又拐走一个少女。”王雪怒道:“你嘴里干净些,我不知我刘师兄哪里得罪过你,但你当我面如此侮辱,我这做师妹的可不能不管。”若在平时,她早忍耐不住向梁飞虎脸上一拳打去了,但此刻她有伤在身,心情烦闷,便无心动武。梁飞虎说道:“小女孩,我好言劝你一句,趁着年轻赶快离开刘岳一伙去寻摸个好点的师父,你若偏是喜爱哈巴术,那可以来海星镇跟我们大家修习嘛,他姓刘的能传给你的招数肖大师一样可以。你若不想做我师妹,也可以去江北求拜空净大师指点啊,空净大师内功外功俱臻化境,尤其卸骨之术了得,你有哈巴术的功底,学起卸骨术来自是事半功倍,都好过去伺候刘岳。”他说这几句话时一改适才的狂妄之色,而是真的换上了一副“好言相劝”的脸色。王雪当然不会听他一言便脱离刘岳,但也不好出言与他顶撞,转身退到李浩身后,将脸转开,不去理他。
梁飞虎问道:“你们来找大师兄干嘛?”李浩瞧眼下情形,倘若隐瞒不说,那梁飞虎决计不会容自己进门,只得如实相告,说道:“王雪受了伤,来求大师兄医治。”梁飞虎冷笑道:“刘岳年岁越长,武功倒是越来越弱了,连自己的师妹也医治不好,还得来求我们大师。他不过是一个招摇卖弄的武骗子,只怕以他现下的武功,连我也打不赢了罢?”他身后十余人又是哈哈哈哈一通乱笑,有几人随势附和道:“挑个好时间我也去试试,说不定我也能赢刘岳一招半式呢。”“咱大伙都去,赢了刘岳咱们便是二师兄了。哈哈……”
王雪再也忍耐不住,抢到李浩身前说道:“你们可听说过勃子镇的震武大会?”梁飞虎一怔,说道:“家门前的事情当然听说过了,谁若是能在擂台上斗到最后,谁便会被奉为武功天下第一。小女孩问这个干嘛?”王雪指着李浩说道:“你们这位李师兄的武功便是刘师兄亲传,李师兄现下已是两届震武大会的头魁状元。你说姓刘的功夫不济,那敢问你们这些肖大师兄的子弟,打出过什么头衔吗?”李浩微微一笑,他被梁飞虎一再羞辱,心头早已盛怒,原本便想将武状元之名抬出来抖抖威风,只是他脸皮薄,不便自己夸耀自己,王雪这句话正对了他心意。
馆内十余人一听,登时哑口无言。梁飞虎呆了半响,才道:“难怪震武大会的声威会每况愈下,原来每年登台献艺的都是些三流武师,连李浩这样的小角色都能斗到最后,哼,倘若只是来了一两个二流武师参加震武,也轮不到你来夺魁了。”王雪笑道:“是呀,像万佳卜、陈犬王这样的无名后辈竟然也有胆子上台,他们真是不自量力。”万佳卜和陈犬王确是参加了今年的震武,却均未和李浩交过手,王雪故意将这二人的名字搬出来,吓吓梁飞虎。梁飞虎果然吃了一惊,暗想:“昔年李浩的功夫和我只在伯仲之间,到此刻不过区区数年,怎么他武功竟然大进,连万佳卜陈犬王这样的大高手也打败了。难不成刘岳近年来功力大长,以致教出如此高徒?”却听王雪又道:“你听说过梁山帮的帮主勃山远吗,李浩可是只使了一招便将他打下台去。”
梁飞虎忽然哈哈大笑,说道:“我先前还真信了你的鬼话,原来不过是在骗爹玩呢!李浩有几斤几两我难道不知?他武功再高出十倍,也不可能一招将勃山远打下台。”王雪眉头一皱,说道:“何须偏你?你们自己功夫不成,软手软脚的,却偏偏嘴硬,只会嘲弄别人。”梁飞虎说道:“谁都知道震武头魁会得到金掌教亲手赠送的状元帽。你若是能将状元帽拿出来,我便信了你。”王雪说道:“你爱信不信!谁会没事将状元帽随身携带?”李浩的两顶状元帽,一顶在山上的茅草屋里,另一顶在跳下山崖时遗失了,现下确实拿不出来。
