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宏琦冷着脸,眼前的佟奉全一脸委曲,“大人,奴才确实是吩咐下去了呀,兴许他们听得不真,奴才这就……”
“行了,你先下去吧。”宏琦再也不看他,轻轻端起茶碗来,“备轿,进宫。”
这秀女的阅选除初选外还有复选,最后才是太后在静恰轩最后定夺。
看来这佟奉全跟自己不是一条心,平时尾巴摇得再好,嘴里跟抹了蜜似的,这不经事不知人心哪。
从内务府到慈宁宫说远也不远,说近也不近,进了院子里的垂花门,却没有听到往常热闹的说笑声。
宏琦知道,太后岁数越大就越喜欢人多热闹,宫里的妃嫔及宫外的命妇都愿意进宫陪太后说说话儿,今儿,按理说,给各府的王爷、贝勒挑选福晋、侧福晋,这里应是挤满了那一班老福晋才对啊!
宏琦轻轻走进去,却禁不住捂着嘴巴笑了起来。
只见太后戴了一头西洋人的假发,正端坐于绣榻之上,一洋画师正给她画画呢。太后也看见了宏琦,伸手招呼她过来。
“这是固伦荣宪公主,内务府总管大臣,艾丽丝,快给公主请安。”旁边站着的正是礼亲王高塞的福晋。
“微臣参见公主殿下。”那艾丽丝一头金色秀发,闪耀着迷人的光泽,也学着金朝女人的样子拜了下去。
宏琦脸一红,倒不是因为她的礼仪,而是这艾丽丝穿着一身紧身的衣裳,胸口开得很低,这一拜就露出了雪白的两个半球。
太后看看身旁的宫女,“把这捞什子给我取下来。”那宫女轻轻地把太后的头套摘了下来,“行了,今儿就到这吧,这画画得有过目不忘的本事,宫里的画画人画的那些征战的场面,就是将士们愿意站着让他画,这刀剑也不答应啊。”
高塞的福晋笑道,“太后说的是,那我就先带着艾丽丝回去了,赶明儿,画画好了,我再给太后送过来。”
“好,”太后笑道,“拿两个金锞子赏给艾丽丝,这大老远从什么英吉利跑过来,也怪不容易的。”
看着高塞福晋走出门去,宏琦方才笑着拿起那头套,她笑着戴在了自己头上,“皇额娘什么时候也学会开洋荤了?你别说,戴上它还真象个西洋人呢。”
“就你敢取笑额娘,”太后眼里闪着慈爱的光芒,“西洋画跟我们的工笔画就是不一样呢,赶明儿,也让这洋女人给你画一幅。”她看看宏琦,“内务府的事儿还顺心吧?”
“那帮子奴才,是越发没规矩,蹬鼻子上脸了,”宏琦一笑,顺嘴说起自己的事儿来,“本来这次选秀女我看好一人,想把她带到内务府,笔墨上也好有个照应,谁知今儿还留牌子了。”
“噢,你看中的人选,那得先紧着你挑,”太后笑道,“近些日子几位老福晋也都进宫,她们心里也有中意的人选呢。”
“内务府广储司总办郎中讷采,现在是我在内务府的左膀右臂,”宏琦笑道,“他的女儿也是这次选秀之列,额娘就把这丫头赏了我吧。”
“噢?”太后的笑容有些迟缓,宏琦马上察觉出来,“怎么,有人看中她了么?”
“讷采这人我也听说过,最是勤廉卓著一个人,在内务府那么多年,过年家里的门垛子上还有鸡爪子,这闺女听说模样秉性都是好的,”太后看看宏琦,“这孩子跟咸安宫那个什么文小定了?”
听谁说的?宏琦心里一动,面上仍笑道,“额娘一幅菩萨心肠,上天有也人之美,额娘不如就成全了他们,也给我添个帮手。”她走近前来,慢慢蹲下,轻轻给太后捶起腿来。
“礼亲王的福晋适才进来,也是说这事,想给礼亲王纳一侧福晋呢。”太后看看宏琦,轻轻道。
“额娘答应她了吗?”宏琦急道。
太后轻轻点点头,她虽处深宫之内,外面的风言风语也没少听,那日保和殿也是亲眼看到了宏琦跳庆隆舞,再想想她亲手挑选的那个女婿,不由地一阵心烦。
看着宏琦还要说什么,她心里长叹一声,“额娘,唉,这是为你好……礼亲王毕竟是一旗之主,议政王大臣,上书房大臣,你两个哥子有些事也还要给他些面子,你初到内务府,不能把能得罪的人都得罪光了不是。”
“额娘……”宏琦还要软磨硬泡,“好了,晚上你愿意睡到这,咱娘俩说点体己的话儿,要是不愿呢,额娘这坐了半天了,身子骨也乏了,你,跪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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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天化日之下,朗朗乾坤之中,宫禁森严的大内,宣光皇帝遇刺了!
