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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在这儿盯着,我进去瞅瞅。”肃文到底是心里惦记着惠娴,麻勒吉也明白他的心思,不言声地笑笑,这上宪心里堵得慌的时候,说一个字都多余。
肃文信步走进神武门,他有咸安宫的腰牌,那面粘竿处的金腰牌也没当,里面的侍卫见他进来,彼此都是每天打照面的,也不拦他,他手按腰刀瞎转悠起来。
神武门到顺贞门也就一箭地的距离,过了承光门,他又信步往钦安殿走去。
这些日子一心想着秀女这事,都把那雷时声忘了,他转悠着,这事又涌上心头,不禁一阵烦乱。
正走着,迎面过来一人,他也没下眼瞅他,等那人过去,他才回过味来,一下又转过头来,果然,那人挎着篮子,却是一身粗布衣裳。
灯光下,肃文犹似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似的,前世都说这紫禁城闹鬼,但好歹也是穿着宫里的衣裳吧,他使劲掐自己一把,呵,还真不是梦游,竟是真的,那挎篮子之人见他转过头来却是走得更快了。
“站住!”肃文大喊一声,惊得那人一哆嗦,但也是一犹豫的功夫,紧接着撒腿跑了起来。
呵,肃文一下来了兴趣,掉转头来直追过去。
那人看来对宫里也很是熟悉,径直往顺贞门跑去。
“站住,站住。”肃文眼看着前面有侍卫过来,“刷”地一声,边跑边抽出刀来。
他的喊声果然惊动了前面的侍卫,待大家拔刀包抄,虎视眈眈之时,那人竟一扔篮子跪了下来。
“大人饶命,大人饶命,大人饶命啊!”他双膝跪地,磕头如捣蒜。
“哎,起来,起来,还以为抓住条大鱼呢,怎么一会子功夫就成了泥鳅?”肃文雪亮的宝刀已伸到那人跟前,那人惊恐地抬起头来。
“怎么看不象刺客啊,”一侍卫也笑着说到,“倒象个脓包!”
“嗯,小人就是脓包,就是脓包,”那人慌忙道,“大人就把小人挤破喽,放了就完喽。”
“好小子,嘴巴倒挺溜。”一众侍卫都是无聊得很,眼瞅着这人没有什么威胁,但夜闯皇宫,必得问出个结果来,都拿这人逗起闷子来。
“说说,你是地下老鼠还是天上的蝙蝠,是打洞进来的还是插翅儿飞进来的?”
“搜,这小子倒象个公公!”
“没净身?没净身我们帮他啊!”
那人吓得更是磕头如捣蒜,“大人,大人啊,就饶了小的吧,小的再也不敢了。”
“说,你是怎么进来的?”好不容易瞅个空当,在一群侍卫大爷的调侃中,肃文插上了嘴。
“我有腰牌。”那人眨巴着眼睛,嗫喏道。
“什么?”众人都是有些吃惊。
“哪来的腰派?”肃文追问道,顺手接过那人递过来的腰牌,却是一面太监用的银腰牌。
“在街上捡的。”那人小声道。
“呵呵,好事净摊你头上了,这天上掉银子,怎么没我们的份啊,”一侍卫取笑,“老实交待,要不马上就把你送到慎刑司。”
“爷,真是捡的,小的撒一句谎,天打五雷劈,生个孩子没***我捡了这牌子就是想进宫里卖馒头……”
众人相互看看,马上爆发出一阵大笑。
“笑话!”
“宫里还缺你这几个馒头?”
“你这馒头,比御膳房的还好吃?”
众侍卫包括肃文都乐傻了,一个个笑得前仰后合,笑不可支,捂着肚子的,揉着腮帮子的,象看到了新奇的西洋景。
“卖出去了吗?”肃文捂着腮帮子笑道。
“卖出去了,我也不知道到哪了,反正都卖没了。”那人老实巴交道。
众人一听这可不对味了,这宫里,他都去哪了?要知道,乾清门内,就是大臣们都不得擅入的。
“捡了多长时间?”一侍卫问道。
那人看看肃文,又看看众侍卫,“两年了……”
众人的笑马上僵住了,都一个个傻在当场,却没有人再往下说一个字。
这两年了,竟无人发现,这干系可大喽,那往小了说,侍卫们跟前锋营的官学生个个都跑不了,往大了说,就是那些护军统领及头等侍卫们甚至几位领侍卫内大臣都逃脱不了干系。
侍卫们看看肃文,肃文也望望他们,大家都是一个心思,这黑锅,我们不背……
连恐吓带吓唬,这小子就这一句话。
肃文连带着一众侍卫到底不敢大意,还是把这卖馒头卖到紫禁城里的人扭送到了慎刑司,晚上当值的却是礼亲王高塞,只是吩咐着众人待天亮知会刑部,再作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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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灰蒙蒙的。
东方赭灰色的云团中,一轮血红般的朝阳象使出了吃奶的劲似的,挣扎着冒出了头,挤开几团云彩,才慢慢地将圆明园镀上了一层金黄的亮色。
“叭,叭,叭……”
三声静鞭响过,魏佳章高喊道,“启驾——”
这一连几日在圆明园吟诗作赋,欢歌宴饮,宣光帝的脸上犹自带笑,精神也比先前健旺。
待一行朝廷重臣、御前侍卫的车驾行至神武门时,换班后的前锋营官学生图尔宸等人都是跪倒在地迎接圣驾。
宣光帝似乎仍沉浸在春日圆明园的景色中,待魏佳章提醒道,“万岁爷,该换御轿了。”一边说一边把手伸向宣光,扶着宣光走下车驾。
宣光微笑着,走向御轿,“今儿这天还不错。”
魏佳章那白净的脸上早堆满了笑,“春日里头,和风惠畅,万岁爷这身子骨,是得经常到园子里散散心……”
他的声音突然变得十分怪异,手一下抖了起来,嘴里也直打哆嗦,“万岁爷,万岁爷……”可是叫了两声,却说不出话来。
“你,这是怎么了?”宣光帝转身看看他,也是瞪大了眼睛。
只见神武门内西厢房南墙后,已是冲出一条大汉,手持短刀直奔御轿而来。
阳光下,那短刀冰锋冷刃,熠熠生辉,灼得一众护军、侍卫个个呆若木鸡,不知所措。
“皇上,快跑。”轿旁的御前大臣康亲王常阿岱终于清醒过来,这光天化日之下,众多侍卫护军之中,竟真的有人前来行刺!