梁飞虎见王雪面色白净容貌清秀,不似虚伪之人,而李浩心性耿直更加不会说谎,他这两届震武状元之名只怕当真不假,一时恼羞成怒,指着李浩厉声叫道:“你进来和我们较量较量!你若是真有一手俊秀功夫能折服我们,我自当去请肖大师兄出来见面,倘若你功夫不成只会嘴硬,莫说见不到肖大师,还要被我们教训一顿。”说着侧身将大门让开,要李浩进来。李浩此行是来求人的,不愿随意动手,但想今日已在武馆门前说了小半个时辰,却连武馆的大门也没能进去,此刻虽是被人叫阵比武,但总算能进到门内,求见肖大师便也多了一分指望,当下牵着王雪的手走进武馆,将王雪安排到角落里的一张木椅上休息。王雪知今日在这武馆之中势需要经历一番苦斗,自己右臂带伤,不到万不得已之时不便动手,唯有将希望寄托在李浩身上,将脸贴到李浩耳旁,悄声说道:“你当心些,别受了伤。”李浩见王雪关心自己,心头一阵感动,轻声说道:“放心罢,便是为了能一生一世的来照顾你,我也不敢让自己有闪失。”他自不知这一句话也令王雪感动。
梁飞虎见李浩和王雪相互在对方耳边低语,只道是李浩无取胜把握,在和王雪商议对策,于是大声道:“临阵磨枪哪里还来得及,快快过来,我们早已等不及揍你了。”李浩哼了一声,说道:“收拾你们几个小贼哪里还需要磨什么枪,一块小铁片便足够了。”转身走到场地中央,拉开马步站好架势,说道:“来罢!”
梁飞虎昔年在哈巴门总教当中已不知同李浩相互斗过多少次,功夫各有所长,二人只在伯仲之间,这时见李浩飘然下场,心下反而怯了三分,暗想:“这小子是两届震武大会的状元头魁,以他此时的武功,只怕不太好打发了。”他向来崇敬肖远胜,当年随肖远胜离开师门时胸中便含着一股怨气,决心要苦修几年武功,再回来找刘岳的弟子们寻仇挑战,到时候出手将刘岳的弟子一个一个打成重伤,杀杀刘岳的威风。近年来他早晚习武,武功大增,虽觉自己武功现下必是高出李浩甚多,动起手来赢面极大,但仍是不放心,倘若先派出一个师弟出手与李浩切磋,自己从旁观看,待瞧清李浩的招式和内力修为之后再与他动手,那赢面便更大了几分,于是说道:“对付你这浑人,何须我亲自出手?”转头对一个师弟说道:“兄弟我送你一个大便宜,赢了这小子,你便是天下第一的武状元。”说罢走到王雪身边那张椅上坐下。
那师弟走到李浩对面三尺处站定,说道:“请教武状元高招!”他有意讥讽李浩,将“武状元”三字说的极响。
当年肖远胜负气背离哈巴门,带走了十余亲传师弟,这十余人有的已归隐江湖,有的走到了别处另开武馆,便和刘岳手下的胡静、孙跃、康忠、谢杰差不多,此刻馆中的十余人里,除梁飞虎外,均是肖远胜来海星镇之后才收的弟子,李浩一个不识,但见此人身材虽然矮小,周身肌肉却结实宽大,显是精通不弱的外家功夫,料想他在投拜肖远胜门下前曾修习过金钟罩、铁布衫之类的横练武艺,心中便不敢怠慢,又见此人神色嚣张,更恼他言语无礼,当下不愿与他客套,连姓名也懒得去问,冷冷的道:“看招!”左掌护身,右手一招“叶掌”向那人胸口袭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