虽然刻意保密,但这风声仍是不胫而走,立马传遍了京师,传的是有鼻子有眼,有模有样,就差现场目击了。
秀女的复选却没有受这影响,仍照常进行,肃文气恼又绝望,惠娴又留了牌子,下一步就是太后阅选了,而从宏琦那里传来的消息,高塞的福晋已经盯上了惠娴,她求了一宿,太后也跟她说了一宿,她是无能为力了。
这些日子,咸安宫也乱了套,虽说这宫门值守与总裁、习无关,可是秦涧泉、张家骧也慌了神,谁让那天是咸安宫的官学生值守呢,肯定脱不了干系。
在这泼天大案跟前,图尔宸早没了往日的傲气、骄气,浑身上下象抽了筋,骟了蛋,一点也硬呛不起来了。
肃文这几天都没进学,家里也塌了天,麻勒吉、海兰珠、墨裕、雅尔哈善找过他几次了,他就一句话,“媳妇都快让人抢走了,要杀要剐随便吧!”
这一连几日,讷采原本瘦弱的身板让风一吹都能飘起来,嘴上全是燎泡,原本头发不多辫子细细的,现今那头发更是一个劲掉,再掉怕是得买假辫子带喽。
惠娴的脸色更加苍白,就这么眼巴巴地瞅着屋顶,整日里不说一句话,水也不喝,饭也不吃。
惠娴额娘也是整宿地不合眼,一边带着惠征,一边还要防着惠娴想不开在脸上划一刀,还要劝着她进点水米,几天下来,也熬不住了。
“三叔,您回来了!还没吃饭吧,饽饽在锅里给您腾着哪,”讷采的小院里,肃文抱着惠征赶紧迎了上去,“端亲王怎么说?”
讷采叹口气,肃文已发现端倪,他已有些站不住,慌忙一把搀住了他,“三叔,您别急,您先坐下歇会,我这就给您倒口水去。”
“别,别,”讷采有气无力道,“我没见着端亲王,”他叹口气,“咱本来就是个奴才,王爷高看一眼那是给我脸,……这不知好歹地去了几回了,王爷没让人把我轰出来就是万幸了……唉,这是祖制,要是旁的,端王爷也不会袖手旁观。”
“那,还能怎么办哪?”肃文年看看惠征,惠征笑着用那粉嘟嘟的小手揪揪他的耳朵。
“孩子,认命吧,”两行清泪从讷采脸上流了下来,“你对惠妞的情谊,我们都看在眼里,事到这个份上了,甭再着急忙慌地上火了,许是你们命里就没有夫妻命,……下辈子吧,”讷采突然一把攥住肃文,“甭再作旗人!”
这到了喊天不应叫地不灵的时候,讷采的心已然死了。
“三叔,这不到最后关头,咱不能认输啊!”肃文急道,
“能想的辙都想了,”讷采颓然道,“但凡有一点指望,……”
“看来,这内务府里还不是一盘棋啊,三叔,这是有人想整治咱们!”肃文把憋了多少天的想法说出来了。
“谁当官咱听谁的,以前是明大人,现今是七格格,我不听七格格的,七格格也不让我不是!我知道,我知道,我这总办郎中碍他们眼了,挡他们道了!”讷采掬把泪道,却硬撑着爬起来,“我,这就去求明大人去!”
“您甭去了,您顶的是寿琪的缺,寿琪那莳花馆,是我带人砸的,人,也是我拿的,官,也是因我丢的,且礼亲王高塞的福晋就是内务府钟家的人,高塞,在八大胡同也让我埋汰一把,这内务府的人让咱爷俩得罪到家了,三叔,您这时候去求他们,他们把尿撒您脸上还得笑话您怂!”
他一把举起了惠征,阳光下,惠征高兴得哈哈直笑。
“我是一直防着高塞,防着内务府那班人,没想到他们净拣我最在意的下手,”肃文笑着咬咬牙,“这得罪的人太多,那也是该着,防不胜防啊!”他话题一转,“可我从当混混儿那阵子,就不知道还有个怕字,三叔,您甭管了这事!”
“你是个天不怕,”讷采恐惧地抬起头来,“你可不能胡来啊!”
“这佟奉全是谁的人?”肃文问道。
“他虽不是明家的人,但跟明善跟得最紧。”讷采期期艾艾道,“你有什么法子?”
“明善把持内务府多年,您就不知道他的把柄?”肃文道。
讷采叹口气,“孩子,你别多想了,我就是个老实人,三叔漫说不知道,就是知道,也不能跟你说,你这事还没闹出去,人家就能把咱两家给平喽,你信不信?”
“那这选女实在是害人!”肃文问道,“他们在里面就那么干净?”
“这内务府那有不吃腥的猫?!这历次选秀女,其实选的就是家世!”讷采痛苦道,“明家一家三代把持内务府多年,说句良心话,这给皇上选妃子,给王爷选福晋,其实算不算的都是他们家说了算!”
“噢?”
“有家世好的但不想进宫,在验身这一道上,他们就会找各种理由,比如狐臭了、有大痦子了,给你挡在门外面,有些想进宫当妃子或者想进王府当福晋的,也得给他们塞钱,就是身体上真有些毛病,或是礼仪上不周全,他们也护得着,这最后皇上、太后阅选时,他们也是能动手脚的,不过,我不关心这些,也没细打听。”
“成,这就够了,三叔!”肃文合计着,咬牙切齿道,“真他妈的,要是办不成,我就反喽!”他眼前突然飘过雷时声那张脸来。
“嘘——”讷采不知从哪来的力气,一下捂住肃文的嘴,“不许胡说!”
惠征看看这爷俩,***一翘,一泡尿正拉到了肃文的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