宣光帝却没有听从常阿岱的建议,他仍是站在原地,冷着脸看着那越奔越近的汉,高喝一声,“拿下!”
常阿岱不顾安危,闪身迎了上去,却听觉着左臂一凉,再一看,半幅袖袍已被削下。
再看那大汉,已是晃过常阿岱,直逼宣光帝。
此时,固伦额附拉旺多尔济、乾清门侍卫詹士谢图等人也醒了过来,这不是唱戏,真的是有人在刺王杀驾!
詹士谢图的腰刀来不及抽出,只得一拳打将过去,那汉子倒也硬朗,头一歪已是卸去这一拳六七分的力道,生生受了一拳后,反手就是一刀,正扎在詹士谢图的左肋,血花马上涌出出来,詹士谢图咬咬牙,顾不得自己的伤口,单腿横扫,直取那人下盘,“护驾——”他嘴里犹自大声喊着。
拉旺多尔济已拔刀在手,顺势一刀劈向那人的右臂,却不曾想他踉踉跄跄却躲开了这致命一刀,顺手又把短刀扎在了拉旺多尔济的腿上。
事发电光火石之间,宣光帝的脸色已是煞白,他顺手抽出一呆若木鸡侍卫的腰刀来,那侍卫方才如梦中醒来。
听到里面的动静,门外的图尔宸等人也见到了适才的一幕,同一干侍卫一样,小伙伴们也是惊呆了,手里有刀,却是不知该如何适从。
那大汉携初胜余威,直奔宣光帝。手挥短刀左扎右刺,不一会功夫,几个侍卫又是被刺伤。
“快去救驾!”图尔宸最终反应过来,一众官学生顷刻间涌进神武门,往顺贞门而来。
詹士谢图已看清,除了侍卫们猝不及防以外,此人身上着实有些功夫,他也顾不得了,“刺客逃不了,大家伙把主子先围住了!”
立马,清醒过来的侍卫们,团团把宣光帝围了个水泄不通。
詹士谢图、拉旺多尔济也不顾自己的伤势,又扑向了那刺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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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礼记》曾道,“人之所以为人者,礼义也。”
可是这人呢,自打出生,就有尊卑、贵贱、主臣、长幼、高低、大小、上下、亲疏之分,这礼义,说白了,就是无休止的规矩。
中国人能讲礼,爱讲礼,也会讲礼,北京城的小门小户的老百姓身上有一套礼儿,宅门里有一套礼儿,就是到了宫里,这礼儿,不仅没松,反倒更严了。
这选秀女,历朝历代,礼儿是很多,规矩也就更多。
如若这两旗的车马都停在神武门外,吵吵得象逛庙会一样,也不成个样子,到了本朝,也不知哪个额驸发明了一种办法,待秀女进顺贞门后,所有的车辆就由神武门夹道出东华门,由崇文门大街直至北街市,还绕入后门再至神武门,此时已在次日巳午之间,恰好秀女都已选阅完毕,两旗秀女再依次登车,各归其家,所以,纵使有千百辆车,而井然有序。
待肃文忙活了一晚上,与一众侍卫把那卖馒头的跟刑部交割清楚,再从慎刑司急急赶回神武门,正碰上惠娴蹬车。
“二哥,二哥,出大事了,出大事了。”甫一见肃文,图尔宸扎撒着两手,嘴唇哆嗦着就扑上前来。
“二哥。”惠娴也不管那领催,转身也扑了过来,“我被留牌子了。”
肃文只觉着脑袋“嗡”地一声响,下面图尔宸再说什么已是听不着了。